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風凜冽揚起方儂額邊髮絲,方儂但只輕輕撩起一隻手捋過自己額前的發,淡淡的道:“你要是現在殺了我的話,你家王爺會更麻煩!”
“指不定,還會殺了你填命呢!”方儂訕笑的說道,卻是全然不在乎衛鷹這長刀突來,在轉身的那一剎那,一直潛藏在方儂身後的護衛忽然閃現而出,與衛鷹低檔十數個來回。
香芹和紅綃目睹了這一切,原本在衛鷹長刀劈砍過來的那一刻提到了喉嚨口處的心,在見到那護衛守護着方儂的那一刻,她們才知道,方儂是憑藉什麼這麼自信了,敢獨自面對衛鷹與挑釁。
“他……他來做什麼?”香芹走近了方儂的身邊,看着院中那打鬥的身影,心有餘悸,對於衛鷹,她們都不怎的熟悉,只是看衛鷹對待方儂的態度,卻是如同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
“他來傳達十三王爺的邀請,順便殺我!”方儂輕描淡寫的說着。
只是這一通不合邏輯的話,卻是讓香芹摸不着頭腦。方儂看着跟隨在香芹身後的紅綃,這一身的狼藉也着實不忍入目。
“你且先帶她下去梳洗一番,我先好好妝扮妝扮,還得過王府去應約呢!”方儂撫摸着自己有些亂的鬢髮,再瞥了一眼院中那打鬥,忍不住一笑,轉身卻是朝着房內走去。
“小姐還是待嫁之身,何況和七皇子已有婚約,如此堂而皇之的過王府去,恐怕不好吧!”香芹在方儂關上房門的那一刻,終是忍不住將心中的擔憂說了出來。
聖旨已下,方儂與慕容旭的婚約天下皆知,現在方儂唯一該做的就是在府裡等待花期到來,安心出嫁。
可是這慕容燁荒唐,方儂卻怎麼也隨着這王爺一起荒唐,傳揚出去的話,於小姐閨名可是大大有損。
“有何不可?”方儂的回答卻是大大的出乎了香芹的意料之外,看她這神情,卻是滿不在乎的模樣,隨後便關上了房門,兀自梳妝。
香芹無奈,只得的繞過院子中打鬥的數人,帶着紅綃前往梳洗一番。
房中,方儂換下了一身淡紫羅裳,斜斜流蘇晃盪在前,暈染出另一種淡雅的美。在她正對這銅鏡梳理鬢髮的時候,門忽然被重重的踹開,衛鷹氣吁吁的身影站在門前。
門外的陽光折射着他此刻站在門邊的身影,長長的光影拖曳,襯托出此刻將軍的身影高大。
“喲,衛將軍這次擺脫四護衛的時間相較於上一次,精進了不少呢!”方儂將木梳輕放於妝臺上,對着此刻鬥氣如牛的衛鷹打趣道。
方儂知道四護衛真要打的話,不可能真打得過衛鷹一人,拖住他一時便可,若真要動真格的,未必真是衛鷹的對手。
衛鷹英俊剛毅的面容上,沒有對她的這一句讚賞顯現出多麼大的欣喜,而是將手中的長刀朝着方儂指去,“不要以爲我真不敢動你……”
素日聞名的紅衣將軍,在此刻箭袖長衫下,別有一番男兒氣概,方儂不禁生笑,“兩府之爭,你家主子攪和了進來,他都沒說什麼,將軍又何必這麼打抱不平?”
“再說了,雲國正厲兵秣馬,邊界已經蠢蠢欲動,將軍應當做的是枕戈待旦,怎麼卻與阿儂這小女子置起氣來,實在不該!”方儂淡淡的嘲諷着。
衛鷹聞言,卻是神情一凜,“你怎得知?”這一問,衛鷹卻又是朝着方儂一瞪,“王爺身處險地,皇上忌憚,太子仇視,現在你又幫他拉上一個戚家,你意欲何爲?”
“戚家與太子同氣連枝,我哪怕不幫你家王爺拉上這麼一出好戲的話,你以爲戚家就沒有將慕容燁列入剷除的行列嗎?”方儂反問衛鷹,這一問,卻是將衛鷹給問住了。
“你最該做的,就是如何把我好你手上的兵力,我知道你對慕容燁赤城,所以你就更該謹記,慕容燁將兵力放你手上的良苦用心!”方儂這次不再好遐以待的打趣說道,卻是衛鷹前所未見過的嚴謹姿態。
她的目光從衛鷹那如同雕刻一般的臉面上悄然下移,最終放置在衛鷹手上橫來的長刀上,那凜冽的罡風利器,卻與方儂此刻的眼光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門外,偶有風襲進,吹蕩起了她的紫衫羅裙,映入衛鷹眼簾這一刻,驀然有天人般的風姿綽約,加上她適才的那一番話,卻是讓衛鷹頓時有種刮目相看之覺。
即便有不情願,衛鷹終究還是將長刀放下,“王爺命我來請你,他說你有話對我說,想必,也就是這些了?”
方儂輕笑一聲,“我讓追風和奪命去刺殺戚少崇的時候,就知道必然會牽扯到你家王爺,卻不想你家王爺之事,還能牽扯到你衛將軍!”
但只須臾之間,衛鷹驟然又有種想掐死這個女人的衝動。上一刻還是那般嚴謹,差點讓衛鷹有種以爲換了一個人的模樣,現下此刻,卻又回覆了這般惹人生厭的模樣。
衛鷹憤然的轉身,帶頭往着後邊而去,走在方儂的前方,只是走了幾步,又將腳步停下,只淡淡的道,“王爺受傷了,接下來的事,你該明白!”
聞言,方儂卻是一怔,喃喃道:“與戚家爲敵,你最好保住你的命!”輕聲說着,走在前方的衛鷹並沒有聽到,而她也只是說道給自己聽而已。
隨後,香芹與紅綃也一併跟隨前去,慕容燁因爲自己與戚少崇之間牽扯進來,於情於理,方儂也該過府一趟。
只是出了相府門之後,方儂卻被慕容燁所命來的陣仗給嚇了一跳,香芹不禁驚呼出聲,“小姐你想大張旗鼓,沒想到王爺比你更加不怕流言蜚語!”
這雙轅鑲金馬車,馬車車簾兩邊高墜着那兩方青翠古玉,一看便知此馬車人家非富即貴,京城之中能數之一二的爲數不多。
而更讓香芹詫異的是,在這馬車前後,王府的衛兵羅列兩行,任是誰一眼便能夠望出這是他靖安王府的人。
而在方儂踏出府門的時候,街上往來人羣皆都紛紛將眼光投向了方儂,誰都在猜測究竟相府中哪位貴人得以讓堂堂十三皇叔如此大費陣仗前來想請。
等到看到是方儂的時候,所有人不禁起疑,只是小小一個女子,又是待嫁在府內的未來皇子妃,靖安王爺如此作態,未免有些膽大了?!
誰知方儂一看到,卻是展露笑顏,“甚好甚好,這慕容燁倒知我心思,知曉我阿儂不肯受半點委屈!”
這一番話語聽在衛鷹耳中,卻是無比的刺耳,就連衛鷹都不明白,王爺何必這麼大的陣仗前來請她。
車輪平穩的前行着,兩婢女跟隨在其後,隨着王府的衛兵一路朝南而去,徒留下這喧嚷大街上百姓的指指點點。
馬車內的肅靜,讓方儂沉寂了下來,與衛鷹的打趣是一回事,但是戚家的手腳速度,倒也是快得讓方儂有些許訝異。
不過,按照戚氏在方家內已經開始對自己行動了的跡象來看,倒也不出奇。既然他們能夠徹查出這是慕容燁的人所爲,自然也是知道這些人現在跟隨在自己身邊的了。
而戚家爲什麼選擇暗中行動而不將事情捅破,這點倒是一直在方儂的預料之內,戚少崇需要有一個恢復自由的藉口,這也算是他們變相的對皇權的鬥爭了。
“先是靖安王,接下來就應該是指向我方儂了吧?”在馬車內,方儂清理着思緒喃喃的對自己說道。
這一世自己苦心經營,這樣越牽扯越大的局面,越是她所想要的。
戚家與方家,兩府之間哪怕在前世,也註定得是一場你死我活的存在。
父親前世選擇了慕容旭,於戚、方兩府而言,父親算是贏家,可是最後,方家也未能落得個好下場,於皇權而言,父親也是最大的輸家,笑到最後的,只有慕容旭一個人。
只是,今世一切洗盡重來,依舊是兩府之間的暗涌波瀾,依舊是皇權未定,今生的贏家,又會是何人了?
方儂不禁捫心自問。
誰都可以奪得最終的皇權,只有慕容旭不行!這是她最終給自己的答案。
“小姐,王府已到!”馬車外,紅綃的聲音怯怯懦懦,一如她的個性,在簾子外面提醒着方儂,而香芹早在馬車前張羅好了板凳階梯,等待攙扶方儂下車。
一切都這麼舉止有序,任誰都看不出來,這般姿態優雅的閨閣千金,居然會是在山野間長大的,這一切也都有賴前世的一番歷練。
衛鷹帶馬在前,率先讓衛兵讓道,復又讓王府管家牽引方儂進府。
紫色羅裙映襯這王府內的一派山山水水,方儂帶着兩婢女一路跟隨,端莊大方,腰間所掛青蔥玉佩在步伐搖曳之間叮咚作響,給這一副美人增添了幾許風華。
在迴廊盡處,管家的步伐卻是停頓了下來,轉身有請方儂稍等,方儂放眼望去,卻有另外一番景緻。
九曲迴廊通幽徑,一天碧水映華亭。
華亭內,慕容燁一襲白衫翩然,俊俏的臉面上稍顯蒼白,而與慕容燁此刻寒暄着的人,方儂自是認得,那是宮裡的掌事太監。
“看樣子,王爺遇刺之事,連宮裡都驚動了!”方儂淡淡的說道。
管家有些吃驚的望了方儂一眼,復又回道:“方姑娘所言甚是,皇上命公公送來補品,並看望王爺傷勢如何!”
看望王爺……
方儂不禁覺得好笑,以皇帝的心性,怕是以看望爲名,實爲試探吧!
送走了那太監,慕容燁再回身的時候,入目所及處,卻正巧是方儂所站的這處迴廊,卻見有風拂過,蕩起羅裙上流蘇,搖曳着女子腰間玉佩,聰聰聲響,襯托着那如同美玉一般的容顏。
此情此景,靜得無比,卻有些動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