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從牀上坐了起來,他的動作很艱難。他的手上還插着針管,他直接隨手就把針管給拔了。男人吃力地從牀上翻了下來,他沒有穿上衣,雖然纏着紗布,但是紗布並沒有辦法掩蓋住他全身爆炸性的肌肉。
男人很高,比我和羅峰還高出半個頭來,他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剛重傷初醒,他竟然就能下牀走動了,這不是普通人隨隨便便就能夠做到的。病房的門關着,沒有搞清楚狀況之前,我和羅峰也沒有驚動其他人。
羅峰喝了一聲,讓他站住,但是男人也不聽,無奈,羅峰把槍給掏了出來。槍口對着男人,男人終於停下了腳步。男人站得並不穩,他的一隻手,抓着自己的頭。他的聲音沙啞,沒有任何情緒。
他對羅峰說,他最討厭別人拿槍對着他。
羅峰還沒有開口,我就回答道:“你坐回牀上去,槍口可以不對着你。”男人瞟了我一眼,竟然老實地照做了。他慢慢地後退,最後坐到了牀沿上,我看到,男人的手都在顫抖着,他應該沒有什麼力氣,現在每一個動作,對男人來說,都是異常艱難的。
我又問男人是誰,男人又想了一會,一副頭疼的模樣,羅峰見狀,冷笑一聲:“你別跟我說,你沒了記憶,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
只是,讓我和羅峰詫異的是,男人竟然真的點了點頭,他說,他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唯一記得的就是,我叫方涵,還有別人對他的稱呼,而那稱呼,是不是他自己的名字,他也不知道。
我和羅峰都盯着男人看,如果說,這都是男人演出來的,那他的演技,已經可以去做一名出色的演員了。我和羅峰互相對視一樣,都沒有看出男人是在說謊。我想了想,順着男人的說法,說道:“照你這麼說,你連你爲什麼認識我都不記得了?”
男人點了點頭:“我只知道,你是方涵,是我需要保護的人。”
我微微一愣,繼續問:“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什麼都不記得的?”
男人搖了搖頭,說記不清了,可能是一個月,可能是一年,也可能已經好多年了。男人只記得,他從東北方向來。他有的所有記憶,都是從那裡開始的。那個時候,男人知道爲什麼自己會在那裡,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去。
他日復一日地活着,好像沒有任何目標,直到在不久前,他想起了方涵這個名字。他知道,方涵這個名字,對他來說,非常重要,他要找到這個人。但同時,突然有很多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出現,那些人,或者持槍,或者拿刀,要殺了他。
他一邊躲,一邊鬥,一邊從東北方向往西南方向走。
直到今天,他已經傷痕累累了,他也不記得沿途他和多少人搏鬥過,也不記得有多少人在他身上留下了刀傷。終於,在昨天夜裡,他看到了我,他說,他的腦海裡,有一張面孔,那張面孔和方涵這個名字是對應在一起的。
男人的說法,有些天方夜譚,但是我確實沒有辦法從男人的表情上,捕捉到任何一絲撒謊的跡象。羅峰壓低聲音,說難道這個男人,說的都是真的。男人說他來自東北方向,這和魯胖子說的,一模一樣。
他又來自東北,又被殺手追殺,應該就是魯胖子口中那個被殺手組織獵殺的目標了。只是,這個男人太過強悍,殺手組織數次獵殺,竟然都沒有成功地要了他的命。我又考慮了一會,問道:“你爲什麼覺得我需要你的保護?”
男人搖了搖頭,臉上仍舊沒有任何表情,他說不知道。
我又問男人知不知道自己這麼好的身手是從哪裡來的,男人同樣稱他已經忘記了。羅峰氣結,問男人到底還記得什麼。我想起了男人剛剛說的,他說除了記得我的名字,還記得別人對他的稱呼。
“別人叫你什麼?”我問。
男人沒有猶豫,回答了兩個字:“呼蘭。”
男人說,他記得,很久很久就有人叫他呼蘭,而追殺他的人,也稱呼他爲呼蘭。他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名字,只是不知道爲什麼,男人覺得他非常喜歡這個稱呼。呼蘭,不像是一個人的名字,就算是名字,也絕對不是漢族名字。
我和羅峰又上下打量了這個被稱爲呼蘭的男人,從他的長相上看,應該是少數民族,至於具體是哪一族,不得而知。有一些少數民族,在外表上,和漢人還是有明顯的差別的。我在心底唸叨了呼蘭兩個字好幾遍,羅峰問我想起這個人是誰沒有。
深思熟慮後,我搖了搖頭。
我確定,這個人我沒見過,不認識,而且,呼蘭這個稱呼,我也從來沒有聽說過。
我們和呼蘭對峙了一會,出了病房,呼蘭又睡下了。
我們找到了醫生,跟醫生說起了呼蘭的情況。醫生先是愣了愣,不過很快,醫生就說會再次給呼蘭進行檢查。一開始,我還問醫生會不會是呼蘭腦袋裡的血塊讓他沒了記憶,醫生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否定了。
醫生說,呼蘭腦袋裡的血塊是剛產生的,而他沒了記憶,是很早之前的事情,所以這二者應該不會有什麼關聯。醫生告訴我們,人的大腦是最複雜的器官,有很多情況會讓人忘記以前發生過的事情。
可能是受外來因素影響,或是刺激,或是重擊,也有可能是受自身影響。有的人,精神受到刺激,大腦不願意再想起一些事情,就會主動忘記,這也是在醫學上比較常見的失憶類型。
和醫生交談完之後,羅峰又把我拉到了一邊。
“你打算怎麼辦,不會真的要把這個沒了記憶的男人給帶在身邊吧?”羅峰問我。
我想了想,一時之間,沒有作出決定來,我說等醫生再給呼蘭檢查一番再說。
一個晚上的時間過去了,第二天天一亮,醫生就進了病房,只是,呼蘭卻不允許任何人接近他。每當醫生和護士要靠近他,呼蘭就會一個冷眼把他們給喝退,那副模樣,的確非常嚇人。
“呼蘭,你如果想要快點離開這裡,最好配合一點。”我對呼蘭說。
呼蘭掃了我一眼,接下來,他竟然真的不抵抗了。
羅峰在一邊詫異地說,這個叫呼蘭的男人,好像只聽我的話。
呼蘭的出現,讓我想起了小鬼。
呼蘭和小鬼一樣,都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叫出了我的名字。
小鬼還說,曾經在三鬆觀上看過我。
呼蘭雖然沒有說他見過我,但是他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又能把名字和我的人對上號,肯定也是見過我的。
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我救下了這個人,他能叫出我的名字,原本以爲我可以從他的身上,知道一些秘密,沒想到的是,我心底的謎團非但沒有被解開,呼蘭的來歷,又成爲了一個新的謎團。
很快,醫生給呼蘭檢查完了。
醫生說,呼蘭的體質很好,雖然身受重傷,但是沒有什麼大礙。
醫生給呼蘭做過詳細的檢查之後,又在呼蘭的腦袋裡,發現了舊傷,醫生說,呼蘭沒了記憶,可能和那舊傷有關係。
到晚上的時候,我和羅峰還有其他手下在醫院食堂吃完飯,去找呼蘭問話的時候,守在門口的兩個人突然告訴我們,呼蘭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