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癡是這樣考慮的,但這基本上也成了他不斷的在店鋪內比較的原因。要充分考慮質量、溫暖、舒適這三個方面,並且在極有限的金錢內做決定,當然需要好好的考慮了。
“嗚哇~~~!嗚嗚嗚~~~!”
在白癡考慮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小麪包興奮的叫聲。他回過頭,可映入眼簾的,卻是那個小丫頭躺在地上,不斷的撲騰雙手雙腳的樣子。
正在看報紙聽音樂的店老闆微微擡起頭,看沒有發生什麼事之後,繼續低頭看報紙。白癡則是搖了搖頭,走上前將這個小丫頭抱了起來。
“乖乖躺着,不準動。”
白癡用手將麪包壓在沙發上,並且警告一番之後,再次轉身去挑布料。
“嗚哇~~~~!嗚嗚嗚哇~~~~~!”
沒過多久,興奮的聲音再次從身後傳來……
白癡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等到他轉身之時,卻發現沙發上和四周竟然空無一物?!
這一下白癡的面色一下子刷了下來,他快步走到沙發旁……真的,真的沒有面包的身影。
“那小妮子去哪了?”
暗滅睜開血瞳環視,白癡也擡起頭,看着四周。也正是在這時,和白癡成對角線角落的一座衣架後面,再出傳出一陣嬰兒的笑聲。
“嚯!小丫頭爬的倒是挺快的?!”
白癡搖了搖頭,走上前。可就在他轉過衣架,以爲可以看到那個趴在地上不停挪動的丫頭時……
那丫頭,又不見了……
“麪包,你在哪?”
白癡開口說話。得到的,是另一座衣架後傳來的咯咯笑聲。
沒有辦法,白癡唯有再走過去,找那小丫頭。可是每一次到達那座衣架時,都找不到小丫頭的身影。而白癡詢問之後,又會從另一個地方傳來小傢伙的笑聲。他就這樣東找找西找找,到後來,乾脆一邊找那丫頭,一邊看衣架上的衣服,好確定哪種衣服用的布料最爲保暖。
但是,他不發火,不代表這家店的老闆不發火。興許是被小丫頭的笑聲弄得煩了,那個半禿老闆猛地丟下報紙,呵斥道:“喂!買就買,我這裡可不是幼兒園,給你提供捉迷藏的地方!”
白癡尋找的腳步在這一呵斥下停下了。也對,他也沒太多的時間,必須趕緊找到布料買好東西。可就在他打算轉身離開一座衣架旁之時……
蹬蹬蹬蹬蹬!
一陣急促的聲音突然從衣架後竄了出來!那個聲音直接撲向白癡的腳,很快,一個小小的身影就從衣架中衝出,一把抱住了白癡的左腿。
“咯咯~~~呼呼呼~~~~!”
低下頭,看到的是小麪包那雙翠綠色眼睛。她十分歡快的抱着白癡的左腿,不斷的嗚呀嗚呀。可是年幼的她卻不知道,剛纔她衝出來的那個舉動對於白癡來說,到底造成了多麼大的衝擊。
她……不是用爬的……
而是用……
走的?
白癡愣愣的望着左腿上那個小丫頭,看着那雙虛軟無力,略微彎曲的小腿。這時他發現了,與其說那個小丫頭在抱着自己,還不如說她把自己的左腿當作支撐一般抱住來的更準確。那兩條小腿不斷的蹭着地面,似乎想要再次用腳掌踩住這片大地。不過在略微掙扎了幾次之後,小丫頭拉着白癡褲腳的手就漸漸無力,鬆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會走了?
白癡的眼睛依舊低着,看着那個和自己生活了快一年的孩子。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因爲一年前剛剛抱住她的時候,她明明是那麼的小,那麼的虛弱……兩隻小腿除了蹬踏之外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力氣。可是現在……一轉眼,她就能夠用這小腳走路了?
小麪包癱坐在地上,仰望着面前的白癡。她咯咯的笑着,雙手伸出。剛開始白癡以爲她是想要自己抱,但很快,他就知道小麪包伸出雙手是爲了撐住地面,然後一點,一點的,再次站了起來……
兩隻小腳還是如此的無力,撐着身子顯得東搖西擺,站立不穩。果然,沒過幾秒鐘,她再次噗通一下摔倒在地,不過這次不是屁股,而是臉朝前跌倒的。
啪。
隨着小麪包着地的聲音響起,白癡纔回過神來。他用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速度迅速蹲下,伸出手,抱住了這個小丫頭。
“啊嗚~~~啊~~嗚~~~~!”
小麪包咯咯的笑着,兩腳蹬踏,等到白癡將她放在地上之後,她再次開始嘗試着走了起來。望着她蹣跚着步伐,踉踉蹌蹌的圍着自己,拉着自己的衣服當作支撐,不斷嘗試走路的樣子。白癡第一次真正的意識到了一件事……
她在長大。
而見證她長大的人不是別人……
正是自己。
“啊~~~啊~~~~嗚~~~!”
噗通一下,小麪包再次雙腳發軟,在白癡面前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咯咯的笑着,也許是由於走的太累,小丫頭終於向着白癡伸出雙手啊嗚啊嗚的叫着。看起來,她是真的想要自己去抱了吧。
原本被冰雪的寒霜所覆蓋多年的雙眼,這一刻真正開始一點點的融化。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笑意,冷冰冰的面容依舊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顏色。可他伸向小麪包的雙手,卻已經沒有了那讓人骨頭凍結的冰涼。
沒有……冰冷嗎?
就在白癡抱起麪包,將她重新放在地上的那一刻,一股狂躁而充滿野獸氣息的暴風雪突然推開大門!寒冷的空氣在剎那間捲走了這裡難得孕育出來的溫暖,伴隨着店鋪大門打開、合上。一個人,出現在這間小小的服裝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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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鋪內,禿頭老闆的那臺老舊唱片機依舊在放着悠揚的旋律。門被關上了,那些偶爾飄進來的雪在溫暖的室內迅速融化。就如同進來的那個人的笑臉,足以讓任何一個人感受到春天般的溫暖。
老闆放下報紙,堆出職業笑容走了上去。那個人笑着,並且十分有禮的答覆着,從對答方面,似乎可以印證出這個人豐富的知識和尊貴的身份。
“咳,好大的一場雪啊。弄得我的衣服全溼透了。老闆,我需要買一件合適的禮服,因爲等會兒我要去參加一個聚會。你這裡有體面的衣服嗎?”
那個人光着上半身,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老闆面對這樣的大生意,自然是欣喜若狂。他點頭哈腰的帶着那個人走向一旁擺放禮服的地方,殷勤的介紹起來。
“老闆,能讓我獨自一個人看一下嗎?”
面對老闆的殷勤,那人略微笑了笑。店老闆聽懂了這裡面的意思,稍稍尷尬的笑了笑後,退到了櫃檯後,等待着那個男人買衣服。
剛剛被暴風雪颳去寂靜的店鋪內,又再次迴歸到安寧之中。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唱片機內的音樂也被店老闆擰到最小。只剩下掛在牆上的鐘,還在嗒……嗒……嗒……
那個男人在店鋪內巡視着,他的腳踩在地上,配合着掛鐘發出輕微的聲響。那些聲音一點一點的逼近白癡,靠近白癡腳邊那個拉着他褲腳,蹣跚學步的小麪包……
近了……腳步越來越近了。
嗒……
嗒……!
嗒……!!
嗒!
嗒!!
嗒!!!
白癡依舊在看着面前的衣料,他沒有回頭。但他的左手,此刻卻是緊緊的拉住了小麪包的手。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將小麪包往自己的身前拉了拉,用背脊阻隔了那陣腳步聲和她之間的聯繫!
腳步聲……停住了。
就停在了白癡的背後。
能夠聽到……聽到一些輕微的呼吸聲。白癡的每一根毛髮似乎都能感覺到自己頭頂的氣流正因爲那個呼吸而紊亂。他的雙眼依舊盯着那些布料,雙手卻不自然的摟住小麪包,靜靜的站着……
嗒,嗒,嗒……
腳步聲離開了,已經放完的唱片被店老闆重新架上,從頭開始放出音樂。白癡低下頭,抱起一塊布料後,轉過身,走到櫃檯之前。
店老闆在那裡扎着嘴,對於白癡的舉動似乎根本沒有興趣。此時,那個男子招呼了一聲,店老闆立刻歡呼雀躍的從櫃檯後繞出,走到那個男人的身旁。
白癡回過頭,他放開了那塊布料,抱起麪包就要向店鋪外面走去。可是,他的腳只踏出一步,就再也不動彈了……
不是因爲他不肯離開這個溫暖的店鋪,更不是因爲他還想買布料。是因爲那個光着上半身的男子。他始終都是在店鋪大門前一帶走動,要想離開這家店鋪,就必須經過他的身旁。
音樂在笑,雪在飄。冰冷的空氣,卻在呼吸之中凝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