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清霜所言,果然在這幾天裡有不少丫環失蹤。
一時間,陵王府裡的丫環們人人自危,變得驚恐萬分,不敢獨自出門或做事。
今日已是大年初五,是傳統新年的小年。
柳綺琴坐在那對着門口的桌子邊,素手支着頭,有些失神的望着那灰濛濛的天空。
寒風瑟瑟的冬季,偶有枯褐色的落葉被大風颳來。
院子裡穿着小襖的僕人們,在那裡拿着掃帚,有些散漫的掃着落葉。
偶爾幾人邊幹着活兒,邊閒聊着天。反正這落葉掃過,一會又會刮來一地。王妃好說話,也沒對此多怪罪。所以他們便就這樣慢慢的掃着,等大風不颳了,這芙蓉苑也就自然沒落葉了。
花兒端着一個白色的瓷盆,站在院子裡灑着水。最近也不下雪了,也不下雨了。這乾燥的冬日,一陣風颳來,地上的塵土一起,便把這芙蓉苑弄得烏煙瘴氣。
灑點水好!至少不起塵土。
阿華這幾日因爲柳綺琴不再出門了,所以他這個暫代的馬伕,也就閒暇下來了。見到花兒小手凍得紅紅,在哪裡撩着冷水,邊走邊灑着點點的冰水。
他一時心生憐惜,便走了過去,奪過花兒手中的瓷盆,邊灑着水,邊回頭對她笑了笑:“這大冷天的,你和紅袖還要經常沾冷水做飯,已經夠傷一雙手的了。今兒呢!這水我就幫你灑了,如因感動了要報答我,那以後就……”
“就來個以身相許吧!”那幾個掃地閒聊的僕人,一起起鬨的拿着掃帚笑喊了一聲。
隨之他們就轟然大笑了起來!
那兩個忙完廚房裡事兒的丫環,一出來就聽到了這些話,二人不由得掩嘴,和大夥兒一起笑了起來。
花兒一臉淡然,眸光沉靜如水的站在那裡,粉白的小臉上,沒有一絲羞澀或尷尬。
不過阿華可沒花兒那麼淡然了,一張算得上清秀的白淨小臉上,一抹羞紅爲他添了幾分靦腆。本就是少年嫩如水的年紀,那臉皮薄似可與大姑娘比去了。他紅着一張臉,烏黑的眸子裡滿是不好意思的尷尬。
大夥兒越看越覺得這樣的阿華很可愛,都不由的開口逗起了他來。
那三個掃地僕人,分別是阿祥、阿蘇、阿吉。模樣都是十六七歲的少年,端正的五官,細挑的身子,一看就讓人覺得活力精神,機靈幹練。
當年嶽清選了他們來芙蓉苑,一是因爲他們長得還算順眼,二則是因爲他們都有些功夫。遇上妃妾挑釁之時,可以爲王妃出手解決些難題。
只可惜,柳綺琴卻一直不知道,這羣嘻嘻笑笑的大孩子,竟然是會武功的。
而那兩名已十九歲的丫環,則名叫一採、桂月。兩人皆在柳綺琴的同意下,在年前聽從父母安排,嫁給了兩戶老實人家做媳婦兒。
因爲心裡掛念着自家主子,所以便還是依舊白日裡來陵王府打工,旁晚便跟着來接人的相公回婆家。
阿祥最愛起鬨,抱着掃帚走過去,肩膀碰了下阿華的肩膀,笑笑嘻嘻露出一口燦燦的白牙道:“哎?我說阿華啊!你瞧人家花兒一個姑娘家都沒臉紅,你小子一個大老爺們兒,怎地就羞得滿臉通紅了呢?”
“哎哎哎!小祥子,你這就不懂了吧?咱家阿華一向臉皮薄,會比大姑娘嫌害羞……有什麼好奇怪的啊!對吧!阿華?”阿蘇最會埋汰人,也最愛見縫插針湊熱鬧。一見阿祥出手,他便立刻隨上來插了一槓子,笑得那叫一個賊兮兮啊!
阿吉肌膚偏小麥色,顯得那少年稚氣的容顏上,多了一份嚴肅耿直之色。可俗話說的好,人不可貌相啊!這不,他一出手,立馬就本性暴露了:“你們還真別說,阿華這小子長得是挺水嫩的。你們捏捏,他這臉蛋兒可真嫩啊!”
“是嗎?來來來!阿華,讓祥哥哥也捏一下!”說着,阿祥的爪子便如惡魔之爪般,伸向了阿華水嫩的臉蛋兒。
“唔……”阿華憋紅了一張小臉,一雙烏黑的眸子裡,氤氳起了一層水濛濛的霧氣。整個人看上去顯得好可憐,好可愛!
阿蘇見他們都上了手,他那愛搗蛋的小心性,便立馬曝露了出來:“哎,我也捏捏!哇!阿華,你臉蛋兒真的好嫩啊!能掐出水來嗎?來,試一下!”
一採和桂月雖然覺得他們的嬉鬧很逗笑,可是眼見阿華被欺負的都快哭了,她們兩個新爲人婦的女人,不由的生起了一絲母愛。
桂月脾氣比較火爆,她走過去,一手揪住阿蘇的耳朵,一手揪住阿吉的耳朵。將兩個哇哇大叫的少年,給拉到了一旁,叉腰瞪眼的訓斥道:“你們這兩個壞東西,有你們這樣欺負自己兄弟的嗎?”
阿蘇阿吉雙手捂着耳朵,一致對外道:“嫁了人還這麼兇,瘋婆子桂月!”
一採性情比較溫柔,只是上前拉開了那呆愣的阿祥。微皺眉望了眼那雙手捂着臉的阿華,轉過頭來便嘆了聲氣,責怪了句阿祥:“玩笑開過火了,知不知道?”
阿祥不好意思擡手撓了撓頭,偏頭看向了那一直淡然沉靜的花兒。搖了搖頭,低頭嘀咕了聲:“花兒,真的太冷血了!”
“與其說我冷血,不如說你們沒人性。”一直保持沉默的花兒,忽然擡起眼簾來,看了他們一眼。便徑直走到阿華身邊,牽起他的手,將他拉進了屋子裡。
阿華紅着一張臉,有些傻氣的對花兒笑了笑:“謝謝你啊!”
唔!這羣臭小子,下手可真重,臉好像都腫起來了。
一採擺了擺手,無奈的看了他們幾個一眼:“好了,趕緊去幹活兒吧!瞧瞧,這院子裡的落葉又刮來一地了。”
三個少年聳了聳肩,苦着臉撇了撇嘴。唉!這倒黴的天氣,真是讓他們遭老罪了。
紅袖放下了手裡的話本,走進內室,拿了一瓶藥酒出來:“花兒,給他擦這個吧!這是鳳公子給的,應該挺好用的。”
花兒接過那瓶藥酒,一點也不溫柔的將阿華那倒黴鬼,給按坐在了凳子上:“坐好了,別亂動!”
阿華紅着一張臉,帶着幾分靦腆的跟對面的人打了聲招呼:“王妃……”
“嗯!”柳綺琴淡淡的應了聲,一雙如水的眸子,盯着阿華那被捏紅的臉蛋兒,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隨之便輕啓粉脣,淡淡的說了句:“芙蓉苑的伙食,當真是不錯!”
一旁拿起話本準備再繼續讀故事的紅袖,在聽到她這兩句話後,不由得笑了出聲:“王妃說的是,芙蓉苑的人確實養得好,各個都細皮嫩肉的,就連這男人……噗!也是這般粉粉嫩嫩的。”
阿華被紅袖這一笑,整張臉更是紅的像五月桃子似得了。嗚嗚嗚!現在連王妃居然也來欺負他了。他看起來,真的很像個好欺負的受氣包嗎?
花兒脣邊亦勾起了一抹嫣然的笑容。確實,這阿華是長得挺嫩的。給他擦着着藥酒,指腹下,都可是感受得到他皮膚的細膩光滑。
阿華本就是羞赧的低垂下了眸子了,可誰能告訴他?爲什麼一向寡言冷淡的花兒,也來欺負他了啊?那柔嫩的纖指,若有似無的撫摸着撫摸着,就會輕柔的掐他臉蛋兒一下,撩的他的心,不受控制的劇烈跳動着。
這種感覺好陌生,好奇怪!讓他覺得既喜歡,又有些緊張害怕。
怎麼回事?今兒爲什麼所有人都欺負他啊?
孫子奕在陵王府大門處,遇上了形色匆匆的嶽清,而對方只告訴他自己隨意,然後一眨眼間,那紅色喜慶的身影就沒有了。
之後他便一路暢通無阻,如入無人之境的來到了芙蓉苑。
可這剛一進門,卻就看了一場嬉笑的鬧劇。
等這羣人的嬉笑結束後,他便在院子裡幾人的驚訝目光下,搖扇緩步的走向了那主屋。
剛走到門前,他便見幾人在說笑。紅袖依舊一身嬌俏的紅衫子,手裡拿着一本書,巧笑嫣然的站在柳綺琴身後。
柳綺琴覺得門前投下一道陰影,她便擡起那如水的眸子,望向了來人。一身藍衣緞袍,清逸卓然。除了七星公子孫子奕,還會可能是誰?
孫子奕見紅袖也隨着柳綺琴的目光,擡頭望向了他。他脣邊浮現了一抹溫和的淡笑,擡腳跨進了屋子裡,拱手一禮道:“多日不見!王妃身子,可還安好?”
“託七星公子的福,我芙蓉苑上下……暫時都還安好!”柳綺琴並未起身,也未改變那單手支頭的姿勢,眸光別具深意的望着那藍衣公子,啓脣聲音淡淡,慵懶地應了聲。
孫子奕被她看得有些許不自在,走過去撩袍坐在了她旁邊的凳子上,輕搖白玉雕蘭摺扇,神態悠然,淡笑的問了句:“寒雲呢?怎麼未見他陪着你?”
“府中發生了些事兒,他被嶽清請去了,可能是去商議處理事宜了吧!”柳綺琴接過紅袖奉上的熱茶,隨手往桌子上一放,纖指撫摸着杯沿,半瞌這眸子,懶懶的迴應道。
孫子奕接過紅袖遞來的熱茶,禮貌的點了下頭,只是那眸底的深意,透露出了一絲苦澀。
紅袖收回了手,轉身回到了柳綺琴身後,低垂着頭,安靜的站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