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麼樣?”
重新回到小木屋,血瞳瞬間睜開,“這裡可是你目前唯一的棲身之所啊。不過嘛,雖然我也不喜歡這個地方,也建議你拋棄這裡,和我出去闖天下。不過現在我依你。怎麼樣?要不要把我拔出來,把外面那三個小傢伙的腦袋削下來?”
白癡快步走到牀邊,將呼呼大睡的麪包抱起,塞進懷裡。
“喂,你到底想怎麼做呢?難道你真的打算服從對方嗎?”
暗滅疑惑的問了一句,那隻紅色的瞳孔中倒映着白癡的眼神。但很快,它就再次發出一陣會心的冷笑——
“嘁,我還真是熱心腸,既然會替你這小子擔心。你的眼神壓根就不是已經放棄的眼神,我差點忘了,下水溝老鼠爲了活下去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有趣,既然你不想依靠我,那就讓我看看你到底有些什麼本事,來解決眼前的難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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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叢中,白癡再次鑽了出來。他胸前的布條內盛着小麪包,看起來和離鄉背井的難民沒有絲毫的區別。這副打扮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可讓戴勞他們眼前一亮的是,白癡的雙手中並沒有提着原本以爲會出現的包裹。相反……他的手中反而抱着一面……
鏡子?
這是一面十分老舊的鏡子,看起來簡直就是從垃圾場裡面撿來的。事實上也的確如此,白癡壓根就沒有帶任何的包裹,而是抱着這面鑲銅邊,在那些貴族子弟眼裡看來完全落伍,夠不上眼的玻璃鏡子走到衆人的面前,向着三人鞠了一躬,準備離開。
“慢着!”
戴勞立刻喝止了白癡,因爲在得到胡桃的請求之時,那位公主還拜託他不能讓那個白癡把任何東西帶走。如果可以的話,哪怕是衣服褲子也要留下。所以戴勞一夥早就做好了搜查包裹的準備,可現在沒有包裹,這面鏡子就顯得十分可疑了。
白癡回過頭,低沉着嗓門迴應道:“先生,還有什麼事?”
“這是什麼。”
因斯爾頓指着鏡子問道。
“如您所見,是鏡子。”
“鏡子?你爲什麼什麼東西都不帶,就只帶鏡子?”
“這是因爲…………”
說到一半,白癡的聲音突然打住。這不僅讓戴勞三人充滿了好奇,就連躲在旁邊觀看的胡桃也不由得伸長脖子,豎起耳朵。
他……他爲什麼帶鏡子?……啊!難道說,他把我的照片全都夾在那扇鏡子裡了?!不行,絕對不能讓他把鏡子帶走!
胡桃咬了咬牙,爲那個白癡竟然會想到用鏡子轉移自己的照片這條計策而憤恨。她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衷心祈禱戴勞不要讓白癡把鏡子帶走。
其實她完全可以放心,戴勞從始至終就沒打算讓白癡把東西帶走。這位正義使者哼了一聲,說道:“要飯的,你是不是不明白自己的處境?你所居住的那間房子已經被我買下了,裡面的所有東西當然也被我買下了!你憑什麼把屬於我的東西帶走?放下!”
白癡看起來有些緊張,他抱住鏡子,略帶顫音的大聲說道:“可……可是這扇鏡子很重要!”
“很重要?那肯定是藏了我的照片沒錯了!”胡桃捏着拳頭,隔着雨幕,她的視線全部擊中在了那扇鏡子上面。
菲爾特挺着大肚子走上前,叉着腰大聲道:“重要?什麼東西那麼重要?再重要這也是屬於戴勞大哥的東西,即使是把它砸碎了,也是屬於戴勞大哥的碎片!你別想帶走!”
白癡看起來真的是急了。他拼了命的抱住鏡子,搖着頭,聲音也放大了起來:“這可不行!你們……你們是要剷平那間屋子是吧?可是這扇鏡子裡面……有……有……有……”
“有什麼!”
“有……有我的……有我的一個朋友啊——!!!”
這句話一出口,三人,胡桃,以及四周施工的工人們,全都愣住了。
白癡輕輕撫摸着鏡面,傾聽着外面的雨聲。朦朦朧朧的細雨讓一切變得有些失真,而春天的雨,則更給了人們一種不同於冬天的冰冷……
“他……是我的一個朋友。他和我同齡,給人的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他很喜歡照鏡子,明明是個男孩,卻喜歡照鏡子。而且有時候他一照就是兩三個小時,即使是我把討來的飯遞到他的嘴邊,他也不肯吃。”
“我很奇怪,所以就問他,你爲什麼那麼喜歡照鏡子?”
“結果,他告訴我,他可以和鏡子裡面的人溝通。還能看到鏡子裡面的世界。還想進入鏡子裡面。”
“我沒有把這些話當真,以爲他只是餓昏了。人怎麼可能看到鏡子裡面的世界?更何況進入?鏡子裡面的世界難道和我們的世界不一樣嗎?”
“可是半年前的一天,發生了一件事。”
“…………”
“………………”
“……………………”
“他死了。”
“等到我趕到的時候,就看見他趴在一塊已經破掉的鏡子上,頭部血肉模糊。聽旁邊的人說才知道,原來他再一次抱着鏡子,一邊欣賞一邊走路,路過一個施工地的時候,一塊磚頭從頂掉了下來,正好砸中了他的腦袋。”
胡桃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白癡的聲音很陰冷,配合着空氣中的水霧,讓穿着有些少的她不由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血,到處都是血。在跌倒的時候,他的頭把手中的鏡子砸碎了。所有人都說他死的很慘,可是那個時候,我卻看到了……”
瞬間的停頓,讓稀稀拉拉的雨水充當旁白,侵入胡桃的耳中。
“我看到他的嘴……”
“在笑!”
“在臨死前的那一刻,他的身影在碎裂的鏡子中變成了無數片。而每一片,都倒映着他的嘴……在笑。”
菲爾特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白癡的故事就說到這裡,之後就沒有了下文。衆人靜靜的在雨水中等了五分鐘之後,戴勞的一聲冷笑才終於讓四周死寂的氣氛活躍過來。
“哦?真是一個悲慘的故事。那麼,那和你手中的這塊鏡子又有什麼關係呢?”
白癡低着頭,緩緩道:“是啊……有什麼關係……呢……?他說過,他想要進入鏡子裡的世界……一個活人,當然不可能進入鏡子……當然……不可能……”
“夠了!你的瘋言瘋語可以結束了!”因斯爾頓有些受不了春雨的寒冷,猛地踏上前,爭奪着白癡手裡的鏡子。白癡看到他的舉動,立刻大驚失色的抱着鏡子拼命閃躲。可事實證明,他一個小乞丐似乎怎麼也不可能從一個灼技(因斯爾頓已經抵達灼技初級)實力者的手中保護住鏡子。可就在因斯爾頓即將把鏡子搶走之際,白癡的手猛地一鬆!
鏡子脫離兩人的手掌,伴着雨水,落在地上……
嘩啦——!
玻璃碎裂的輕響響徹雲霄,在寂靜的清晨,這聲響不由得讓胡桃也爲之嚇了一跳。她捂住自己的嘴,縮起了頭。
戴勞望着滿地的玻璃碎片,哼了一聲。倒是白癡跪了下來,雙手顫抖着捧着那些玻璃碎片,似乎遭受到了什麼異常重大的打擊。看到他這副模樣,菲爾特上來踢了他一腳。
“快滾!別磨磨蹭蹭的,聽到了沒有!”
萬般無奈之下,白癡唯有抱着麪包,低着頭離開了。也許,他會永遠的離開這座學院?不知道。只知道在那陰雨綿綿之下,他的背影不知爲何,總是能帶給別人一股莫名的寒氣……
沒有人知道白癡之後去了哪裡,不過他的去留已經不再是任何人關心的問題了。打從他抱着麪包離開之後,胡桃立刻飛也似的衝出茶餐廳下來。不過卻是打着小洋傘,款款挪步的走到戴勞三人的面前。
這位公主的目的是把白癡轟走,然後找出房子裡的照片。在滿足了第一個心願之後,她立即出現,停止了衆人的施工,然後找了個藉口把衆人轟走。戴勞可能永遠都不明白爲什麼這位公主會突然出爾反爾吧,不過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帶着人離開,不再幹涉。眼看着那位公主走入小樹叢,在這種下着細雨的春天裡,不知道做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