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從鸞香水榭請辭的白候,剛踏上白候府府門前的第一臺石階,怒目突睜,鬆開一直緊攥着的雙拳,掌風一起,震得門前的雙尊石像,連同四開的青木銅門連飛了好幾丈遠。
嚇得出來接架的朱管家連同十幾個府修,雙眼一鼓、雙腿一軟,全部都緊緊地貼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白候沒有說一句話,丟下一塊玉牌,跨過門轅,就朝着前面走去。
手抖腿抖的朱管家慌慌張張地拾起玉牌,看到上面刻着的隱字,立刻明白了白候的意思,招來兩個隨行的府修,交代他們拿着此玉牌,秘招潛伏於魅宮的隱修。
交代完之後,朱管家自己又馬上順着剛纔白候所走的路追了過去。
坐堂上,白候手中的茶杯每發出一聲清脆的瓷響,朱管家額頭上的汗珠就不自覺地往下滴一滴,頭也隨着放低一寸。
自白候十二歲繼承家主之位以來,這樣的目光只出現過一次。
就算是在他十二歲的那年,面對着父母同時離去,魅族族中各族系輪番打壓他們這一系的情況下,也沒有像現在這般過。那個時期的白候,臉上的童稚之氣雖未消,但骨子中的那種桀驁與雙眸的殘冷卻是已經完全顯露出來,而現在除了那深藏的桀驁與殘冷,他的雙眼更多的是難掩的怒火。
在朱管家的印象中,這樣的神情在這二十多年來,只出現過一次,那就是白候的同胞之弟出賣他的那一次。想到此,朱管家就不敢再想下去了。偷瞄白候的餘光也收了回來,想着,昨夜是仇家滿門上千**命,今夜,不知道又會是誰?
白候搖晃着手中杯,食指和拇指慢慢來回的摩挲着,門外一片綠葉落地,他左耳朵一動,說了聲,“進來。”
隔着門,五道落在地板面上的影子慢慢地被拖長,當門推開的那一剎那,一股邪寒之氣直逼朱管家而來。
五個蒙面的黑衣男子或背、或提、或拿、或挎、或握,帶着五把不同的利器進了門。於白候一丈之遠的地方紛紛單膝低頭下跪,“候爺。”
他們就是白候扔下玉牌,想要秘招而來、潛伏於魅宮中的隱修。
白候看向他們,眼神不怒自威。
“白松呢?他怎麼沒來?”放下手中的杯子,白候稍稍收斂起了幾分怒氣。白松是這五個隱修的領頭者。
“臨行前,族首突然前往古井之地,開啓封印,再次進入裡面的結界之地,白松讓我們先來,他留下查探。”
“我回府已過一天,你們是不是應該要向我說些什麼事?”白候端起玉杯,茗了兩口。下面的五個隱修卻是不知道他所言何意,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些什麼。
“你們不說,是要我給你們說嗎?”白候突然站了起來,朝他們摔下杯子,驚得一旁的朱管家立刻下跪。
“你們不說,那我來問,你們來答,若是有半句與我所知的情況不符,你們就自行在我面前了斷吧。”
他這話一出,使得下面五個隱修的面上都浮現出一絲絲的不淡定。
“我問你們,前夜魅宮中爲何會傳出悲號之音。”
白候的話落下,五個隱修相互看了看,卻是不開口。
“什麼時候我在你們心中威信變得這麼低,我竟不知道?”白候自嘲了一句,反身一座,手掌一起,寬袖一揮。
“啊!!”這是一種撕扯入骨的痛絕之聲,叫得朱管家心裡頓時一揪心,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五位隱修中有倆個雙臂都齊齊斷下,鮮血四濺。
“還要我再說一句嗎?”
“回侯爺,聲音是自那古井之中傳出的。”隱修中起了一語,他可不想就此斷了雙臂。
“以往那古井都無絲毫的動靜,爲什麼會突然響起悲號之聲?”白候再次問道。
“侯爺,屬下不知,爲何那夜會突然……”他話還沒說完,白候在此一揮手,雙臂活生生地就從他的雙膀上朝兩邊飛出。
“你來說。”白候用手指向另外一個。
“屬下也並不知道,那夜我們如往常一般,暗藏在古井的周圍,從裡面突然響起的聲音當時也驚到了我們,並且,在那悲號之聲之後,古井的封印好像有所減弱,接着,我們六者合力,試着看能不能打開古井的封印,可是那古井的封印雖是有所減弱,但僅憑我們六個的能力,仍然不足以將其開啓。”他聲音顫巍巍的,應該是因爲臉上灑滿了來自同伴的鮮血。
“然後呢?”
“然後族首突然現身,打開封印,走入了古井。我等只好等她離去再想辦法,可在她離去時,封印好像又恢復如初了,這樣一來,我等就完全是無計可施了。所以又重新藏匿了起來。”
白候沒有去懷疑他的話,因爲,處於極度害怕狀態說出的話,是不可能有任何欺騙的。
“即是如此,爲什麼我回府已經一天了,你們卻沒有前來稟告。”
“是白松,白松說這種還沒查出任何東西的小事,不用來向白候您稟告。”
“哼!”白候發出一聲冷笑,“記得我把這任務交給你們的時候,是怎麼跟你們說的嗎?”
咬咬牙,說道:“記得,白候您說,關於那古井,一旦有任何異樣,第一時間就要向你稟告。”
“什麼時候你們變得這麼聽白松的話了,他說不用就不用。”白候說這句話時,火氣更甚,開掌就要朝他們五個的頭頂拍去。好在此刻,朱管家壓低了嗓子,朝着白候喊了一句:“白候,手下留情。”
現在朱管家徹底的才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知道白候爲何發怒了,這五個隱修連同沒來的白松其中必定有一者背叛了他,而現在白松無疑是最值得懷疑的那一個。
白候可忍萬事,但唯一不可忍的就是背叛,不僅是因爲他那同胞弟弟,還有着一段隱秘之事,白候的父母也是因爲被出賣,最後才紛紛致死的。
這五個,連同白松,都是白候親手指派的,在交接任務時,除了讓他們隨時隨地稟告,還賦予了他們最高的行動權,若是遇到突發狀況,可享有調動白候府一部分核心勢力的權利。
由此可見,當時白候對他們是有多信任,特別是白松,白候更是將此次任務的第二執行權交給了他,而現在最有可能背叛的卻是他。當時有多信任,現在就有多失望,失望轉化會怒火,自然是怒不可擋。
而朱管家之所以會向他們請求,倒不是出於可憐什麼的,而是茲事體大,要白候三思而後行,怕萬一造成什麼不可逆轉的損失。
魅族族規規定,但凡魅族族修,除非是有長老院六大長老之一,執法長老斬殺令和族長,即魅音的口諭,否則相互之間可以打壓切磋,但絕對不允許出現殘殺的行爲,就算是如同白候這樣的族中本系的家主,也只有懲戒權,而沒有生殺大權。
而這五個隱修,都是魅族本族修者,所以白候這一掌下去,勢必會引來長老院和魅宮介入。雖然白候有能力將這事壓下去,但其中只怕會遇到諸多困難。
而另一方面,事情還沒完全查清楚,白松雖然是最值得懷疑的對象。可是,在事情還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也只能是懷疑,白候這樣做,白松出逃是小事,白候府要抓他,任憑他逃到天涯海角。但要想查出他背後的主手,就怕會困難重重。
出於這兩方面的考慮,朱管家才冒着白候的大怒,出口勸說。
而於白候而言,他所擔心的白松背後的主手,自己心裡面早就已經目標者了,也是因爲如此,白候纔會大怒,他痛恨背叛,但這幾個下屬還不至於讓他如此這般,讓白候起了怒火的,是那背後的主手,居然再次背叛了自己。
“收押水牢,永世不放。”
聽到水牢二字時,五個隱修頓時面如死灰,這比現在就親手解決了他們不知道還要殘忍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