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那陣奇怪的聲響, 自書架後面閃出來一個披着斗篷的黑影。
這黑影倒是熟悉。
只是光線的死角和遮掩的黑布令他一時看不清對方的真容。
直到對方緩緩摘下那深色斗篷，他才終於認出對面的人是誰。
竟然是他在地下魔鬥場見過的少年摩多。
“你好。”摩多主動和他找了聲招呼。
“……你好。”愛裡問道，“字條是你寫給我的？”
“不, 字條是丙先生寫的。”摩多回道。
他走到桌前, 示意愛裡先一起坐下。
這並不是能一兩句就能解釋清楚的故事。
“到底是怎麼回事？”
“陛下安排我藏在這座圖書館內, 等待和你見面的時機。”摩多回答說。
愛裡：“果然還是陛下……可是你爲什麼要見我呢？”
他一向只負責路曳的起居, 並不插手其它的事務。
“你不知道嗎？”摩多對他的問題有些驚訝, “雖然我的資助者是陛下，可是受益者是你。”
“……”
愛裡愣了一下，有點沒反應過來。
摩多見他並不瞭解, 於是繼續解釋道：“那天我籤的資助協議上就是這麼寫的，我受陛下的資助, 成爲春季霸主後, 要來保護你。”
聽到對方的回答, 愛裡頓時感到心頭有一股暖流經過。
可是轉念一想，他不覺得路曳做的事情會沒有理由和意義。
保護我……？
愛裡從圖書館出來的時候, 時間已經不早了。
身旁還跟着一個同樣一身制服的少年人，只是身材要比愛裡結實得多。
一路上，愛裡和少年人有說有笑的，舉着新拿到的書一起討論了好久。
翌日清晨。
愛裡最近好像已經習慣收看《魔界早報》了。
雖然他現在覺得上面都是在胡說八道。
僞裝成雜役的摩多幫他收了今日的報紙，二人一起閱讀。
今日頭條：三問魔王陛下爲什麼極力推行“文政”？
愛裡剛看了個標題就不禁冷笑一聲, 果然今天這炮火就朝路曳轟過來了, 昨天不過是找個理由造勢罷了。
不過爲了瞭解如今宮內外的形勢, 愛裡雖然心裡厭惡卻還是不得不把這篇文章完整地讀下去。
沒想到的是, 這一次作者居然扯出了魔王陛下血統的問題。
文中提到現任魔王陛下自登基以來, 從未伸展出黑色的羽翼在自己的子民面前作戰過，因而懷疑魔王可能是和異族的混血, 否則爲什麼一直在和外族搞好關係？
每個魔族都知道，如果是混血，他的羽翼不會是純黑的。
尋常百姓不是純種都可能遭人唾棄，更何況是高高在上的魔王！
愛裡越往下讀心裡越覺得慌，他的腦海中不由地浮現出路曳房裡懸掛着的那幅畫作，作爲路曳的戀人，他竟然也開始隱約覺得這篇報道說的可能是正確的。
他自然不介意路曳是不是純血統的魔族，但是這不代表魔族的子民不介意啊。
如今邊界異動，如果路曳在子民心中的威望又大幅下跌，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愛裡定了定神，強行壓抑自己心頭的慌亂，他目光堅定地注視着摩多：“我打算再去一趟主殿。”
摩多回以同樣堅定的目光。
主殿。
今天的情景和昨日很是相似。
陛下緊閉的房門前，依舊是堅守崗位的艾蘭將軍。
愛裡微笑着走向艾蘭，恭敬有禮地問道：“將軍，今日陛下怎麼樣了？我想去看看他。”
艾蘭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先打量了下他身後的那個矮個子少年。
“他是誰？”艾蘭問道。
“我新招的小徒弟，我看他有些力氣，就從圍場那邊把他調過來了。”愛裡答道。
見艾蘭沉默許久未吭聲，愛裡又把自己方纔的要求重複了下。
艾蘭滴水不漏地回道：“陛下身體不適，不見……”
愛裡挺直了身板，打斷了他的話：“我是王宮的副管家，照顧陛下的起居是我的責任。將軍您有您的職責，我也有我的，我們互不妨礙不好嗎？”
艾蘭盯着面前的矮個子少年，嘴脣抿得緊緊的，又是半天未說話。
以前他會注意到愛裡還是因爲好友丙的介紹，後來聽聞他和陛下走得很近，直到最近被提拔爲了副管家，勢頭已有壓過老管家的意思。
想不到從前的小少年如今已經這般伶牙俐齒了，怪不得陛下和老管家都看重他。
奈何艾蘭這傢伙就是個銅牆鐵壁：“陛下身體不適……”
“我是他的戀人，他身體不適我更要守在他身邊，將軍必然也有心中所愛的親人朋友吧？爲什麼不理解我的心情呢？”愛裡見硬着不行，便又改起了懷柔的路線。
不知是不是這番話觸及了艾蘭的內心，只見他輕嘆了口氣，傾身靠近愛裡的耳畔，輕聲道：“如今魔族局勢不明，你還是不要牽扯過多爲好。”
愛裡跟着輕聲回道：“有路曳在我身邊，我覺得局勢就是明朗的。”
聽到對方竟然叫出了陛下的真名，艾蘭霎時變了臉色：“你現在進去了，恐怕就沒機會再出來了。”
愛裡笑了笑，心中一片坦然：“有路曳在裡面就好。”
艾蘭悄悄移開了視線，沒過幾秒，便爲他拉開了大門。
“如果我兩個小時內還沒有出來，你就回去吧，不必等我了。”愛裡這句話是說給摩多聽的。
說完，愛裡便平靜地走進了門內。
大門“嘭”的一聲重新關閉，愛裡總算是又回到了這熟悉的房間。
這裡的佈置一切如常。
牆上的那幅天使畫作，就連那嬌豔的小玫瑰都一如既往。
書桌前，面色有些蒼白的陛下正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還好，還好。
這是愛裡能想到的最好局面了。
“路曳。”
聽到愛裡輕聲的呼喚，魔王像是遲了半拍一般，過了幾秒才緩緩睜開了眼。
他那紅色的眸子依然清明，雖然眼底透着一絲疲憊。
愛裡按捺不住內心的急切，急忙撲了過去。
“你怎麼樣了？爲什麼這幾天都不肯見我？”愛裡半跪在魔王的身前，擡頭凝望着對方。
魔王低聲問道：“是艾蘭放你進來的？”
“是，我磨了半天好不容易進來的。”
“見到摩多了？”
愛裡重重點了點頭：“見到了。我才知道你在協議上填的受益人居然是我。”
魔王捏了捏戀人的耳垂，說道：“你沒必要進來的，摩多會帶你走的。”
“帶我走？走哪兒去？”愛裡聽到他這樣說不禁有些生氣，先前瞞着他改受益人，最近又禁閉大門獨自承受壓力，實在是讓人擔心。
魔王嘗試安撫道：“到安全的地方去。等局勢平穩了……”
“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否則我也不會進來了。即便你現在身處低谷，我的想法也不會改變。”愛裡一口回絕。
見戀人這樣一副氣沖沖的樣子，魔王反而笑了笑：“誰和你說我身處低谷了？”
愛裡尷尬地頓了頓，回道：“我看那些破報紙……當然我知道它們都是胡說的！”
魔王目光如水：“如果不全是胡說的呢？”
氣氛一下僵住了。
所幸愛裡反應很快，他想了想便回道：“管它是真是假，反正我就賴在這裡了。”
“真的？”魔王向他確認道。
“當然！”
魔王：“那，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