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開依詩蒂之後,特羅斯踏着皎潔的月光,穿過影影綽綽的海岸線,他的眼前逐漸出現一座懸橋的輪廓。懸橋的橋墩是由厚重的岩石,所壘砌而成的,上面鋪着橡木做成的橋面,因爲常時浸泡在海水裡面,顏色看上去有點發黑。
對岸與說話島隔海相望的地方,便是賽德里訓練所,那裡是王國用於教練貴族子弟,學習戰鬥技巧的地方。
特羅斯還記得第一次,踏足說話島的時候,很難想象國王會選擇這樣荒蠻的地方,做爲貴族學會擊劍的場所。但他卻不知道5千年前,說話島是精靈族的聖地,當人類第一個首領,頭頂戴着樹枝編的王冠,跪立在精靈王跟前的時候,精靈王薇奧菈接受了,在歌唱島,也就是現在的說話島,向人類教授魔法的懇求。
但是不管如何,特羅斯打心底裡面討厭這個暗黑,而且充滿腐朽氣息的堡壘。在這裡只要稍微擡頭,就能夠注意到,周圍班駁的大理石牆壁,那種生冷的感覺,會讓他有莫名的傷感,就像面對自己過往黑暗的人生一樣。
這個昏暗的堡壘是歌特式的建築,整體上是由三部分所組成的,分別爲大廳以及左側和右側的迴廊,頂部是一個拱型的穹頂。大廳的中間是一個大概有四米見方的火塘,燃燒的火堆,在空氣中發出噼嚦啪啦的響聲,茂盛的火苗一直往上,將灰黑的穹頂烤地通亮,只是四周卻反倒更加幽暗了。
而且四周瀰漫着一股溼潤髮黴的味道,嗆得他打了個噴嚏。
此時特羅斯警惕地將右腳退開一步,直覺告訴他,這樣做對他自身沒什麼壞處,而且他的感覺一直非常靈敏,爲此在很多九死一生的情況下,他都能夠大難不死。
接着匕首斜握,然後團轉,借力用力。就在那一瞬間,一個高大的身影,執着一把劍,從上而下,仿若閃電一樣,夾帶着浩然的氣勢,直貫而下。
同一時間,說話島靠近海岸的某處。
有一葉輕舟無聲無息地向這裡蕩來,那舟倒並不是很大,通體隱匿在微青的光澤下,似乎是由一整塊雲英雕成。上面還綴着由紅寶石組成的圖案,仔細看可以看出是花朵,很朝氣很蓬勃的樣子,但在昏暗的光線下,那鮮豔欲滴的紅色就顯得特別詭異,只是圖案並不多,三三兩兩的也分的很開,竟讓人有妖冶的感覺。
那船行駛地輕巧無比,才一眨眼的工夫,就已從海的那頭到了跟前。
依詩蒂美貌的容顏,在小舟的琉璃風燈下,灩灩而動。
她的近前跪立着一名穿黑色斗篷的人,看不出他的面目,也辨認不出他的身份,但對於依詩蒂的態度,卻表現出無比的虔誠與畏懼。
“真是可憐的傢伙,我真是不明白你的主人,爲什麼會選擇派你來說話島。”依詩蒂輕蔑地朝者他說道。
那人的身子輕顫下,“公主教訓的是。”
“拉威爾啊,雖然你是個混蛋,但我不得不承認,你使用替身這一手,我非常欣賞。”
“是。”拉威爾誠惶誠恐地應道,他身邊秘密訓練了很多不管是容貌、聲音還是舉止,都毫無分別的傀儡,以備不時之需,顯然這一次幫了大忙。
依詩蒂不屑一顧得瞥了他一眼,“好了,你這沒用的傢伙,這艘船可以帶你離開這裡,到時候會有人接應你的,至於繼續尋找‘魔王石’碎片的任務,會有接替你的位置。”
“多謝公主。”
小舟緩緩地劃出一個弧線,又開始繼續朝海上駛去。
依詩蒂矗立在海岸上面,任輕柔的海水觸摸她玉一般的腳趾,海風吹得她的頭髮有些凌亂。這時她無奈地笑了笑,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還是錯,哪怕這一切真的只是錯的,她也要一直這樣錯下去,因爲她已經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了。
另一邊,這時很難想象特羅斯能夠架住這一擊,看似必殺的招式,大概是其中力道過於猛烈,他的膝蓋被迫着地,撞擊在地板上面,發出石頭破碎的悶響。
特羅斯呲着牙,臉上流入出極爲艱難的表情,冷汗直冒。
“哈,哈,哈……能夠接下我這招,看來你並沒有偷懶。”隨着一聲長笑,此人撤劍。
這人有一副高大強健的體魄,紫膛臉,短髯如戟、連鬢接脣,配上高鼻深目,形相突出。他的衣襟上面有某個家族的徽章,徽章上面是一隻雄赳赳的豹子,但是據特羅斯所知,這個世界並沒有以豹子爲徽章的家族,也許只是他孤陋寡聞而已。
而且此人的右胳膊應該受過很嚴重的傷害,因爲他的身體總是向左傾斜。他便是特羅斯在這個島上的劍術導師,羅伊恩。依詩蒂所給的盒子裡面,只有一張紙條,“想要知道‘魔王石’的碎片,就去說話島,找一個叫羅伊恩的人”,上面是這樣說的。
“是老師手下留情纔是。”匕首入鞘,特羅斯拱手道。
“噯。”他擺手,“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太謙虛。”
雖然如此,不過從一開始,他便很欣賞特羅斯的眼神,堅定而專注,就好像自己年輕的時候一樣。但是他明白現在已經永遠也回不去了,他所揹負的命運,只能留在這裡,然後發臭、腐爛。
這時候周圍的一級怪物葛林,抓着特羅斯的褲腳撕扯,發出如同貓叫一樣的聲音,他順便踢翻了幾隻,它們摔倒之後所發出的尖叫的聲音,令特羅斯的耳膜有點難受。
這裡的一切,特羅斯都是那麼的熟悉,那麼的記憶猶新,他難以忘懷第一次與老師相見的時候,還記得老師當時所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年輕的勇士,歡迎你來到賽德里訓練所。”
“年輕的勇士啊,你願意接受我,大師羅伊恩所賦予的任務嗎?”然後羅伊恩一邊說着,一邊從腰間掏出個羊皮做的酒袋,然後仰頭猛灌,也許是喝得太急,酒液有大半沿着他的鋼須,濺在外面。
“願爲驅策。”他單膝跪地,握拳,僅僅將大拇指和小拇指伸出,貼在心臟部位,像是某個無比虔誠的祈禱儀式。
“好,我這裡丟失了一塊寶石,它對於我來說至關重要。如果你能夠殺死周圍的怪物,並且從他們的屍體上找到它的話,我將給與你報酬。”羅伊恩承諾,但特羅斯當時並沒有對此抱有多大的期望。因爲這僅僅只是一個初級的新手任務而已,目的是考察學生本身的素質和能耐,無疑他是羅伊恩見過的,最優秀的學生。
葛林,常常伴隨着石像鬼而生的怪物,懼怕光,而且膽小。它們有一顆醜陋的大腦袋,粗短的山羊角,和矮小的身體,以及一雙大得離奇的爪子。
周圍還有一些類似於木頭人的東西,它們的用途在於讓貴族學徒更加熟悉武器的特性,以及使用武器所具備的基本動作,比如鉤、掛、點、挑、刺、撩、劈等。
“還記得當時的情況嗎?”羅伊恩笑着問道。
“記得,終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