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雪的季節最適合談情,無論你原本有幾分真心,在純白的冰晶在手心中融化的霎那,我們彷彿都回到了曾經的年華,透過朦朧的雪花觀賞這個世界,遠處的花瓣是透亮的,近處的面龐是紅潤的,伴着陣陣梅花的清香,蕭子琪輕搖步輦走下碧玉車,緊了緊狐裘,慢慢在雪地上踩出一溜印痕,好似對大地的深吻。
“說話算話,本才女就還你一首詩好了……”蕭子琪突然張開雙臂在空曠的雪地上大口呼吸清冷的寒氣,沁入心扉後一聲嬌嚶舒展了筋骨,距離碧玉車走出十餘丈,在兩樹臘梅間停下腳步,輕折殘枝繚繞在指間,從馨香中獲得靈感,對着李璲輕吐吟唱:“長夜孤單品寒梅,美豔得自雪花飛,霏糜之音終有斷,鍛打傲骨靜候誰?”
竟然是一首頂真續芒詩!李璲算是第一次發現這女子還是有一點兒可取之處的,能夠以梅花傲霜來自比,不是凡人!而後兩句看破繁華終有落,隱隱說明着她自己渾身尖刺的防備只是爲了靜候一個冥冥中還沒出現的誰……真是構思奇巧的佳句啊!
李璲正沉浸在這首詩的意境中,恍惚的精神卻被那個始作俑者大喊着叫醒了:“喂,儀王殿下,看你的樣子是對本才女刮目相看嘍?既然如此,再送你個便宜……允許你對上一首吧!快點兒對上來!”
“啊?”李璲剛剛醒過來就驟聞噩耗啊,自己學生時代背過的唐詩宋詞着實不少,卻從來沒聽過那一首超絕的頂真詩,甚至史書上都沒有記錄過有蕭子琪這個女子!現在讓我對詩,哪兒有那麼合適的?史書上沒有這件事啊!但面子也不能丟……對了,當初自己辦公桌對面就是個教語文的,他曾經作過一首雪梅詩,不好意思要引用一下了!
“咳咳,好吧,雖然本王一時沒有那樣的綺思妙句,那就隨便應個景兒!”李璲清清嗓子,在心裡默唸一遍後,保證了記憶沒有殘缺不全,搖頭晃腦的裝作冥思苦想後,這才朗聲道:“北起冬風天地灰,恨留愁腸雪疊梅.若將兩者皆爲畫,潔骨清魂怎定魁?”唸完後李璲就瞧向蕭子夜。
同樣是疑問句收尾,雖然沒有頂真格式的巧妙,但簡單兩句卻構築了兩幅意境深遠的畫卷,後兩句直截了當的問出讓人做比較,實際上是在問蕭子夜,眼前一個是潔骨,另一個是清魂,你來做評判,到底誰更好?
“你倆鬥嘴,幹嘛難爲我呀?”蕭子夜看到妹妹也投來了期待自己評判的目光,那裡面有太多的不服輸,實在是好爲難!自己這個電燈泡當的啊……幹嘛要站在這兩個桀驁之人的中間呢?真是後悔死了……在李璲更直接的催促中,蕭子夜沒辦法,嘆口氣道:“也罷!既然你們鬥詩相問,那我也以詩回答好了,聽着——北方雪紛飛,南國佳人催,好個洞房夜,不知郎是誰?”
“噗”!李璲的口水噴出了老遠竟然咬到了舌頭,捂着腮幫子蹲下錘地。蕭子琪更是笑得前仰後合把手爐都甩了出去,掏出手帕擦着笑出的眼淚,差點兒把妝容抹花了。蕭子夜摸着頭故作氣憤道:“有這麼好笑嗎?掀蓋頭之前就是不知道嘛!”
蕭子琪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撫着胸口又是咳嗽又是流淚,沒好氣道:“你說得對,都是大實話,太實了,實得粗俗不堪!”放下點指蕭子夜的玉手,蕭子琪又開始笑,這一次伸手扶住了碧玉車,纔沒滑倒在雪堆上,只是紅錦披風拖拽的地面一片花。
“蕭兄這屬於雅俗共賞,嗯,也同樣問句結尾,”李璲搖頭苦笑道:“只不過,真不知是誰還是假不知是誰,可就虛僞至極啦!蕭兄將來大婚前定不會提前去看新娘子的美醜的吧,哈哈哈……”
三人嬉鬧着,不時有雪球在掌中揉成、在耳邊呼嘯而過,曲江池的冬天比春色更吸引人,披着狐裘的達官顯貴正如受驚的狡猾狐狸,在濛濛雪舞中出沒隱現着,真正貼合雪景的靜匿安詳的反而是那步履蹣跚的老農,竹披葦草織結的蓑衣沐風櫛雪,如同枯萎的花或者乾癟的樹,斷枝殘椏竟可棲落老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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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璲一行的目標當然不能是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而是曲江池邊張燈結綵的碼頭,那裡有花船可供有錢人租用。吳廣甩了兩貫錢給艄公讓他自己找地方躲風雪喝酒去,黃蜂衛接管了一條大船的木槳,有碧玉車聳立在碼頭,識相的誰也不敢來搗亂,儀王的名聲裡不光有錢,還有紈絝中打架下狠手呢。
酒菜烤肉都搬上了花船,吳廣一聲吆喝就駛離出港。兩側漏窗上卷掛的竹簾嘩啦啦放下,好似百葉窗,既能看到外面的景色,又能稍稍擋一半的風雪吹面。這樣的愜意中圍着火爐燙酒烤肉,懷裡抱着手爐而面頰吹着冷風,正是最高雅的情趣……當然,李璲只在心裡唸叨“裝13”沒有說出口,算是同流合污。
今天帶來的七仙露是三十六度的,剛好祛寒又不會大醉,提前打聽了蕭子琪喜歡吃荔枝、抹玉蘭香,於是這幾壺是特製的香型,飄渺而不濃郁,清淡卻又沁入心脾輾轉不去,所謂投其所好,追女孩兒的招數後世人絕對比古人發達的多。
爲何有古話講究非要“燈下看美人”呢?李璲猜想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能映襯的臉蛋紅撲撲的……若非夜晚在燈下,那麼,酒精無外乎是讓人臉頰紅撲撲的有效方法!
蕭子琪雖沒有修長的晚禮服,但唐朝的蜀錦絲綢更加華美;蕭子琪也沒有夾着一支香菸噴吐青霧,可經過她脣齒沾染的酒氣再次婉轉噴出,自有一股香甜;蕭子琪更沒有血色高腳杯可以晃動心神,而那標準的瓜子臉在盛唐流行的豐腴美中特立,確讓李璲感到那種清純是莫名的親近。
在這樣旖旎的船艙中,蕭子夜終於想明白自己的處境,悄悄的掀起簾櫳,抓着酒壺站上了船頭。不等多久,就聽到艙內李璲這一次主動唱起了歌,不同於前幾次適合披甲武士的鏗鏘曲風,這一次的悠揚隨着寒風飄渺出空靈之氣,正是李璲穿越前最喜歡的一首中國風:
鐫刻好每道眉間心上,畫間透過思量,沾染了墨色淌,千家文都泛黃,夜靜謐窗紗微微亮。拂袖起舞於夢中徘徊,相思蔓上心扉,她眷戀梨花淚,靜畫紅妝等誰歸,空留伊徐徐憔悴。啊,胭脂香味,卷珠簾,是爲誰,啊,不見高軒,夜月明,此時難爲情。細雨落入初春的清晨,悄悄喚醒枝芽,聽微風,耳畔響,嘆流水兮落花傷,誰在煙雲處琴聲長……
李璲的嗓音並不清脆,但好在經過寒風的刀削斧刻,變得多少有些空靈之感,黃蜂衛的操槳之士都不經意的放鬆了心神,使得花船在池中隨波逐流,也很好。蕭子琪過耳不忘,只需一遍就記在了心裡,等到蕭子琪的悅耳鶯聲應合起來的時候,周圍不少大大小小的花船竟然都緩緩的圍了上來。
唐朝的開放程度是和國家的強盛浩大成正比的,李璲這個後世穿越來的人都快有些受不了了!後世的冬天女孩子也喜歡穿皮短裙和高筒靴,來凸顯自己的曲線,但裡面那高彈力的打底褲可是實實在在的納米技術保暖棉啊!可此刻蕭子琪這件標準抹胸,卻實實在在的露着羊脂玉般的肌膚呢!
還同李璲同坐一張軟墊,手臂擺動間時不時的觸碰着,最挑逗的狀態莫過於欲拒還迎半遮面!蔥蔥玉手推過來的冰盞任何人都無法拒絕,要不是發現不少花船湊巧不巧的靠過來,李璲很可能忍不住要做些開放的事兒了。
一艘艘的畫舫掀起了簾櫳,探出一個個或嫵媚或英俊的臉龐,有認得的,趕緊起身隔着冰水行禮,有不認得的反倒讓李璲覺得親切些,徑自懶洋洋的倚着船頭眯着眼打節拍,等到蕭子琪的天籟之音消散,在殘餘的意境徘徊中,就有抱着琵琶的女子朗聲開言:“請問是哪位才女在對面船上高歌?能否將此曲教授奴婢?”
“啊?”蕭子琪此刻纔想起羞澀,卻是有些晚了,那女子一席話招致更多的妙人投射來期待的眼神,在寒風中發着抖,我見猶憐。李璲走出船艙,正看到她風韻適中的身形和嬌柔中帶着堅定的氣質,正是自己喜歡的類型啊,不由得有些癡了,直到冷風吹醒才大笑道:“本王來到此處就爲了賞景宴樂,獨樂樂不如衆樂樂,蕭姑娘就現場收徒好了!衆位姑娘請移駕……”
“呸,哪有在冰天雪地裡教學的?也不怕把衆位如玉般的姐姐冷碎了。”蕭子琪大方起來那是比誰都大方的,清脆的聲音傳遞到整片水面:“衆家姐姐無論認識的不認識的,願意和子琪合奏一曲就請過船來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