這一趟來宋府沒接到祁夜,葉冉冉的心裡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何況她對祁夜的身體更爲擔心一些,又怕他太執拗的性子在外面會吃虧。何況祁夜跟在赫連銘勳的身邊二十年,除了做一個影子之外就不會什麼謀生的技巧。
若是他的武功還在,葉冉冉覺得他倒是還能去做個殺手,也餓不死。可是現在也不知道他身上帶沒帶着盤纏,今後又以什麼爲生,所以總是放心不下。
小瞳雖然不善於察言觀色,但也能夠看出葉冉冉面上的擔憂來。可是又找不到可以安慰的話,只能跟在葉冉冉的身邊,也默默的替祁夜着急。
葉冉冉忽然道:“小瞳,你說祁夜真的走了嗎?”
“啊?不是宋醫官也沒有找到他嗎?”小瞳一臉的不解。她在宋府找過,肯定祁夜沒有藏在府裡的。宋青也說看到牆外有祁夜翻牆之後留下的痕跡,難道祁夜還有什麼其他的隱身法子?
葉冉冉搖頭道:“我只是覺得,祁夜不會那麼的狠心,扔下我離開的。”
葉冉冉能夠感覺到祁夜對自己的心思。但是她不接受,不證明祁夜就會收回那份感情。而且葉冉冉很清楚的知道,祁夜是那種會默默的守護一輩子的人。
那麼現在祁夜的情況有變,可他的心思是不會輕易改變的。那麼是不是可以證明,或許祁夜並沒有離開太遠,應該只是避開了自己?
小瞳自然不明白葉冉冉心裡是怎麼想的。何況就算是葉冉冉直說出來,對於感情的事情,小瞳也不會明白的。
葉冉冉反覆的想了想,然後鬆了口氣。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小聲的說給小瞳的,又或是說給不知道現在何方的祁夜聽。就聽葉冉冉道:“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今天的天氣真是不錯,是不是陽光照在我身上,就證明你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我身邊?”
這句話小瞳更是聽不懂,但葉冉冉反覆的說了兩遍,然後習慣性的看向了空中無形的一點。
若是以前,葉冉冉憑着特別的直覺是能夠感覺祁夜身在何處的。但是現在那種直覺沒有了,所以葉冉冉只是向着一個她以爲會有祁夜的方向看過去,也希望他能夠聽到自己說的那一番話。
而葉冉冉卻不知道,就在她的視線找不到她所要看的人,而慢慢的移開時。就在她上一刻看過的角落,一道灼熱而痛苦的視線移到了葉冉冉的身上。那火熱的目光就好像是如今天上的太陽一般,想要帶給她的,也永遠都是晴天。
“爲了你的晴天和你身上的陽光,我會一直安好。”那個角落裡的人慢慢的發聲。雖然知道葉冉冉不會聽到,但他知道只要自己在心裡默默的念着,她總會感覺到的。
回到了恭親王府,葉冉冉特意吩咐車伕,繞到後門進去。因爲前門的大紅燈籠和紅色的花球太過刺眼。就連那石獅子上都綁了大紅花,那份熱烈的喜慶氣氛還是讓葉冉冉的心微微刺痛。所以能避開,她便不想多看一眼。
王府裡甚至可以聽到隱約的絲竹、琴瑟之聲。葉冉冉知道,那是宮廷的禮樂司在奏樂。其實古代的王爺大婚,就和現在的某些大型典禮一樣,是需要提前彩排的。
只不過因爲赫連銘勳還顧及着自己的感受,所以將這一切都壓後了。但是最近這兩天,是無論如何也再推脫不掉了。
小瞳走在葉冉冉的身側,自然也聽到了那陣絲竹之聲,看了看葉冉冉,表情很是關切。但她並不善於說什麼安慰的話,所以只是抿了抿脣,一臉的擔憂。
葉冉冉知道小瞳的意思,搖了搖頭,邁步從後門進去了。她的清月軒距離後門不太遠,葉冉冉也走的很快。就好象是在躲避什麼一樣,直接回了清月軒。
青檸在院子裡打掃落葉,聽到腳步聲立刻迎了過來,見葉冉冉的臉色不好,忙扶住了葉冉冉的另一隻手,和小瞳一起將她扶進了屋裡。
“主子,喝點水吧。”青檸端過水杯,這水是用冰魂神珠浸泡過的,所以水很涼,朝被子裡看過去,可以看到杯口縈繞着一團白色的霧氣。
小瞳仍然是擔憂看着葉冉冉,她這段時間都在養傷,所以並不知道冰魂神珠的事情。乍一見這麼冰冷的一杯水端到葉冉冉的面前,生怕她的身子受不了。
葉冉冉搖了搖頭,接過水喝了一口,然後纔給小瞳簡單的解釋了一下冰魂神珠的事情。
小瞳微微吃驚,繼而嘆息一聲道:“沒想到我和祁夜兩個人守着主子,卻還是有人下毒。”
葉冉冉拍了拍小瞳的手,安慰道:“就連勳都沒找到對我下毒的人,別說你們了。這不是你們的錯,不須太過自責了。”
青檸也嘆了口氣,不過馬上就想到什麼事,拉了拉葉冉冉的衣袖道:“主子,你急着出去,卻忘了找王爺說明那件事呢。現在王爺又出府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葉冉冉也纔想起,自己確實要找赫連銘勳問明大婚之上向娜娜塔公主敬茶的事情。可是當時爲了去看祁夜,所以就沒有來得及說明。這件事情顯然也不是管家就能做主的,如今赫連銘勳又出門了,那就只有等了。
葉冉冉點點頭道:“你再去前面瞧着點,等勳回來了告訴我。我先歇歇,有的困了。”
葉冉冉感覺這幾天的精神狀況不太好,也不知道是因爲心裡煩,還是那毒藥又有了影響。但宋青今天又說之前中的毒被冰魂神珠解去了,但另外一種不明症狀又在身上出現。葉冉冉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癌症之類的不治之症,所以宋青才這麼爲難。
胡思亂想了一陣,倒是真的困了。躺在牀上也沒有怎麼翻騰,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的很不踏實,或者說是心裡不舒服,葉冉冉感覺一直在做夢,但是究竟夢到了什麼,卻又想不起來了。
等到葉冉冉再次醒來的時候,屋裡黑通通的,應該已經是深夜了。而且屋裡沒有電燈,她只能藉助窗紙透進來的模糊光亮,看到牀邊有個人,那人坐在牀沿上,後背抵着牀頭,身形有一半隱在牀帳遮掩下的暗影之中。
“小瞳?”葉冉冉隱約記得自己睡着之前小瞳是守在身邊的。但是現在光線太暗,她不確定那個是小瞳還是青檸。
“冉冉,是我。”黑暗中,守在牀邊的人出聲,竟然是赫連銘勳。
“勳?你怎麼在這兒?”葉冉冉微感詫異。因爲她知道,明天就要是大婚的日子,赫連銘勳應該是很忙纔對。而且他已經有好幾天都沒有回自己這邊來了,甚至他有沒有回王府自己都不知道。
“來看看。”頓了頓,赫連銘勳補充了一句:“天要亮了。”
天要亮了!葉冉冉的心狠狠的抽疼了一下。她不是因爲自己這一覺睡的太久,而是因爲天亮之後,赫連銘勳就要舉行婚禮,而他的新娘卻不是自己。
葉冉冉低低的“嗯”了一聲,裝作還沒有睡醒的樣子。實際上,她的心已經疼到無以復加,她甚至不想開口講話,否則她怕自己會哭出聲來。
“冉冉,我知道你難受。”赫連銘勳的大手在黑暗中準確的伸過來,托住了葉冉冉的臉龐。
葉冉冉能夠感覺到黑暗之中,赫連銘勳的目光就緊緊的鎖在自己的臉上,似乎是要把自己的臉龐印在心裡一般。
“勳,你該好好的休息。我……沒事的。”葉冉冉的聲音裡有疲憊,也帶着強忍的鎮定和平和。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她還能怎樣?
“冉冉,我努力過,可是都沒有結果。但是你要相信我,我答應你的事情一定不會忘。我不會對你以外的女人動心,更不會碰她一下的。今日的大婚只是迫不得已,但我的女人,只有你一個。”赫連銘勳的聲音裡帶着嘶啞的顫音,葉冉冉也能夠聽出他的無奈來。
葉冉冉伸出手,用自己的小手蓋在赫連銘勳的大手上,指腹在他的手臂上反覆的摩挲着,努力的擠出一個笑容來。葉冉冉知道赫連銘勳的視力很好,他應該可以看到自己的笑意。
然後,葉冉冉深深的吸氣,平和的口氣道:“你的爲難我都懂,你的承諾我也相信。所以,勳,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也別在折磨自己了。我看了你難受,也一樣會跟着心疼。”
“可是冉冉,你不恨我嗎?”赫連銘勳捧着葉冉冉的臉,手心裡全都是汗水。
“恨你?恨你把這條鎖鏈拴在我的手腕上嗎?我知道,當時我也有錯,我只不過是在承擔自己的錯誤所造成的後果而已。而且我的錯誤,讓祁夜和小瞳都變成了那樣,我確實應該受到一些懲罰。”
赫連銘勳似乎立刻就想要說什麼,但葉冉冉搖了搖頭,示意他別出聲,然後繼續道:“我不是一個多麼偉大的女人,我也有私心。但是我現在我明白,我爲了愛找了一個自私的藉口,但是卻害了別人。所以現在這條鎖鏈,反而讓我有一種被懲罰之後的救贖感,我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