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都宮如同一片天地,廣闊沒有盡頭,青山秀水中雲霧繚繞,很多殿宇坐落其中,美如畫裡。
淡妝少女對蘇寒很恭敬,一路小心引領他前行,清新的山水氣息中充斥着濃郁的酒香與脂粉氣,濁世佳公子與粗獷豪客並行,許多人爲博佳人一笑,不惜拋出金山銀海。
走出很遠之後,人跡有些減少,此處很幽靜,來往者俱身份脫俗,亦有一些少年修士,端杯於花前溪邊小酌。片刻,一座碧波千里的湖泊出現在眼前,如同鑲嵌在麗都宮的一顆璀璨明珠,空氣新鮮的一塵不染,三五艘精美的畫舫緩緩蕩於湖中。
碧波盪漾的湖水正中,有一座秀美的殿宇,並不雄偉,被湖水環繞,四周有奇花異草,許多小巧的靈獸嬉戲於其間,花間樹叢現出一些身影。
“公子,這就是我家姑娘的小築,請上畫舫。”
淡妝少女擺手,一艘停泊在殿宇邊的畫舫緩緩駛來,蘇寒登船,不多時就登上湖中的小島。
“公子很有面子。”淡妝少女回眸一笑,輕聲道:“今日我家姑娘宴請幾位客人,他們尚且在外面等候,但姑娘吩咐,要先單獨約見公子呢。”
花間的一些身影都在注意剛剛下船的蘇寒,他衣着很普通,不如這些人豪闊,有人低聲詢問,相互打聽蘇寒的身份。今日,麗都宮的魔姬宴請貴客,能登臨小島的,俱是大有身份的人物。
“魔姬姑娘今日要請客,爲何還約我前來?”
“公子既來到麗都宮,就該知道,我家姑娘乃玄微城第一才女,炙手可熱,無數豪門闊少,大教神子欲求見而不得,但這些人亦不好得罪,因而姑娘乾脆一股腦見上一見,請他們小酌兩杯,聊表心意。”
兩人邊說邊走,不理會那些先來者,徑直步入華美的殿宇。從外面看,殿宇並不大,但深入其中,才知縱橫寬闊,幾乎可以跑馬,富麗豪華的不像樣子,擺設器具均爲罕見的精品,連跑腿打雜的丫頭小廝都如金童玉女一般。
此時,在宮殿外等候的一些人已經有些不滿,有人道:“我們先來,在此等候了許久,剛纔那人爲何後來而先至?”
“那人看着就象麗都宮內打雜的雜役,可能被魔姬姑娘青睞嗎?兄臺真是多慮了。”
“不錯,他說不定進去做什麼雜事,我們不必着急,在這裡品茗等候,焦躁則是褻瀆佳人。”
殿宇如迷宮,屋舍萬千,淡妝少女帶着蘇寒足足走了一刻鐘,這才止步,道:“公子請前行,那座竹林邊的小樓,就是姑娘的香閨,一切都已安排好,可直接進去,姑娘在等候。”
淡妝少女盈盈一笑,轉身飄然離去。蘇寒眺望竹林邊的小樓,沉思了一小會兒,邁步向前。
小樓有一縷檀香的氣息飄出,透過雕花的窗櫺,可看到掛着粉色的紗帳,幾盞宮燈影影綽綽,燈光被粉帳浸染了,一片暖暖的春意。
“魔姬姑娘,我來了。”蘇寒未失禮,在門外輕聲說道。
“小妖皇真乃誠信人,奴家亦等候多時了,請進。”
推開房門,登上小樓,一片粉帳如一層粉霧,讓人感覺朦朧。蘇寒遁聲而來,輕輕撩開紗帳。
香閨精雅,正中有一座鎏金垂簾大牀,魔姬斜倚在牀頭,手中輕輕把玩一根紅線。她的小腳瑩白潤潔,兩隻金色的小鈴鐺掛在腳踝,正淺笑着凝望蘇寒。
這絕對是傾城尤物,若在俗世間,可禍亂整個天下,顛覆一個古朝。
“奴家將一衆貴客都拋在外面,單獨在閨房見你,小妖皇,你的面子蓋過了所有人呢。”
魔姬粲然一笑,她緩緩起身,以金瓶倒酒,輕輕捧給蘇寒。一陣香風襲來,在金盃襯托下,魔姬皓腕如玉,傾倒衆生。
美酒甘醇,蘇寒淺飲一口,道:“魔姬姑娘,我如約而來,望不吝賜教,解我心中疑惑。”
“難道專爲了這個,才屈尊來到麗都宮?”魔姬秀美一皺,繼而又綻放笑容,道:“小妖皇,其實奴家很承你的情呢,你是君子心性,那個老駝子手腳不乾淨,若非看在你的面子上,怎麼可能輕易放過他?”
“他其實並無惡意,只不過姑娘你神出鬼沒,讓人感覺訝異。魔姬姑娘,那個太史宇……”
“那個太史宇,奴家倒是知道,但是此刻奴家突然改變主意,不想告訴你了。”
“這……”蘇寒眼前一黑,差點噴出一口血,他來麗都宮,只爲解開心中的疑惑,但魔姬好端端的猛然變卦,讓他無比鬱悶。
“心眼這麼小。”魔姬笑的更加嬌媚,一雙杏眼春光四射,修行千年的老僧亦不能自持,她蓮步輕移,又替蘇寒斟酒,而後道:“奴家只是說笑,看你緊張的。”
“噓……”蘇寒輕輕搖頭,魔姬太能逗了,與陸萱無異,很會玩人。
“不過再告知你這件事之前,望小妖皇賞臉,奴家今日宴請幾位客人,俱是五洲少年豪傑,你名動天下,可與他們相提並論。”
“都是姑娘的朋友,我就不便參與了,在此小坐,就要離去。”
“不給奴家面子嗎?”魔姬略微有些不快,瓊鼻皺起,白如美玉的赤足輕輕一頓:“女人家都有小性子,小妖皇不肯賞臉,我亦不強求,但奴家記性不好,關於太史宇那件事情,說不準轉臉就會忘記……”
“算你贏了。”蘇寒很無奈,與強敵大戰時都沒有如此無力。
“只是小宴,片刻就可散席。”魔姬變臉比翻書都快,此時又嬌笑起來,青蔥般的指尖輕輕一動腳踝上的金鈴,清脆的鈴聲悠悠傳出,不多時,那名引領蘇寒的淡妝少女便來到樓下。魔姬回臥鎏金大牀,慵懶道:“請客人們入席吧,我片刻就到。”
蘇寒心裡鬱悶,拿着酒杯,一杯一個底朝天,魔姬饒有興致望着他,不斷說些閒話。待到酒宴準備的差不多了,她才慢慢伸手,道:“奴家替你解開心中疑惑,你可否替奴家也做點事情?”
“我就知道沒有白吃的酒宴。”蘇寒心中腹誹,但面子上仍不敢流露出來,他道:“魔姬姑娘有什麼事情,我可全力而爲,但我出身山野門派,境界亦很低微,只怕事情太難的話,會力有未逮……”
“奴家心很善,不會爲難你。”魔姬身軀如流水,盈盈一握的小腰輕輕一擺,從牀上翻身坐起,將自己的玉足翹到牀沿,道:“勞煩小妖皇公子,替奴家穿鞋。”
“你玩死我算了!”蘇寒臉都綠了,哭笑不得。
魔姬如一隻剛偷了雞的小狐狸,眼睛笑成月牙:“好啦好啦,奴家只是說笑,小妖皇你何必動氣?客人想必到齊了,咱們這就走吧。”
離開小樓,蘇寒如釋重負,魔姬太不好打發了,雖然只是說笑,亦讓人冷汗直流。
此次魔姬將要宴請的客人,都有身份,因而宴席很豐盛,坐落在碧波湖最大的一間花殿中。這裡雖是室內,但四周鮮花如海,透過窗戶,可觀賞碧波湖風光。
雖然魔姬嘴上說着宴請的是幾位貴客,但在座的七七八八足有百餘人。所有客人早已經等的有些心焦,不過礙於面子,不敢多說什麼,此時一個個坐在自己桌前,裝着若無其事,其實心裡已問了無數遍:魔姬怎麼還不出來?
“諸位公子。”淡妝少女在主席旁的簾帳間走出,含笑道:“我家姑娘到了。”
“魔姬姑娘到了!”
百餘人頓時大喜,紛紛起身,如同諸臣恭迎帝王,他們在外界都有身份名望,眼界很高,對自己父兄也不過如此,但魔姬有傾城之姿,讓人難以把持。
讓衆人苦苦等候的魔姬終於出現了,他們忍不住紛紛上前,眼中的目光很熱切。
叮鈴鈴……
金鈴脆響,魔姬面帶一縷笑意,如微風飄來,所有人眼前頓時一亮,有些人尚是首次目睹如此絕代佳人,不由自主的咕咚嚥下一口唾沫。
還未等衆人從熱切中反應過來,隨即都傻眼了,一名衣着普通雜役一般的少年,緊緊跟隨魔姬,從簾帳中出現。
“這!這是什麼人!怎麼敢如此接近魔姬姑娘!真正是豈有此理!”
“這絕對是褻瀆!是對魔姬姑娘巨大的褻瀆!”
衆人傻眼,蘇寒亦傻眼,他本以爲只有寥寥三五個客人,沒想到伸頭就看見一大片。
“你與奴家同坐?還是?”魔姬轉頭,笑着問道。
“還是算了吧,我坐的遠一點。”蘇寒一看衆人目光,就知道自己無形中成了衆矢之的,他連忙起身,在淡妝少女的帶領下,坐到下首。
如此一來,衆人才算稍稍平息,許多人不滿的瞪了蘇寒一眼,而後大袖一甩,坐回自己的位置。
“今日奴家設小宴,諸位貴客能到席,碧波宮蓬蓽生輝,這就開席吧。”
“魔姬姑娘。”下首一人急忙起身,道:“可否稍等片刻?今日姑娘設宴,恰好有位尊貴的客人從遠方來,我自作主張,將他請到,估計再有片刻,就會出現。”
“哦?”魔姬一笑,道:“諸位已經是無比尊貴的客人了,還能有比你們身份更高貴的人?”
“我們小有家世,但與這位朋友相比,亦有云泥之別。”
“是嗎?”席間有人不以爲然,淡淡道:“五洲諸世家嫡子,諸大教神子,我也見過不少,大家都以平輩相稱,你這位朋友好大的架子,還要請魔姬姑娘等候?”
“哼!井底之蛙,你知道些什麼?”那人開口反駁道:“我這位朋友,來自北寒,乃大寒古朝的盤邦太子!”
“大寒古朝,盤邦太子!”
衆人都是有身份的少年修士,但聽到這八個字,亦抽了口冷氣。
真極五洲,共有四大王朝,南疆元忽,西域恆沙,中土孔雀,北寒大寒,俱爲立國無數歲月的古朝,歷盡滄桑與戰火,底蘊無比深厚,一朝動,天下皆動。
元忽,孔雀,俱爲妖族古朝,恆沙爲人族古朝,而大寒,乃神族古朝。
神族,真極萬族之一,他們人口不多,居住於真極之北的苦寒之地,與荒族一樣,很少與外界接觸,但神族亦有威名在外,國主盤辛,乃真極有數的強者之一。
“盤邦乃盤辛國主的嫡長子,萬年罕見的神明血脈,一路南下,遊歷五洲,能邀他到場,是我等的榮幸。”
衆人都不說話了,不是不想,而是心有顧忌,他們身份自然不俗,但北寒的神族,與荒族一樣神秘且強大,盤邦的身份更加高貴,乃古朝的皇儲,傳聞有神族始祖一脈傳承下來的神明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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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確實是一位身份貴重的客人。”有人打破尷尬,開口道:“來自四大古朝,且是太子身份。”
“老子英雄兒好漢,四大古朝的國主俱爲舉世無敵的強者,元忽陸斬,恆沙須陀,孔雀元真,大寒盤辛,由他們親自教導出來的子嗣,實力可想而知。”
元忽國主陸斬,恆沙國主須陀,孔雀國主元真,俱是成名多年的強者,他們的強大,衆所周知,但大寒國主盤辛,卻如同一個霧中的人物,令人摸不清虛實。
“先前就有傳聞,盤辛將要成聖了,許多年過去,不知他是否突破瓶頸,跨入聖境。”
“恐怕很難,天道不合,聖境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聖劫之後,聖人絕跡,這是天數。”
“即便未跨入聖境,也是次聖中的翹楚。”
衆人皆在低聲議論,盤邦太子的那位朋友面有得色。魔姬亦對盤邦太子很感興趣,她下令延緩開席,等待這位來自大寒的貴客。
這一等就是半個多時辰,別人尚不覺得如何,蘇寒有些不耐煩,這次宴會,他本就不願參加,此時坐的很不安穩,想要提前退席。
“稍安勿躁。”魔姬彷彿看出蘇寒屁股發癢,輕輕一笑,道:“若要退席,有些秘密,這一輩子你都別想知道了。”
“我只是隨便活動手腳,並沒有退席的意思。”蘇寒連忙解釋,魔姬而今成了不能得罪的人,最起碼要將這場宴席對付過去。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滿桌珍饈都要涼透了,衆人皆等的無聊,此時,一名錦衣少年,從對岸乘畫舫而來,步入碧波宮。
“盤邦太子到了!”
盤邦的朋友大喜過望,一溜煙般的迎了上去,寒暄問候。蘇寒亦舉目望去,這名大寒古朝的皇子,大約二十歲左右的年紀,消瘦卻不單薄,他出身苦寒之地,雖是皇族太子,體魄亦熬煉的及其出色,有一股強大的氣息透射出來,這是神族的神明血脈,幾乎壓制世間所有特異體質。
“勞你們久候了。”盤邦太子神情很淡然,對迎來的朋友微微點頭。而後,他的目光落在主位的魔姬身上,指尖不由自主的一動,眼中有亮光一閃。
英雄難過美人關,天縱豪傑亦有一絲柔情,魔姬乃傾城尤物,淡然的盤邦太子顯然未見過如此絕色,他自持身份,漫步上前,與魔姬遙遙相望。
“我來介紹。”盤邦的朋友笑容滿面道:“這位,就是來自大寒古朝的盤邦太子,太子,這位乃名動玄微的魔姬姑娘,她是整個玄微……”
“不必多說了。”盤邦太子輕輕擺手,頭也不回道:“任何語言形容魔姬姑娘,亦是多餘。”
“太子很會說話。”魔姬玉指輕拂,道:“貴客都已到齊,請太子入座。”
“太子這邊請。”那朋友很熱情,將盤邦引到主位下首的位置上:“這是專門爲太子所留的位置。”
“但凡我出行時,只要父王不在,必坐首位。”盤邦太子氣勢很強,且很逼人,他若無其事落座,道:“不過今日坐在魔姬姑娘下首,還在情理之中。”
“不愧來自大寒,太子好氣魄。”魔姬美目流轉,不知在想些什麼。
“有什麼可神氣的。”有人不服,低聲道:“不就是仗着有個好出身?”
話語很輕,幾乎象一縷風一般飄過,但盤邦太子六識強大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顯然聽到了對方的牢騷,目光一動,盯了過去,如一束神華凝聚成光,幾乎將人洞穿。
“啊!”
發牢騷者心神頓時巨震,盤邦太子一縷目光就讓他元神震動,實力可想而知。
“傳聞神族的神明血脈,可以壓制幾乎所有特異體質,同階稱王。”
“盤邦的實力很強大。”有人嘆道:“我自愧不如。”
此時,淡妝少女輕輕上前,在魔姬耳邊道:“姑娘,人已到齊,可以開席了嗎?”
“稍等。”魔姬眸光如星辰,微微轉動,而後對衆人道:“盤邦太子乃碧波宮的貴客,但此間還有一位貴客,身份可與他相提並論。”
此言一出,衆人又是一驚,大寒古朝的太子,國主盤辛的嫡傳,神明血脈的擁有者,這樣的身份何等顯赫,竟然仍有人可與他平起平坐,讓人感覺吃驚。
“諸位不信嗎?”魔姬甜甜一笑:“奴家給諸位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