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生死與共(六)

罕見的仙兵出現在荒域上方,形勢頓時被逆轉,幾個狂妄跋扈的妖族妖王沒命的逃竄,神色冷峻高傲的人族掌教亦不敢停留,將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無數妖族人族諸教的部屬被憤怒的荒人斬碎。

大荒之嶺彷彿與天一樣廣闊,以荒族幾位族老的修爲,或許只能催動其一分威力,但就是這一分威力,也如同一名上古皇者復生,以一分威力對敵。皇者翻掌可滅聖人,更不要說是金虎王等人,大道的氣息孕育在仙兵中,轉化爲恐怖無比的殺伐之力,妖族諸王都以肉身強橫著稱,此時卻一個一個軀體爆裂,殘破不堪。

“嘭!”

金虎王一馬當先,逃遁出去,這是生死攸關時刻,因而他速度奇快,虛空都被擠壓的變形。天際的大荒之嶺如同永恆不動,但殺機卻遍佈每一個角落。一聲悶響,金虎王的兩條手臂崩裂了,一條左腿亦遭重創,凝練的幾乎已經堅無不催的五神藏陣圖完全崩潰,連口大噴淡金色的虎血。

紫猿王更慘,他沒有聖兵,與青蝠王合用一把大傘,想要逃脫仙兵的一縷聖威,但軀體炸裂,一身銅皮鐵骨如瓷器般的裂開道道裂痕,手中的通天大棍拿捏不住,脫手而出。

諸妖王與人族掌教都很不好受,明顯感覺到死亡的威脅,仙兵是如同皇者一般的存在,誰也阻擋不了。

“可惜!”荒野王持荒古戰矛懸浮在虛空,眼望遠處的一切,有些惋惜。大荒之嶺,無上仙兵,但荒族諸族老的修爲不算超強,幾人聯手催動了很久,才勉強將仙兵的器靈催動一分甦醒。若有強者出手,掌控仙兵,金虎王等人根本沒有一絲逃跑的機會。

“妖族與人族的畜生!你們不要走!”荒人大喝,渾身上下都被鮮血浸染透了。

“還我兒子的命!”一名荒族老人手持古弓,拉成滿月,以一支支呼嘯的神箭宣泄心中的悲憤。

“你們剛纔不是耀武揚威嗎!此刻如喪家之犬!”蘇寒與荒正等人緊緊追擊殘敵,力求一網打盡。這些進犯荒族的敵人沒有人性,屠戮了許多荒人,不能放過。

在仙兵面前,一切都是浮雲。妖族諸部和人族諸教喪失了所有鬥志,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逃!逃的越遠越好!

幾個呼吸之後,妖族諸王留下漫天血花,拖着殘軀狼狽逃竄了,就連光明教主武羅亦身受重傷,聖潔的光明圖上都是他的血跡。

“便宜了這幫強盜!”幾名荒族族老修爲有限,無法再駕馭大荒之嶺。

極遠處,那些圍觀戰場的衆修士都驚的一身冷汗,尤其是那些起初有染指荒族之意的大教掌教,此時咕咚咕咚亂嚥唾沫,腦門子的汗珠滴滴答答順流而下。

“幸好及時退出了大戰,否則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我就說了,一個屹立南疆億萬年不倒的種族,怎麼可能一點底蘊都沒有?”

“元虛老荒神雖然坐化,但這件無上仙兵仍可保證荒域固若金湯,沒有人敢輕易冒犯。”

大戰來的快,去的更快,不到片刻間,適才還殺聲震天的戰場一片死寂,所有能逃脫的強敵全部跑的無影無蹤,只剩下了一地屍體。

許多荒人從後方猛撲上前,在屍體中尋找自己的親人。荒族勝了,但卻是慘勝,無數人葬身戰場,永遠不可能復活,剩下他們的妻兒老小,孤苦無依,日後將一直沉浸在失去親人的悲痛中。

“老祖的話真是至理,上天繁衍萬族,和睦相處,纔是唯一的正道。否則大戰一起,會有多少人枉死。”蘇寒眼望着肅殺狼藉的戰場,心裡無比感慨。

“族人們!”荒野王收起聖兵,肅穆在半空,注視着下方每一個荒人,大聲道:“無上仙兵乃老祖所留,此次助我們化解了滅頂之災,隨我跪拜老祖!”

每一個荒人都神情無比鄭重,放下手中的一切,朝半空中緩緩沒入虛空的仙兵跪拜。

“這很奇怪。”蘇寒低着頭沉思道:“聖山屹立在荒族不知道多少年了,前次莫名其妙的消失,但此次就以仙兵的面貌突然出現,很奇怪。”

“蘇寒!哥哥!”

荒月從後方跑了過來,她沒有親自上戰場廝殺,但白皙的玉容更顯蒼白,顯然是受驚嚇激動所致。

“你們都沒事吧?啊!蘇寒,你受傷了!”荒月低低一聲驚呼,她取出了荒族的靈藥,想給蘇寒裹傷。

“此時倒不需要傷藥了。”蘇寒在大戰中奮勇無敵,親手擊殺狂妄的金明子,且與紫猿王糾纏了片刻,不知不覺間傷痕累累。但他此時步入十龍境了,只要不是致命的創傷,肉身受創可自行恢復。

“我們是沒事,但很多族人都永遠回不來了。”荒正心裡很難過,不少與他年紀相仿的同伴都死在剛纔的大戰中。這些都是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族人,關係親密,但已經永隔兩世。

一些荒人打掃戰場,收斂族人的遺體,另些人將主寨中受損的建築修復。一直到入夜時,所有事情纔算完成。熊熊的篝火燃燒起來,所有荒人圍坐,不再需要日夜警戒防備了,今日大戰已經打碎了金虎王等人的膽子,沒有任何人敢再對荒族有強硬的舉動。

一罈罈美酒被打開了,酒香飄蕩在夜色中,這是一場盛宴,但沒有了往日的歡歌笑語,衆人都悶不做聲的低頭喝酒。

“你們不需悲痛。”荒野王緩緩起身,道:“爲捍衛家園與族人而戰死,是死者的光榮,亦是生者的光榮,他們會得到安息。”

荒野王身旁,是幾個今日聯手催動大荒之嶺的族老,一個個有氣無力,如同害了一場大病。無上仙兵雖然威力巨大,但所耗的精元之氣也是海量。他們聯手催動出仙兵一成威力,整個人都像被抽乾了。

“幾位族老爺爺年紀都大了,此時精神很不好,可能要恢復許久才能復原。”荒月小聲對蘇寒道。

“何止許久才能復原。”荒野王站立的筆直,他轉身看看身邊的幾位族老,道:“大荒之嶺乃是仙兵,世間無人可以催動,幾位族老爲挽救大局,幾乎以命相搏,他們會損耗不少壽元。”

“啊!”

蘇寒荒月乃至所有荒人都吃了一驚,但幾位族老無動於衷,他們仍和往日一樣,老藤古木一般的盤坐,整個人象是融入了黑暗,無聲無息。

“這纔是真英雄!”蘇寒心中很欽佩,幾位荒族族老居功至偉,危機時刻挺身而出,不惜耗費自己壽元,挽救整個荒族,大戰之後卻毫不表功,默默無聞。

“還有我荒族的無上仙兵,大荒之嶺。”荒野王的眼角,似乎又有些溼潤,他環視衆人,道:“這是仙兵,亦是我們的聖山。”

“族長,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很多荒人與蘇寒一樣,對當初莫名其妙消失的聖山感到不解和吃驚。

“大荒之嶺,乃中古末期我族一位至高無上的老荒神所鑄,爲了留下這件可保子孫萬世平安的仙兵,老荒神窮其一生,四處奔走,尋找神材。之後,大荒之嶺鑄成了,乃世間寥寥無幾的幾件仙兵之一。”

“我荒族世代都有無上皇者,守護三千里荒域,中古至今,許多次大戰,都是我族祖先奮勇殺敵,以無上神威擊退敵人,大荒之嶺,一直未能彰顯絕世殺伐力,世人乃至我們的族人,都不知道有這樣一件仙兵。”

荒野王咕咚喝下一口酒,接着道:“時間無情,一切都被磨滅了,大荒之嶺沉寂了無數歲月,終於到了將要損毀的時候,我族一位老祖將其融入了聖山,永遠鎮壓荒族的氣運,使子孫後代世世沿襲,繁衍不息。”

荒野王講述的很慢,聲音穿透了夜空,蘇寒與許多荒人越聽,心裡越是沉重。

“元虛老祖其實並非大限到來,永逝世間。老祖曾推演,自己仍有百餘年壽命。”

這是一條秘聞,讓很多人驚訝且不解。皇者乃世間的絕巔存在,無人可威脅他們,除非是無情的時間,法則的力量,將他們的壽元耗盡。但元虛老荒神尚有百年壽元,仍可保荒族百年無虞,卻提前離開世間,化道於天地。

“元虛老祖生前,一心想要修復大荒之嶺。如今的天地不同過去,天道不合,我族此代連次聖都沒有,老祖終將坐化,他坐化後,荒族就會面臨滅頂之災。這是老祖的一塊心病,因而想要將仙兵修復完整,成爲守護荒族的神器。”

“聖山一夜消失,是老祖取走了,想要修復?”蘇寒不敢出口詢問,心中暗暗思索。

“仙兵鑄造不易,修復更難,世間幾乎找不到可用的神材,元虛老祖將自己所有壽元耗盡,以皇者本源修復了大荒之嶺!”

“啊!難怪老祖壽元還未到,卻提前化道於天地!”

許多人面露不可思議的神情,他們剛爲逃脫了滅族之禍而慶幸,爲擁有一件無上仙兵而慶幸,卻不知道這件仙兵的修復代價是如此巨大,耗損了元虛老荒神剩餘的壽元,使他不得不提前離開世間。

噗通!

荒野王慢慢轉身,面朝老荒神昔年隱居悟道處重重跪下,幾名老邁且疲憊不堪的荒族族老亦起身,跪在荒野王身後。

此時,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默默跪拜下來,眼中充斥淚水。

“老祖爲留神器守護子孫,自損壽元,我們需時時謹記……”

元虛老荒神,世間最後一名皇者,他證道於萬年前,天縱英姿,以凡俗肉身一步步成長爲絕巔人物,乃荒族守護神。

他終身沒有離開荒域,隱居在南疆,以一代皇者之姿,卻甘心做一個默默無聞的老人,只在自己的子孫族人遭受危難時,才挺身而出,化解大禍。

他沒有其他那些皇者的絕世風采與無上榮光,沒有更多的傳奇留於人間,他是一個低調的皇者,能夠撼動九天十地,卻終生苦修。

他是一個慈祥威猛的荒族老人,化大道於心,卻平易近人。

世間無人可以永生,但元虛老荒神卻以另一種方式得到永恆,他融入了大荒之嶺中,以自己的一切換取荒族萬年平安。

荒神永逝了,卻如同永遠活在荒人的心中,他化爲一座豐碑,在天地間閃爍永恆不滅的神聖光輝。

“老祖……”

一些大戰時血流如注卻面無苦楚之色的荒人,此時痛哭流涕,跪地不起。

夜,就這樣慢慢流逝了,所有人默默跪拜,祭奠剛剛逝去的老荒神,直到天色大亮,荒野王才緩緩起身。

對蘇寒來說,這場大戰出乎意料,他未想到自己還能活下來。荒正和荒月陪他來到主寨邊的小山旁,他們曾數次來過這裡,此時心情卻和過去大不一樣了。

“以後再也見不到老祖了……”荒月仍很難過,對每一個荒人來說,元虛老荒神都是神明一般的人物。

“妹妹,不需如此。”荒正正色道:“老祖耗損壽元,修復仙兵,就是爲了讓我們後世子孫可以好好活着。”

三人慢慢前行,蘇寒心中在打算着,這場大戰肯定很快就會傳遍四方,荒族的老荒神雖然坐化,但仙兵出現,有這樣的震懾,任何外敵都會望而生畏。

“本抱着必死之心,但大難過去,我也該北上,繼續尋找師傅和師叔了。”

“你又要走了嗎?”

“這是我的心願,亦是我的責任。”蘇寒微笑注視着荒月,道:“荒族以後會永世平安,我可以隨時再來。”

“去吧。”荒正拍拍蘇寒,道:“我本要進行成人禮了,但因爲大戰將即,所以被拖延。待我成人禮之後,就成爲一個真正的荒族戰士,我會稟明父親,到五洲走動歷練。”

荒族一向與世無爭,很少與外界接觸,他們的子弟生在荒域,死在荒域,很多人終生都沒有離開荒域一步。但現今的世間與過去不同了,荒族前代族長很古板,墨守陳規,不過荒野王很通情,他已經決定,要遣送一些優秀的荒族子弟,到外界歷練,讓荒人去熟悉這個廣袤神秘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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