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呲!”
煙塵中,不知是誰噴出了一口鮮血。狂笑的紫袍人,神情落寞的紅衣女子,躺在女子懷中的年邁老人,以及周圍的圍觀羣衆,此刻皆是將目光投向李慕寒二人所在的位置,氣氛安靜的可怕。
煙塵逐漸散去,裡面的情形也慢慢變得清晰,呈現在衆人眼中。只見一人單膝跪在地上,一隻手軟軟地搭在另一人胸膛處,另一隻手支撐在地面,口中兀自流着鮮血。衆人仔細一看,此人竟是剛纔那個使出奪命一擊的青年!怎麼可能!一切都變得出乎意料,本以爲在剛纔那等聲勢的進攻下,帶着拳套的青年定能一舉挫敗對手,即使李慕寒能夠勉強抵擋而不至身死,只怕也會落得個重傷的下場。但看當前的情景,受了重傷的,竟然是這個帶着拳套的青年?這未免太夢幻了吧。
“咕嘟。”人羣中,也不知是誰吞了一口口水。此時的李慕寒,全身被劍氣環繞,數把由劍氣凝聚而成的飛劍排成一排,不斷地圍繞着李慕寒周身盤旋飛舞。青年那隻伸出的拳頭也並未觸碰到李慕寒的胸膛,兩者之間似乎存在着一道阻隔。劍氣逐漸向外擴散,竟是將跪在地上的青年推出了一些距離。李慕寒腳下數丈的範圍,地面均是裂開了數道粗壯的裂縫。青年自是傷的不輕,但李慕寒此刻亦是臉色有些慘白,顯然,在剛纔的對碰中,李慕寒雖然抵擋並擊退了拳套青年的攻勢,但自身也受了一些內傷。
“怎麼可能,他,他還沒死,還沒死?”紫袍中年人驚恐地尖叫着,雙腿發軟,不斷地往後退。隨行的一干大漢也是一臉恐懼,不停地跟着中年人後退。那個樣子,似乎唯恐李慕寒突然出手,將自己殺掉。
“我就知道,大俠肯定死不了的。”紅衣女子看着出現在眼前的李慕寒,不禁長舒了一口氣。
“咳,咳,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從來沒有人能夠躲過我這一招,就算是成名已久的江湖名士也不行,他區區不過二十來歲,竟然可以抵擋住我的進攻,而且還能將攻勢反攻到我自己身上,怎麼可能......”拳套青年跪在地上,雙手撐在地面,低着頭,口中依舊還流着鮮血,一臉的不可思議,喃喃道。
李慕寒緩緩走到青年面前,寶劍負於身後,咳嗽了兩下,低頭注視着青年,冷冷道:
“你輸了!”
話語中,並沒有摻雜着任何情感。其實李慕寒很清楚,剛纔的交手中,自己有多麼危險。面前的青年使出這一招,其目的自然便是要置自己於死地,毫未留手。若不是師父傳自己這招天因訣,在危急關頭釋放心劍,將青年七成的功力反彈回去,恐怕自己此刻早已是一句冰冷的屍體。即便如此,自己依然承受了青年三成的功力,受了些許內傷。因此,對於青年如今的下場,李慕寒並未有什麼同情心。此人助紂爲虐,喪盡天良,而且心狠手辣,本該將其就此殺了。但李慕寒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下此狠手,遂決定廢掉其一隻手臂,以作懲罰。
念及此處,李慕寒右手捏起劍指,向前一揮,一指打在了青年左手手臂,頓時,青年左手破出一個大洞,汩汩流血。
“啊!”青年立時慘叫出聲,右手捂住傷口,倒在地上。
“你爲虎作倀,助紂爲虐,光天化日之下,欺良霸民。剛纔交手,又想取我性命,如此心狠手辣。今日,本應該將你當衆殺了,不過念在你年紀尚輕,便廢掉你一隻左手,望你今後改邪歸正。快滾!”李慕寒斥聲道。
拳套青年右手捂着左臂傷口,陣陣扎心的疼痛,讓他明白,這隻左手筋脈已盡斷,以後再難癒合。青年雙眼通紅,狠狠地盯着李慕寒,恨恨道:
“好,好!今天的仇,我記下了。此番痛苦,日後我會千倍萬倍讓你還回來。今日你不殺我,你會後悔的!”
說罷,青年掙扎着站起身,腳步踉蹌着,徑直走向人羣。圍觀羣衆紛紛躲避,讓開了一條道路。青年沿着道路離去,慢慢消失在衆人視線之外。至於紫袍中年人,青年再未看其一眼。
“現在,該你們了!”
李慕寒轉身向紫袍人緩步走去,一雙眼睛充斥着憤怒,死死地盯着紫袍中年人。看到李慕寒朝自己走來,本就兩腿發軟的紫袍人,此刻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隨行的大漢,也是一個個面帶驚恐,蹲了下來。
“你,你要幹什麼!告訴你,我,我可是南唐大將軍李昂的親弟弟,李默。你要是敢對我怎麼樣,我哥一定要你人頭落地!”
紫袍人叫道。這是他最後的殺手鐗了。就算面前的白袍男子本事再大,在這金陵城,晾他也不敢跟當朝將軍作對。想到此處,紫袍人心中又安定了幾分。
“李昂將軍?”李慕寒身爲南唐王爺,自是識得這位紫袍人口中的李昂將軍。當下不禁停下腳步,皺了皺眉頭。這個李昂的的確確是南唐的大將軍,而且爲朝廷立下過許多汗馬功勞,乃是先皇十分器重的將臣。然而近些年來,這位大將軍變得剛愎自用,目中無人,甚至有時竟不將皇上放在眼中。皇兄李燁早想罷免此人官職,只是李昂乃是朝廷的功臣,年輕時追隨先皇南征北戰,實在是找不到理由將其罷免。不過,若是將今日之事告知皇兄,或許能夠找出些理由來。而且,紫袍人爲富不仁,喪盡天良,不管怎樣,自己身爲王爺,今日總要爲紅衣女子討回個公道。
紫袍人,也就是李默,自是不知李慕寒此刻所想,見其停下腳步,不再上前,便以爲是大將軍的名頭鎮住了面前的這個男子。不禁昂了昂頭,從地上爬起身,道:
“怎麼樣,怕了吧。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大將軍。識相的,趕緊滾的遠遠地。本大人念你不知內情,這次便饒了你。但是若下次你還敢壞我好事,我定要大將軍將你滿門抄斬!”
李慕寒冷冷地注視着李默,聽其說完,開口道:
“你可知,我是誰!”
聽到此話,李默愣了愣。旋即說道:
“我管你是誰,趕緊滾蛋。難不成你還會是當朝皇上?”
“哼!”李慕寒一聲冷哼,從腰間拿出一塊玉牌,伸到李默面前,接着道:
“你可認得此物!”
“呵,你拿個玉牌就想嚇唬住本大人。我倒要看看,你這是個什麼東西。”
說罷,李默冷笑着將臉湊到玉牌前,眼睛盯着玉牌。片刻,豆大的汗珠自其額頭上滲出,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只見玉牌上赫然刻着五個大字:王府,三王爺!難道,面前的男子,是個王爺?想到這,李默再次癱在了地上。
“哼!本王自然不可能是當朝皇帝。但你若是拿將軍壓我,怕是還不夠資格!”李慕寒冷聲道。
“王爺,王爺,小人該死,小人該死!您大人有大量,放過小人吧!小人給您磕頭了。”說着,李默竟然真的趴在地上磕起了響頭。那些倒在地上的一干大漢,見此情景,雖不知自家大人爲何如此,但料想面前的白袍男子並非常人,遂顧不得身上的傷痛,也是跪在地上,跟着李默一起磕起了響頭。
圍觀羣衆再次被震驚了。想不到這名出手不凡的白袍男子,竟然是南唐當朝的王爺,皇上李燁的弟弟。衆人不禁覺得頭暈目眩。此時,紅衣女子用手捂着嘴巴,顯然也是被李慕寒的身份所驚到,救自己的人,竟然會是一位王爺,這讓紅衣女子彷彿置身於夢中一般。
“李默,你仗着自己是當朝大將軍的弟弟,爲非作歹,竟在天子腳下,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本王無論如何都不能饒你。倘若放過了你,朝廷還有何面目面對城中百姓!今日,本王便替令兄,教訓教訓你!”
說罷,李慕寒運氣提劍,寶劍自其手中刺出,正中李默右腿,霎時,腳筋斷裂。
“啊!”一聲痛苦的叫聲自李默口中發出,只見李默雙手捂着右腳腳踝處,不停地在地上翻來覆去打滾,鮮血順着其雙手指縫汩汩流出。跪在地上的大漢,不由得將頭磕的更厲害了,口中一直叫着王爺饒命。
“看在李昂的面子上,本王不會殺你。今日,你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本王廢你一條右腿,以作懲戒。回去府上好好休養,願你有了今日的教訓,以後能夠多多行善,造福百姓。”李慕寒道。
“帶着你們家主子回去吧。若是今後再看到你們在城中興風作浪,本王定要將你們的人頭割下,掛到城門上去!”
“是,是,是!我們再也不敢了。”說着,前面的兩名大漢,一人架起李默的一隻胳膊,朝遠處倉皇逃去。後面的大漢緊跟其後。
就這麼,原本耀武揚威的一行人,最後竟是損兵折將,灰溜溜地夾着尾巴逃了。如此戲劇性的結局,都要歸功於面前的這名白袍男子。有着如此神鬼莫測的手段,自身還是當朝的王爺,一身的正氣,又愛打抱不平,行俠仗義,再加上那看起來略微有些俊朗堅毅的外表。這樣的男人,又有哪個女人不喜歡呢。當下,人羣中,便時不時地有女孩偷偷瞄着李慕寒,眼神中充滿了愛慕,又見到李慕寒慢慢朝着紅衣女子走去,心中不免生出一絲豔羨。要是剛纔被欺負的是自己,該多好啊!
此刻,李慕寒正站在紅衣女子面前,臉上掛着和煦的笑容,道:
“姑娘,一切都結束了。你們不會再有事了。”
“多謝大......不,多謝王爺。”紅衣女子對着李慕寒作了一揖,道。
“王爺,多謝您伸出援手,救我父女二人。今日若不是您,只怕我父女就要遭殃了。小老兒給您磕頭了。”年邁老人對李慕寒感激涕零,眼中熱淚盈眶,竟然真的要跪下身子,朝李慕寒行禮。
李慕寒急忙扶起老人,道:
“老人家,使不得。您這不是折我的壽嗎。這裡是金陵,天子腳下。我身爲王爺,自然不能任由這種強搶民女的事情發生。我只是做了我分內的事。”
“是,是小老兒衝動了。王爺莫要見怪。”老人用袖子擦了擦眼淚,道。
李慕寒聽後,笑着搖了搖頭。又衝着紅衣女子說道:
“我叫李慕寒,你就不要再叫我王爺了。人生來本無貴賤之分,除去王爺這個名頭,其實我們都一樣。”
“是,王......李公子。”紅衣女子應道。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李慕寒問道。
“我叫柳紅兒。”紅衣女子聽到李慕寒這樣問,不由得低下了頭,臉頰上閃過一抹緋紅。
“柳紅兒。呵,我記住了,柳姑娘。”李慕寒笑道。紅衣女子的名字和其穿着打扮倒是很相配。
“老人家,您現在傷勢還未痊癒,不如隨我回宮好好養傷。等傷勢痊癒了,二位再離開,不知意下如何?
”李慕寒對着老人問道。
“不用了,怎敢再麻煩王爺您呢。今日之事,我父女已是對王爺感激不盡,不敢再叨擾王爺。況且皇宮禁地,又豈是我等平民百姓可以隨意出入的,哪怕是有王爺您在,也不行。我和紅兒就在城中找一家客棧,休息幾日,便要離開了。”老人回道。
李慕寒聽後,亦是無可奈何。的確,就像眼前的老人所說,皇宮重地,這些平民百姓是禁止出入的。若是將兩人留在宮中,怕不知又會爲他們引來什麼禍事。那麼,便隨他們去吧。
“好吧,既然二位不願與我前往皇宮,那我也不再強留。這裡有些銀子,可夠兩位在城中休息數月。”李慕寒嘆了口氣,從腰間取出一袋銀兩,交到老人手中。
“這......王爺!”老人猶豫着,似乎不願接受。
“收下吧,你有傷在身,還需要買藥治傷。在城中住宿,也需要花錢。你總不會忍心讓你女兒繼續出來在這金陵城中賣藝賺錢吧。”李慕寒道。
“......好吧,那小老兒就收下了。多謝王爺。”老人聽後,接過了銀兩。的確,在經歷過今日之事之後,老人便決定不再讓自己的女兒在這城中賣藝,以免再次出現意外。他真的怕了,城中權貴甚多,像李默這樣的人,更是不在少數,他們父女二人,可經不起這種事情一次又一次的出現。
“王爺,我父女二人這便要離去了。對於今日您仗義相救,紅兒銘記在心。日後若是有緣,若是有用得到我柳紅兒的地方,赴湯蹈火,萬死不辭!”柳紅兒拿起自己的長槍,攙扶着年邁老人,說道。
“有緣自會再見。請。”李慕寒拱手道。
......
紅衣女子二人已離去,今日之事,只怕很快就要傳到朝堂之上。而自己這個王爺,只怕今後在這金陵城中,便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