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兒爺本沒有名字,旁人都喚她玉兔,兔兒爺是重墟給她起的外號。
她雖爲兔妖,卻是以妖體入仙,神族的一員。當年她與嫦娥一起被擄入魔界,成了魔界僅有的兩個神。
魔族素來痛恨神、仙,她們境遇之尷尬,可想而知,莫說是朝中大臣、宮內嬪妃,就是下人走卒也常不給她們好臉色看。
玉兔之所以出走,重墟爲什麼受同族歧視,都是源自與此。
所以,玉兔見到重墟失去雙角第一想到的是他受了欺負。
重墟連忙解釋,說:“墟兒沒受欺負,母妃‘走後’父尊帶我很好。角是我不小心自己弄丟的。”他隨即將自己初到人間,搞丟麒麟角的經過,以及在魔界頗得重樓栽培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了玉兔。
玉兔這才轉怒爲安道:“算他重樓有些良心。不過話說回來,既然重樓這麼看重你,你怎麼跑到人間來了。”
“這事說來可就話長了。”
重墟給玉兔講述自己爲什麼來到人界之際,白陵、邱香、白絮和誇茂走了過來。
邱香快人快語,上下打量了玉兔一陣,見她脣紅齒白,眉美眸靚,身段窈窕,舉手投足間竟似縈繞着仙霧,姿容之美與白陵旗鼓相當,只不過不似白陵那般火爆、扎眼,裡外裡透着慈祥和安詳,宛若一眼溫泉,僅站在她的面前就覺得說不出的舒服。
邱香吃驚道:“你就是兔兒爺?”
玉兔看了她一眼,露出和善的笑容,“怎麼?不像嗎?”
“不是……我一直以爲兔兒爺是個很老的老頭兒。”
玉兔笑着說:“我很老確是真的,不過不是老頭兒,是個老太太!”
邱香天真道:“您可一點也不顯老,看起來比我們還年輕呢!”
玉兔撫了撫眼角,握着邱香的手說:“5000多歲,不年輕了。姑娘看着面善,請問怎麼稱呼?”
“我叫邱香。”
玉兔問:“唐伯虎點秋香裡那個秋香嗎?”
“不是,邱少雲的邱。”
玉兔點了點頭,竟對人間的這些梗耳熟能詳。“仙號怎麼稱呼?”
“葉羅仙子。”
玉兔低頭沉思,不記得神界有這麼號人物。
重墟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替邱香補充道:“她出聲那會兒,您已經在魔界了。她是呂嶽的幼女,傳說中的衰神。”
“瘟神的女兒嗎?”玉兔又打量了邱香一眼。仙家衆神中她雖最不喜歡瘟神這類邪神,但是相對而言她更討厭魔族。畢竟邪神再邪,也是她的同類。因此她對邱香格外親切,對白陵、白絮、誇茂發出的問候愛答不理。
重墟見氣氛尷尬,趕忙道:“兔兒爺,我千里迢迢來找你,你幹麼一上來就打我?還有那些穿鎧甲的吸血鬼是什麼人?你爲什麼聽令於兄弟會?”
玉兔道:“我怎麼可能加入兄弟會?兄弟會是我的死對頭。”她隨後將自己多年來的經歷簡略的說了出來。
700年前她來到以後在明月山下結廬爲居。她不似白狐那般需要吸食人的心臟,每天沐浴日月精華便可益壽延年,兼之又會易容之術所以日子過得十分安逸。直到近代,城市擴張的太過厲害,她纔不得不離開自築的小窩搬到城中生活,先是在易江的鐵廠裡做工人,“超齡”之後變換身份又去了河西省業州市鋼廠,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玉兔極善煉藥、制器之術,做工人自是不在話下,很快便成了廠裡的技術能手。42年前一個偶然的機會,她在參加省裡舉辦的表彰大會時,見到了會安市的一位八級工匠。
那位八級工自稱姓李叫李見喜,但玉兔一眼看出這傢伙不是個人,是魔族星家的後人。星家的祖先星鏐乃是人墜魔道,所以本就留着人身,只不過走火入魔之後,頭髮變成了綠色,模樣也趨於猙獰。
自稱是李見喜的傢伙將頭髮眉毛染黑,嘴裡填了棉花這才魚目混珠,混進人羣。
玉兔對魔族說不出的討厭,便故意給李見喜找茬,約她比拼冶煉技藝。
李見喜不知玉兔身份,還道她只是有些水平的凡間工人,仗着自己膂力足,大喇喇應戰。
結果可想而知,他用一十八錘將一隻殘次的鋼鍛捋直,引來了同行的讚許。
玉兔只用十錘把同樣的鋼鍛復位,引得領導、工人歡呼雀躍。
十比十八高下立分,李見喜輸得心服口服。
玉兔惡作劇得逞,喜笑顏開,本以爲事情到此爲止,下次有機會再戲弄李見喜一回兒。
卻不曾想機會自己找上門來,李見喜一有時間就到業州市來找她,說是向她求教技藝。
她本不想教,可是李見喜死纏爛打,後來乾脆鬧到了廠長哪裡去。
廠長發話,“兄弟單位,共同提高嘛!小月啊,要顧全大局。”吳月是玉兔臨時給自己起的芳名,諧音“無月”以紀念先主。
領導一句“顧全大局”玉兔不得不妥協,教給李見喜粗淺鍛造之法。
李見喜學得很認真,隔三差五以道謝爲名給她送禮,水果、罐頭、火腿、蛋糕應有盡有。那年頭師父教給徒弟東西,能改變徒弟的命運,贈送禮物乃是常情,玉兔不以爲意。
可是後來發現李見喜開始送花意識到情況不對,明白李見喜醉翁之意不在酒,趕忙跟他拉開距離。
李見喜死纏爛打用了很多方法表白,直把這事鬧得紛紛揚揚,玉兔廠裡盡人皆知,廠長、工會**都來找她談話,讓她“考慮考慮”。都遭到了她的拒絕。
她想:“我雖然落魄了也是天仙一個,再差也不能往魔族的牛糞上插。”
就這樣鬧了約莫半年多,八月的一天李見喜回了會安,臨行前留下口訊說廠裡生產任務完不成,讓他儘快回去。
走後李見喜隔三差五給玉兔寄信,這些信玉兔一封都沒有看,全都扔進了垃圾箱。
就這樣又維持半年,第二年晚春李見喜完全沒了音信。
玉兔本以爲自己會樂得清閒,重回過去安寧平和的生活,但事實並非如此,她開始想念李見喜,吃飯的時候腦袋裡浮現出李見喜矮胖的樣子,喃喃自問:“他吃飯了嗎?”
上工的時候先喜後呆,“這種難題我解的了,見喜卻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