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窮到去要飯的,柳兒你就放心吧!”赫連寒雲一看她那皺眉的小模樣,便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了。他接過那白衣女婢奉上來的一卷高麗貢紙,鋪開在了那桌面上,脣角含笑道:“我雖不敢說富甲天下,可是……我還是能養柳兒一輩子吃喝不愁的。”
“王爺真嘚瑟呢!”柳綺琴抿脣笑了笑,用那對碧玉描金山水鎮紙,壓平了紙張,她纔開始執筆在那上面繪畫出人的眼眸。
嘚瑟?估計這個詞不是什麼好話吧?赫連寒雲見她認真繪畫,便不再出聲打擾她了。
鳳無殤與洛天香來到這裡時,便看到了那樣一幅溫馨的畫面。
鳳無殤對那擡起頭來看向他的赫連寒雲笑了笑,拉着洛天香的小手,走到了那邊的紅木圓桌旁,靜靜的坐了下來。
隨之沒過多久,便有兩名白衣女婢端着圓托盤,走了進來。
在奉過茶點後,那兩名女婢便退到了一旁,同那其她兩名女婢,站在了一塊。低眉順眼,安靜乖巧。
洛天香單手託着下巴,望着那一人研墨,一人低首繪畫的美好一幕。說實話,她真的挺羨慕這位陵王妃的。雖然她一生多災多難,可她的身邊卻有着一個疼她愛她的男人。
赫連寒雲是個極其冷漠的人,可他對於他的陵王妃,卻極其愛護與疼寵。
那一日,當柳綺琴生命垂危之時,赫連寒雲那痛不欲生的悲傷,那心隨柳綺琴慢慢離去的垂淚模樣……
人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可赫連寒雲那日卻抱着柳綺琴安靜的垂淚,那失魂落魄的心死模樣,讓她看得是多麼的揪心難過。
洛天香的眸光,轉過去望向了鳳無殤的側臉。爲什麼?爲什麼鳳大哥就不能對她有一絲愛憐呢?鳳大哥,你可知香兒的心有多冷呢?冰冷冰冷的,冷到都不知道還會不會跳動了。
鳳無殤知道洛天香在望着他,可他卻不願轉頭去回望着她。因爲無法回望她多情的眸子,無法迴應她癡情的等待。他與她,是天與地,是永遠無法契合的存在。
所以……呵呵!既然無緣相守,那就只能無情相拒了!
柳綺琴畫好那幅畫後,看着那畫上的男女。玄衣金線繡黑袍的男子,懷抱着玉簪紫裙的女子。二人臉上洋溢着幸福甜蜜的笑容,身後的背景,是夕陽西下的青山碧水。二人坐在那青石上,不知是落日紅霞映醉了二人,還是二人映美了青山碧水。
其實原先她想把背景畫成茅舍竹籬的,可一想赫連寒雲的宏圖大志……她便沒心思去畫了。
她不願意用一副平凡的畫卷,而使得赫連寒雲因她……失去了那一腔壯志豪情。
他若真想要帝位,她幫他就是了。只願將來,他不會因爲高處不勝寒,而後悔曾經的決定。
赫連寒雲玉白的修指,輕撫着畫中女子的脣角。那一抹甜蜜的微笑,是他從未在真正的柳兒臉上看到過的。就連那雙盈水的眸子裡,似也溢滿了甜蜜幸福。
而畫中的他呢!眉眼含笑,目光溫柔。那淡色脣畔的笑容,雖然淺淺的,可卻是從未有過的溫暖幸福。他從不知道,原來他的臉上,竟然也會洋溢出如此幸福的笑容。
柳綺琴回過頭去,眸光如水的望着身後的男子,輕眨着眼睛,咬了下嘴脣,小心翼翼的問了句:“是……是不好看嗎?”
其實她一直覺得,她最優秀的便是繪畫了。當初如果不是遇人不淑,嫁給了劉紹齊……她說不定早就成爲一名美術老師了。
而如果不是社會的現實,也許她在哪家服裝公司裡,也不會只是一名小職員了吧?一名做了將近十年的老員工,卻因爲不會諂媚,而一直被放在底層。
唉!想象當初,同她一起進入公司的人,都升職了。只有她,她一直如磐石般,不曾有過一絲轉移。
“沒有!很好看,我從沒見過如此美的丹青。”赫連寒雲眸光深深的望着那畫中的那一雙人。他將筆再次蘸了墨,笑對她說道:“柳兒,再提一句詩好嗎?那樣會使它更美好!”
詩?可是她不會作詩啊!柳綺琴看着手中的筆,扯動了下嘴角,爲難地笑了笑:“寒,我真的不會寫詩的。以前的那些詩句,全都是……我看別的詩人的。我只會讀詩,卻不會寫……寫詩的。”
“沒關係!那柳兒就且想一句,想一句你曾經讀的詩詞中,有沒有一句意合這幅畫的詩。”赫連寒雲握住她的小手,便將筆上多餘的墨汁,在硯臺沿邊舔了舔。
柳綺琴最想寫的是納蘭的“人生若只如初見,當時只道是尋常!”
可是,她可不願意用她的任性,去惹赫連寒雲不高興,或是難過。柳綺琴輕嘆了聲,望着那幅畫,淡淡的輕吟道:“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一心人本就難得了!而這白首不離?呵呵!也不過只是一個癡心妄想罷了!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赫連寒雲細細的咀嚼着這句詩,隨即暢快一笑,握着她的小手,在那幅畫旁邊,提上了那兩句詩。隨之擱筆,抱着柳綺琴親了一口:“柳兒既然說了,那便一定要做到。我把自己這一心人給了你,你便要做那與我白首不離的人。此生此世,你我彼此,再不放開彼此的雙手。”
柳綺琴望着那笑得像孩子般霸道的男子,輕點了點頭,脣邊含笑道:“嗯!好!我永遠都不離開你。”除非有一天,他讓她離開。
在一旁的鳳無殤,實在是被洛天香那幽怨的眼神看的受不了了。他輕咳了聲,起身道:“既然你們有事,那我們就先走了。”說完,他便似逃跑的離開了。
“鳳大哥……”洛天香隨之起身,招呼也沒打一聲,便慌忙的緊追出去了。
直到那兩道身影都消失了以後,柳綺琴反應過來,纖指指着門口,轉頭眨了眨眼睛,問向身後人道:“他們……什麼時候來的?”
“在你專心畫下爲夫的眉眼時……”赫連寒雲又開始調戲起他的小王妃了。那不老實的手,那淺吻着她臉頰的脣。那妖冶的眸光,那魅惑的笑容,無一不在昭示着危險的光芒。
柳綺琴柳眉緊皺,剛想收回手推開這壞狐狸,卻不料手上忽然被一雙利爪抓了住,她驚呼了一聲:“啊!”
赫連寒雲聽她這一驚呼,他臉上的笑容瞬間也就被嚇沒了。可當看到那被柳綺琴甩出好遠的金雕,他抿脣一笑,輕招了下手:“靈鷹,過來!”
那隻蒼鷹撲閃着翅膀,飛到了赫連寒雲的手臂上。歪着頭,用它那金色的眼睛,似是很好奇得看着那個把它甩開好遠的女子。
赫連寒雲一手高擡,託着手臂上的蒼鷹,一手卻緊摟着柳綺琴纖腰。他脣邊含着溫和的笑意,一雙鳳眸卻冰寒至極:“靈鷹,你就算是喜歡她,也不應該如此莽撞的靠近她。”
差一點,他懷中小女子的纖手,就要被這畜生給抓傷了。
靈鷹似乎真有靈性,當它感受到赫連寒雲身上的殺意時……便低垂下那白色的小腦袋,如同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般,用它的尖嘴,在對方的衣袖上輕蹭着。
“罷了!看在柳兒沒受傷的份兒上,我就輕饒你這一回吧!”赫連寒雲脣含笑意,眸光冷瞧了那蒼鷹一眼。轉過頭去,柔聲的安撫着那受了驚嚇的小女子:“傻柳兒,還在害怕嗎?不怕!我在呢!”
每回柳綺琴聽到赫連寒雲這句“我在”,她的心裡都會覺得很安心,很溫暖。她依偎在他懷裡,小手穿過他腋下,緊摟住了他的腰,將側臉貼到了他溫暖的胸膛上。
赫連寒雲將靈鷹放在了書案上,他一手摟着她的腰,一手撫着她微涼的小臉,低頭柔聲的笑說道:“真害怕了嗎?不怕!我在呢!柳兒乖!”
柳綺琴確實被嚇了一跳,畢竟那是隻蒼鷹。如她剛纔那一甩,這隻蒼鷹沒有及時鬆開爪子的話,那她的手被估計已經被撕掉了一塊肉了吧?那像刀鋒一樣的利爪,看着就讓人很心懼呢!
赫連寒雲懷抱着柳綺琴,一邊安撫着她的心懼,一邊擡眸望向那隻蒼鷹,聲音清清淡淡道:“是又出什麼大事了?他們居然還派你千里迢迢來傳信?”
靈鷹似乎是明白,它家主人這淡淡的聲音不是代表不怪罪它,而是怕過於森冷的聲音,會嚇壞他懷中的紫裙女子。
赫連寒雲在靈鷹哪一張一合的嘴裡,讀出了他要的消息。他一揮手,淡淡的道了聲:“回去吧!我知道了!”
靈鷹在臨走之前,撲閃着翅膀,自屋裡一盆蘭花上銜了一朵紫紅色的蘭花,飛回去放到柳綺琴膝上。最後看了她一眼,便撲閃着翅膀離開了。
柳綺琴伸出那纖指,拈起那朵蘭花,眸光望向了那窗外。她脣角揚起一抹微笑,向着窗外喊了聲:“謝謝你的花!我不生你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