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神族修士的交談,讓蘇寒與老瘸子心頭同時一震,他們不由自主對望一眼,差點將幾個神族修士揪出來問個清楚。
“萱兒,要嫁到大寒去了嗎?”蘇寒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陸萱的音容笑貌在腦海中愈發清晰了,彷彿就在眼前,笑顏如花。東極,北寒,相隔億萬裡,遠走北寒,幾乎等於天人永隔了。
“小友,慎重,先聽下去。”老瘸子拍拍蘇寒,示意他先不要妄動。
幾名神族修士品嚐着產自元忽的美酒,交談聲越來越大,沒有任何忌諱。
“四大古朝中,唯有我大寒的皇族血脈最爲高貴純正,其餘妖族人族的古朝,只是低賤的種族。”
“元忽王此刻估計正在焚香沐浴,暗自慶幸我大寒前來元忽提親。”
“元忽的長公主據說美冠東極,但她只配做我大寒太子的偏室。”
神族修士旁若無人,蘇寒聽着聽着,心神就飛到了元忽王都的王宮中,想要找陸萱,親口詢問。
“這幾個大寒棒子真他媽的讓人看不慣。”老瘸子朝隔壁啐了口唾沫,撇嘴道:“是不是小時候都被門擠過腦袋?小友你不必擔心,幾個大寒棒子只是白日做夢,長公主根本不會遠嫁到北寒。整個元忽皆知,元忽王陸斬對長公主視若珍寶,可能讓她嫁那麼遠去嗎?”
蘇寒默默點頭,他們繼續聽了下去,但神族修士的話題岔開了,在議論不久前剛剛證道成聖卻又離奇隕落的盤龍山老掌教。
司空老聖人的告誡,已經由紀傲臣派人散播到四處,不久之後,五洲修士都會聽到這條告誡。
蘇寒無心再吃喝下去,他與老瘸子拈花匆匆離開酒樓,回到離宮,找羅顯商議,想要儘快見到陸萱。
……
元忽王都金碧輝煌的皇城中,元忽王在御花園的涼亭中端坐,他思潮起伏,默默陷入沉思。
三日前,他接見了來自大寒的使節,對方說明來意,是要替大寒的盤邦太子向元忽長公主陸萱提親。
中土玉礦仙殿一戰,大寒王盤辛與恆沙王須陀均顯露真身,且彰顯出驚人的實力。陸斬當時身在當場,深知大寒王的恐怖。
且大寒太子的身份比陸萱絲毫不差,對方不遠萬里來到元忽,誠意很足。陸斬有些心動,神族已經開始漸漸南下,他們擁有神明血脈,日後必然是五洲中一股強大無匹的勢力,與之聯姻,將會有無盡的好處。
但陸斬亦有不捨,陸萱是他的愛女,自幼呵護備至,一旦答應大寒的求親,她將嫁到億萬裡外的極北。
“陛下仍在發愁嗎?”
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現,彷彿弱不禁風,楚楚可憐,她蓮步輕移,來到陸斬身旁。
妖媚不可方物的玉妃,傾國傾城的禍水,她一出現,整個御花園中百花黯淡,都失去了顏色。
“大寒日後必然會是震動五洲的古朝,但我很不捨,不忍萱兒嫁到極北。”陸斬對玉妃愛極,他扶對方坐在自己身邊。
“陛下說的極是,神族開始南下,且天道開始融合,他們的國主盤辛成聖,估計只是時間上的事,這樣的古朝,不能得罪。”玉妃朱脣輕啓,娓娓道來:“且大寒太子若干年後必要登基,黃袍加身,爲古朝的國主,長公主嫁到大寒,雍容富貴,母儀天下,這是天大的好事,有長公主在大寒,也可時時吹吹枕邊風,對我元忽很有好處。”
“話雖這樣說,但萱兒自幼長在東極,怕過不慣極北的生活……”陸斬乃一代人傑,但亦是一名父親,他心中始終不捨愛女受苦。
“陛下。”玉妃緩緩起身,鄭重跪拜在陸斬面前,道:“臣妾要規勸陛下了。陛下乃一朝之主,江山天下掌控手中,自古帝王,一念天下興,一念天下亡,天子無家事,我元忽與大寒聯姻,關乎國運,關乎元忽日後的興衰,陛下且不可只念父女之情,而忘記了社稷重器。”
“天子無家事……”陸斬捻鬚思索,許久後他擡頭,道:“是我想的狹隘了,多謝愛妃規勸,依愛妃說,該如何答覆大寒的使節?”
“應答應聯姻。”玉妃斬釘截鐵道:“大寒人一向注重聲名與臉面,我元忽若拒絕聯姻,他們恐怕會記恨。再說,長公主嫁到大寒,亦是尊貴無比的太子妃,不會受一丁點委屈。”
玉妃侃侃而談,陸斬愈加心動,大寒此次前來提親,並非沒有代價,他們言稱會與元忽世代交好,結爲生死盟友,且大寒使節帶來了正本的大日經,作爲聘禮。
“容我再想想……”事關女兒一生的幸福,陸斬雖心動,卻依然慎重,他被玉妃說服了七成,想要再細細的思索一番。
“陛下不用再考慮,與大寒聯姻,長公主遠嫁極北,是一樁天大的美事,亦是我元忽崛起於東極的契機……”玉妃巧舌如簧,她全力說服陸斬。
“要嫁你嫁!”
陸萱出現了,她面色很不好看,死死盯住一力規勸父親的玉妃,大聲道:“除非我死,否則絕不嫁到極北!”
“長公主息怒。”玉妃雖在名義上乃陸萱的母妃,但此時她很知禮,誠摯道:“大寒盤邦太子乃不世出的天縱英才,具有純正的神明血脈,可壓制世間一切特異體質,而今天道開始融合,已經有人成聖,盤邦太子日後絕對具有問鼎聖道甚或皇道的資格,長公主與大寒太子,乃天作之合……”
“有理。”陸斬未開口,在細細回想玉妃的話,破損的天道確實開始融合了。大寒盤邦太子,血脈純正,若成長起來,將是比其父盤辛更加強大的人物。盤辛將會成聖,盤邦亦有問鼎聖道皇道的資格,父子兩聖人,大寒的實力將會超越所有大教世家與古朝。
“胡言亂語!”陸萱狠狠瞪了玉妃一眼,她忍不住幾步來到近前,一巴掌抽了過來。啪的一聲脆響,玉妃的面容頓時多了五道指印。
“這是幹什麼!”陸斬從沉思中被拉了回來,他眉頭緊皺,自己的女兒與玉妃一向很不對付,見面如仇人,陸斬低喝道:“萱兒,與你母妃道歉!”
“她不是我母親!”陸萱既憤怒亦委屈,她的母親已經離開人世,且死去的很蹊蹺,當時陸斬曾命人徹查,卻不了了之。
“陛下請息怒。”玉妃跪在陸斬身邊,苦苦求道:“不要懲治長公主,她年紀尚小,有些道理不懂,臣妾受些委屈不算什麼……”
“愛妃……”陸斬極爲無奈,面前兩個女人對他來說都無比重要,他深深嘆息一聲,轉身離去。
待到陸斬走遠了,玉妃輕輕摸摸臉龐上的指印,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她道:“長公主,你就不要頑抗了,陛下已經決定,要答應大寒的使節。”
“若非你挑唆!父親怎麼可能捨得我嫁到極北!”
“沒錯,就是我從中挑唆,你能如何?”玉妃婉然一笑,她慢慢走到陸萱身邊,輕聲道:“我就是要將你嫁到極北,不僅如此,還要慢慢想辦法廢掉你的哥哥。”
“混蛋!”陸萱大怒,她猛然出手,手掌如閃電,但嬌柔無力的玉妃此時卻與剛纔判若兩人,她以一根手指擋住陸萱的手掌,令對方根本無法寸進。
“記住,元忽的一切,乃是我說了算。洗洗乾淨,準備遠嫁極北吧。”玉妃嬌笑着離去,只留下委屈憤怒到極點的陸萱。
她失魂落魄離開御花園,回到自己的秀玉宮,大寒的使節仍在等候,陸斬亦被玉妃挑唆,將要應允這樁婚事。
此時,秀玉宮的宮女來到寢宮外,陸萱心中無比煩躁,她要趕走宮女,對方卻道,有遠方的貴客已經來到元忽王都,正在離宮等候,求見陸萱。
“遠方的貴客!”陸萱心中一動,她猛然起身,急切問道:“是誰!”
“回長公主,就是過去曾經來過元忽的蘇公子。”
“是蘇寒!”陸萱身軀一晃,她身在元忽,卻時時關注着蘇寒的消息,一年前,嘯月妖皇的傳承者突然消失了,無影無蹤,如同人間蒸發。
但此時,他又出現在元忽,出現在離宮。陸萱不顧一切,她衝出秀玉宮,衝出皇城,一路風馳電掣般,火速來到王都離宮。
離宮一間精舍門外,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陸萱眼前,與上次分離時相比,他更加高大英武,英氣勃發,象一輪冉冉升起的晨陽,光芒萬丈。
此刻,蘇寒微笑着注視着陸萱,眼中有一分溫情,一分熱切,一分憐惜。
“傻……傻小子……”
陸萱忍不住落淚,她衝上前去,撲入蘇寒的懷中,如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大哭起來,淚水浸溼了蘇寒的衣衫。
“長公主,你好。”老瘸子不長眼睛,在此時出現了,舉着柺棍與陸萱打招呼。
撲在蘇寒懷中,不知道滴落了多少淚水,陸萱心中的委屈才消退了一些,她的眼睛通紅,蘇寒就在眼前,陸萱卻始終緊緊拉住他的衣襟,唯恐對方一瞬間又消失不見。
“我剛剛來到元忽,據說,大寒的使節前來元忽提親。”
“我不嫁到極北!”陸萱剛剛抹去的淚水又從眼眶裡涌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