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卓和尹珺也都起來了,王雅卓突然告訴我,她準備帶尹珺去一趟縣裡,我沒問王雅卓要幹什麼,只讓她小心一點。王雅卓同樣沒有和我多說,直接帶着人離開了永村,但她留了幾個手下給我。
這些天,王雅卓的手下都睡在帳篷裡,又剛下過大暴雨,每個人都風餐露宿,滿臉疲憊。我沒有用這些人,現在,我越來越覺得身邊的人太複雜,很多事情,我只想和只能一個人去做,所以我讓他們都去休息了。
剛是清晨,永村人都剛起牀沒多久。小眉的死,沒有目擊證人,因爲下大暴雨,也沒有留下什麼有偵查價值的痕跡來。並且,根據民間調查局和警方的調查,小眉從珠市被帶離後,應該就直接被囚禁在了永村。
所以,殺死小眉的兇手,是隱藏在村內的幕後黑手的手下,並且,他們隱藏得非常好,就連民間調查局和警方都沒有發現誰有問題和嫌疑。正因爲如此,這起案子,調查難度非常高:沒有目擊證人,沒有犯罪痕跡,沒有犯罪動機。
所以,雍奇才會對我說,也有我破不了的案子。
所謂懸疑刑事案件,並不是指殺人犯犯罪手段獵奇、案情曲折難解,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真正的懸案,其實是從警方角度而下的定義的。哪怕是非常普通的一起刑事案件,只要沒留下任何線索,讓警方破不了案,這就是懸案。
我在村子裡來回繞了很多圈,每一個村民,我都仔仔細細觀察了,但是我卻沒能發現任何端倪。經過幺半仙家門外的時候,我看到了幺半仙,他家的門沒有關上,他正在屋子裡打棺材。
遠遠望去,棺材還沒有成型,幺半仙的年紀大了,木工的手藝再好,也沒有辦法一夜之間就把棺材給打好。不過,我在地上,看到了一塊棺材蓋,幺半仙首先做好了一個棺材蓋。我慢慢地朝着他家裡走去,幺半仙很快就發現了我。
他放下手裡的工具,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大冬天的,他滿頭大汗,他坐到一邊,端起茶水,看樣子是準備休息了。我走進了他家的屋子,幺半仙也沒有阻止我,還招呼我坐下。我沒有猶豫,坐到了幺半仙的身邊。
屋子裡,到處都是木頭的味道,地上也四處都是木屑,各種雜七雜八的工具,散落了一地。幺半仙一邊喝着茶,一邊說,他的年紀是真大了,以前打棺材的時候,還沒覺得這麼累。我面無表情地回答:“你不是半仙嗎,半仙也會老,也會死嗎?”
幺半仙微微一笑:“我又不是仙人,怎麼不會老,不會死。”
“我認識一個人,他一直都說自己不會老。”我說。
幺半仙:“那個人,已經死了吧?”
我微微一怔,扭過頭:“你知道玄一?”
幺半仙搖頭:“我又不是仙人,怎麼可能什麼人都知道。”幺半仙說話間,又變成了當日第一次和他交談時的德行了。一開始,我還以爲幺半仙是話裡有話,只對我那樣說話,可是後來他對尹珺也說了很多相同的話,再調查才發現,幺半仙對所有人,說話都這樣子。
“看來,要從你這裡問出一些什麼來,有些困難。”我直接站了起來:“你知道村子裡,有誰平時比較古怪嗎?”
幕後黑手最終也拿幺半仙沒有辦法,但是幕後黑手肯定不會輕易放棄幺半仙這條線索,一直隱藏在永村裡的敵人,可能最初的目的,就是爲了監視幺半仙。那個人,或者說那些人,不會是後來才搬進永村的,永村所有的村民,也沒有外來人,都是土生土長的村民。
幕後黑手,肯定是對永村的一個或者數個村民洗腦了,就像他洗腦其他手下那樣。幕後黑手擁有強大的心理操控技能,而永村的人,要比其他人更好操控。洗腦,無非用的就是邪教式地心理操控,永村的村民,本就對死而復生的傳說和供棺材的祭祀方法深信不疑,幕後黑手允諾他們一些好處,相對於其他人,控制永村的村民,可以說是輕而易舉。
讓土生土長的永村人成爲他的手下,這樣就更加不會讓人發現端倪。幺半仙的觀察力非常敏銳,說不定,他已經知道村子裡有誰在監視他。可是,幺半仙卻依然回答我:“我又不是仙人,怎麼可能誰都知道。”
不過,幺半仙又補充了一句:“如果說誰古怪的話,那我就是這個永村最古怪的人了。”
我揚了揚嘴角:“原來你自己也知道自己古怪。”
說完,我直接跨出了門檻,但是到門口的位置時,我又止住了腳步,我回過頭,要求幺半仙對我提供便利,因爲現在,永村的村民有些牴觸我們,想要讓他們配合調查,恐怕只有幺半仙出面了。
幺半仙卻嘆了一口氣:“現在的警察,遠不如從前咯。”
幺半仙的這句話,讓我來了興致,我又跨進了門檻,我坐到幺半仙的身邊,問道:“你覺得我是警察?”
幺半仙搖了搖頭:“我什麼都沒說,是你自己說的。”
我微微一怔,不知不覺中,我竟然被套話了。幺半仙說的每句話,都雲淡風輕。幺半仙說,不管我是不是警察,但都犯了和現在警察一樣的通病。他說,當警察把懷疑的目光無限放大的時候,往往會忽略重要的東西,甚至犯大錯。
幺半仙說我,就是疑心太重,他只說了一句關於警察的評價,我就引申太多,還可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說,這就是現在警察的通病。幺半仙告訴我,現在的警察想的太多,抓住疑點就無限放大,可是忽略了最原始的方式。
我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你從來都閉門不出,爲什麼會和警察有接觸?”
幺半仙卻笑了起來:“我沒有說過我和警察有過接觸,這也是你說的。”
我記住了幺半仙說的話,我再次站了起來,我繼續要求幺半仙爲我提供便利。幺半仙反問我爲什麼要幫我,我只是微微一笑:“你會幫我的,至於理由,你心裡應該清楚。”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幺半仙的家裡。幺半仙的話,讓我突然有點茅塞頓開,也不知道他是有意還是無意。幺半仙說的一些話,的確非常有道理,現在的我,已經陷入了一個誤區,我破案,包括現在很多警察破案,都不喜歡循規蹈矩。
出其不意,有的時候確實能夠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但是無規矩不成方圓,方圓之內,偵查的把控度更高。再離開幺半仙的家裡很遠的時候,我突然決定,這次偵查,採用最原始的偵查方法。
目擊證人,幾乎可以說是沒有。
犯罪痕跡,也沒有。
犯罪動機,非說要有的話,就是和幕後黑手的犯罪動機重疊了,他們是奉了幕後黑手的命令對小眉下手的。兇手殺小眉,應該沒有直接自我產生的犯罪動機,所以從犯罪動機入手,可行度也不大。
我現在能依賴的,就是最傳統的偵查方式:不在場證明調查和心理訊問。
一直到下午的時候,王雅卓還沒有回來,我等了幾個小時,但是並不是在找王雅卓。我擔心王雅卓,但是我突然想起了李教授對我說過的一句話:我們可以犧牲,可以承受痛苦,爲什麼你不可以。
準確的說,下定決心參與這場博弈的人,都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