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寒回到宮中,已是戌時。時月朗風清,地面上明亮如洗。偌大的皇宮,此刻也是清靜了許多,偶有三兩隊侍衛,巡邏而過,又有蟬鳴陣陣,宮中更添幾分靜謐。
李慕寒手中提着一副煙月齋的點心盒,卻並未前往李蕊蓮的寢宮,而是徑直朝着慕容林熙的廂房行去。
“王兄,你回來啦!”
大老遠的,李慕寒就看見李蕊蓮踮着腳尖,蹦蹦跳跳,朝着自己揮手。李慕寒甚至可以想象李蕊蓮此刻那雙放光的眼睛和快要流出嘴角的口水。李蕊蓮身旁,慕容林熙雙手併攏,靜靜地站着。
“就知道你這丫頭現在不在自己的寢宮!”
李慕寒來到二人面前,擡手輕輕颳了一下李蕊蓮的鼻子,笑着說道。
“嘻嘻,還是王兄瞭解我。本公主不到子時深夜,是不會入睡的。”
李蕊蓮俏皮地一笑,兩隻眼睛便是盯上了李慕寒手中的食盒。當看到食盒上印着的“煙月齋”三個大字時,眼中便似流出異彩,光芒閃動。
“喏,你的煙月齋!”李慕寒將手中食盒往前一遞,笑道。
“啊哈哈,煙月齋,我的煙月齋!”
李蕊蓮一把接過食盒,抱在懷裡,歡呼雀躍。
“多謝王兄。還是王兄疼我!”李蕊蓮對着李慕寒眨了眨眼睛,笑道。
“嘻嘻,那我就不在這裡打擾二位啦,你們慢慢聊。”
說罷,李蕊蓮將食盒交給一直在門外站着的侍女,一蹦一跳地朝院外走去。身後,幾名太監和宮女緊緊跟上。
“李公子。”慕容林熙行禮道。
“慕容姑娘。”李慕寒抱了抱拳,看着慕容林熙略帶期盼的眼神,嘆了口氣,說道:
“此次出宮,我並沒有找到師父。”
聽到此話,慕容林熙低下頭,眼中浮現出一絲失望。然而,這絲失望僅僅是一閃而過,慕容林熙擡頭笑道:
“不管怎樣,我都要感謝李公子爲我姐弟所做的一切。”
“慕容姑娘,你千萬不要灰心。此次雖然沒能見到師傅,但是他老人家卻早就料到了我會去找他,所以給我留了些信息。師父懷疑,令弟的病是黑袍人所爲。”李慕寒說道。
“什麼?”慕容林熙驚訝不已。
“當日,是黑袍人叫你來偷還魂金丹的吧。”李慕寒道。
“是的。”慕容林熙點頭道。
“那就對了。黑袍人應該是假借你之手,盜取還魂金丹。然後再肆機從你手中奪走,以供他用。”李慕寒道。
“爲何他非要借我的手呢?他自己這麼大本事,親自來豈不是更有把握?”慕容林熙問道。
“或許他不方便現身,或許這宮裡有他不敢面對的人,不過究竟是何原因,我也不太清楚。”李慕寒道。
“至於說爲何會找上你。若我所猜不假,是因爲你的身份和實力。這大千世界,修習術法的,一般都是些達官貴人,或者出自大宗派。像慕容姑娘這般身懷術法,卻又出身平庸,毫無背景的人,可是很難能找到的。不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宗門子弟,黑袍人估計都不願去觸他們的黴頭,所以只能盯上你了。而且你本就是我大唐人,距離皇宮不遠,正是近水樓臺先得月。盜取了金丹,逃出皇宮,這天大地大,還真不好去找一個沒有絲毫名氣的普通人。由你出面,真的是再好不過的選擇。”李慕寒託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
李慕寒的這番言論,說的頭頭是道,慕容林熙不禁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照你這麼說,林峰的病可能真是黑袍人所爲。若是這麼平白無故地要我來盜取金丹,我是絕對不會冒這個險的。所以,他便在我弟弟身上打起了主意。林峰出了事,哪怕刀山火海,我也會走上一遭。”慕容林熙恍然大悟,說道。
“不錯,估計師父也是這麼想的。”李慕寒點點頭,接着說道:
“慕容姑娘,我尚有一事不明。”
“什麼事,李公子請說。”慕容林熙道。
“不知慕容姑娘師承何門何派?”李慕寒試探着問道。
“這。”慕容林熙不禁有些猶豫。
“若是慕容姑娘不方便說的話,那就當我沒問過吧。我也只是好奇,慕容姑娘不要爲難。”李慕寒道。
慕容林熙搖了搖頭,說道:
“不是爲難。只是,我也不知道師父是什麼來歷。”
李慕寒聽後,不禁一頭霧水。學了一身本領,卻不知道師父是誰,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只見慕容林熙踱着步子,慢慢走到一旁,擡頭仰望着天空,沉吟了片刻,說道:
“母親去世以後,家中就剩下我和弟弟。至於父親,我都已經記不起他的樣貌來了,估計早就戰死沙場。每天清晨,我都要早早起來,上山砍柴,再拿去集市上賣。如此日復一日,雖然清貧,但我卻從未放棄過。直到有一天,在山中遇到了師父。她是個很美很美的女人,雖然上了年紀,卻依然風韻猶存。或許是見我可憐,師父便收下了我。每天晚上,弟弟熟睡以後,我便去山上,跟隨師父學習術法。雖然師父教我法術,卻始終不肯讓我叫她一聲師父,不肯承認我這個弟子,更是不肯告訴我她的來歷。”
慕容林熙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落寞,接着道:
“所以,我真的不清楚自己是何門何派。後來,師父便離開了,至於去了哪裡,我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說罷,慕容林熙聳了聳肩,無奈地笑了笑。
“慕容姑娘的這段經歷,可以說是一番奇遇了。”李慕寒笑道。
“是啊,或許師父只是我生命中的一個過客。我也不敢奢望太多。”慕容林熙道。
“我相信你和尊師一定會有再次見面的時候。尊師不肯承認你,應該是有她的苦衷,但我相信她是喜歡你的,不然也不會教你法術。慕容姑娘不要想太多,要珍惜當下的生活。”李慕寒說道。
“嗯,李公子說的對。謝謝你。”慕容林熙笑道。
“慕容姑娘,師父和皇兄都說過,黑袍人還會捲土重來。拿不到還魂金丹,我想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既然我們找不到他,不如就以逸待勞,等他來找我們。”李慕寒道。
“嗯,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慕容林熙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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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無風,月明星稀,露迎珠顆入圓荷。亥時已過,剛入子時。此刻,李燁和雲中還未入睡。二人在御書房內,似是在商討些什麼。
“雲中,前線軍情如何?”李燁坐在書桌旁,正色道。
“回皇上,後周軍隊已經撤離大半。看樣子,應該是打不起來了。”雲中躬身道。
“唉!”聽到這個消息,李燁不禁嘆了口氣,心中五味雜陳。
面對後周的咄咄逼人,大唐卻是沒有能力,沒有勇氣去應戰。朝中大臣明哲保身,人人自危,誰都不願意開戰,寧當縮頭烏龜。大將軍李昂提出帶兵前往,竟是爲了一己私慾。無奈之下,只得送出黃金數十萬兩,以求苟且偷生。這個皇帝,當得實在憋屈!
“罷了,罷了!後周肯退兵,不至於使我大唐戰火連天,我大唐百姓可以因此安穩生活,朕也就知足了!區區一些黃金,又算得了什麼?”李燁落寞道。
雲中此刻選擇了沉默。做爲李燁的貼身侍衛,這位皇帝的所想所做,自己又怎能不瞭解呢?若說這世上,有誰最明白皇帝的內心,恐怕也只有兩人。但絕不是李慕寒或者李蕊蓮,而是陳公公,還有云中。
“不過,朕也明白,這幾十萬兩的黃金,能撐得了一時,但卻撐不了一世啊。後周一直有吞併其他各國的野心。再過個三年五載,只怕,後周又要起兵來犯了。該要想個萬全之策啊。”李燁皺着眉頭,說道。
“皇上,不如叫微臣喬裝打扮,潛入後周,將那周主秘密幹掉!”雲中狠狠道。
“不可。後周不止實力雄厚,宮中更是高手如雲。據說,周主身邊還跟着一名修士,法術高強。一旦失手,後周必定會派大軍壓境,到時,我大唐危矣!”李燁擺手拒絕道。
“此事,讓朕再好好想一想。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不可以做那件事的!你,切不可擅作主張!”李燁鄭重說道。
“臣明白!”雲中躬身道。
“下個月就是八月十五了吧!”李燁問道。
“是的,皇上。”雲中應道。
李燁站起身來,朝書房外走去。雲中從房中拿起一件黃色披風,緊隨其後,將披風披在了李燁身上。
李燁站在院中,雙手負於身後,擡頭望着天上的明月。此時,空氣中漸漸瀰漫起層層薄霧,月光在薄雲的籠罩下,變得晦暗了幾分。不知爲何,李燁總感覺有些心神不寧,心中總有一種預感,似乎在今年的中秋節,宮中會有大事要發生。這種預感很是強烈,彷彿要發生的事情馬上就要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可是卻又那麼的模糊。
“皇上,夜深了。”雲中說道。
“嗯,回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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