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寒再一次失去了目標,他穿行在一個又一個古城中,朱雀老道不知在何處,山水田園與鎮獄彷彿亦蟄伏了起來。
“血仇,何時能報……”
中土天衝城,昔日最爲繁華的古城,亦是蘇寒極爲熟悉的地方,他一路風塵,來到此處。月搖仙宮就在天衝城外不遠,他想去探望一下故人。
熙攘的人流中,蘇寒默默無聞,他帶着一頂斗笠,將佈滿滄桑的面孔遮住了大半。十多年平和的歲月,古城在休養生息,如今已如過去般,烈火烹油,繁花似錦。
他漫步在各處,想要尋找一些天工神水,將第二次破裂的青銅聖甲修復。
他來到天衝最大的一間老商號中,天工神水很罕見,這間老店有萬年的歷史,背景很深,能尋到不少奇珍,但整個老店中,僅存兩滴天工神水。
兩滴天工神水,在一個透明小瓶中,散發淡淡的金氣,這不足以修復聖甲,但無可奈何。
“很好,兩滴天工神水,可獻給釋天公子。”
老店中,有十多人走入,人人氣勢都很不凡,蘇寒在此刻目光一動,從斗笠的縫隙中,他看到了一條熟悉的身影。
十八年沒有見面,花想容絕色未減,她更加脫俗,進境不知幾何,身軀中流轉的道光全數收斂了,愈發深不可測。
與花想容同行的,是幾名神風教修士,爲首兩人皆身高丈許,威武的如兩尊天神,他們盯住了蘇寒將要買走的天工神水,搶上前一步,將那隻透明的小瓶攥在手中。
“此物我們要了。”一名高大的修士道:“釋天公子需天工神水修復一件寶甲,這點神水不夠用,還有沒有?”
“已經沒有了,只有兩滴。”老店中的修士遲疑道:“還有,這兩滴天工神水,是這位客人先看上的。”
“你沒長耳朵嗎?”高大修士攥住小瓶,道:“這是釋天公子需要的東西。”
蘇寒側目注視這名高大修士,對方身軀強健,修爲很不俗,已經進入了碎虛境。
“無人敢與釋天公子爭搶東西,這兩滴天工神水我們要了,還有,將你們店中所有可以延壽的神藥都拿出來,想容仙子需要這些續命藥……”
高大修士尚未說完,一根手指輕輕點來,他頓時如遭雷噬,身軀幾乎都要碎了,攥住小瓶的手不由自主鬆開,連聲慘叫。
蘇寒手指一勾,將小瓶接住,他留下了一隻空間袋子,轉身朝老店別處走去。
“站住!”
花想容身旁十多名修士皆大怒,釋天如今的盛名,已經隱隱超越了同輩所有修士,戰無不勝,橫掃四方,擡出他的名頭來,諸古教掌教亦要給些面子。
他們快步上前,將蘇寒圍住,花想容站在原地,不動聲色,十八年了,她境界大漲,深沉如一片無底的深潭。
此刻,蘇寒的目光猛然一動,並非顧忌眼前這幾名氣勢洶洶的修士,而是看到了老店一個角落中,呈放在一座黃金小架子上的東西。
那是一塊碎陶片,亦是蘇寒所見過的最小的一塊,只有兩寸大小,陶片外一抹混沌色,寂靜無聲,不知再次被藏放了多久。
他一步上前,身前兩個修士被撞的倒地翻滾,壓塌了一排貨架。
“此物來自何處?”蘇寒拿起那塊碎陶片,這顯然是許久都沒有人問津的東西,蒙着一層灰塵。
“此物並非有人寄賣,至於來歷,無可奉告。”老店中的修士緊張的望着蘇寒,再望望後面幾個怒火沖天的神風教修士,暗中嚥唾沫,兩方人顯然都很不好惹。
這是很小的一塊碎陶片,但蘇寒可感應到,它能夠將那張破碎的臉拼湊完整。
他問明價格,將碎陶片收走。此時,後方神風教修士皆忍不住了,大喝上前,周圍的氣氛頓時緊張,連老店中的修士亦很爲難,神風教修士乃是釋天公子的人,氣勢很強,古城城主都不敢慢待。
蘇寒拿到了天工神水與碎陶片,不再停留,他慢慢走向門外,身前的兩名神風教修士又被撞的連連翻滾,引來許多圍觀的人。
“給我站住!”
一名高大的神風教修士大喝,他大步走來,伸手要將蘇寒攔住。
轟!
此刻,蘇寒猛然回頭,兩道目光如神光,讓高大的神風教修士不住倒退。
“是!是你!”高大修士頓時驚怒交集:“小妖皇!”
“是小妖皇!”
所有人皆大驚,近日已經有小妖皇復出的消息傳出,真假難辨,但此刻傳聞得到證實,蘇寒出現在天衝城。
花想容的目光亦隨之一動,她難以平定心緒,不由注目望向蘇寒。
“很好。”高大如戰神般的兩名修士並肩而立,咬牙冷笑:“銷聲匿跡十八年,我們一直在找你,薛圖兄等人的血仇,今日可報了!”
蘇寒無動於衷,依然慢慢走着,過去的一些恩怨,他不想再理會。
“許久未見了。”花想容輕輕走到蘇寒身前,她的目光有些閃爍。
蘇寒微微點頭,他的心不會再起波瀾,從前的一切,都隨風而去。他繞過花想容,一步將要跨出老店的大門。
“你想就這樣走?那裡有這麼容易!”兩名高大的修士急追過來,擋住蘇寒:“薛圖兄三人含冤二十年,今日你不留個說法,別想脫身!”
“他們要殺我,我將他們殺了,你需要什麼說法?”蘇寒淡淡道:“若要說法,沒有,若要戰,你們不夠資格。”
“狂徒!”兩名高大修士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蘇寒,他們乃神風五戰神僅存的兩人,受釋天器重,在五洲聲名很旺。
“小妖皇。”花想容靜靜望着蘇寒,道:“這件事確實是你的不對,薛圖等人喋血,若非釋天道兄壓制,神風教上下必要尋仇,時過境遷,血恨淡了,你向他們賠禮,將此頁翻過吧。”
“何爲對,何爲錯。”蘇寒亦望着花想容:“我引頸就戮,就是對的,是嗎?”
“五戰神中的三人,皆喪命在你手中,這是事實。”花想容道:“十八年不見,或許你變強了一些,但世間道理最大,你手染他們三人的鮮血,如今只是賠禮道歉,難道連這點,你都做不到嗎?”
“我手染何止三人鮮血。”蘇寒將目光移開,語氣依然淡如雲煙:“昔日凌霄古城外,兩千人皆化爲焦炭,都要我一一賠禮嗎?”
花想容面色頓時變了,當年凌霄古城外,上千修士圍追蘇寒,花想容亦在其中,她的舉動不明,但險些被雷都寶瓶鎮殺,若非蘇寒網開一面,道韻神胎亦化成了一截枯屍。
“狂徒!想容仙子好言相勸,你還在這裡大放厥詞!你有何本事,若非釋天公子一直暗中維護,你能活到今日?”兩名高大修士冷笑道:“據聞,當年幻空山等圍殺於你,你連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妄稱什麼英雄,只不過一介匹夫!”
轟!
一直冷漠如石頭的蘇寒,此刻燃起怒火,深深隱埋在內心中的痛楚,被人揭開,如同一塊血淋淋的創傷,永遠都無法彌合。
“還有人將你與釋天公子相提並論,你何德何能?與釋天公子提鞋都不配!”
兩個高大的神風教修士皆冷嘲熱諷,想要混亂蘇寒的心神,其中一人亦暗中傳音,先要聯合花想容,將蘇寒擊殺。
蘇寒收斂的氣息未勃發,身軀卻繚繞出了烏光,他如一尊魔,手掌山嶽一般的拍了下來,快的無從分辨。
嘭!
兩個高大的神風教修士頓時緘口,威壓令他們無法喘氣,面對重重拍下的手掌,兩人骨頭都要碎了。
轟!
花想容身軀道光猛然閃過,她臨危出手,想要攔住蘇寒。
“小妖皇!你太狂妄了!此乃天衝古城,萬年鐵律仍在!你想在此行兇傷人嗎!”花想容面色冷峻,她乃罕見的王體道胎,如今亦踏入了輪轉境巔峰,與蘇寒一樣,正苦苦觸摸那飄渺的次聖境。
“何爲鐵律!何爲道理!”蘇寒爆出大道音波,滾滾如雷,將花想容身軀外的道光幾乎都震散。
此刻,他沉寂了十八年的心,又掀起了狂濤怒波,這世間,還有道理嗎?若有鐵律,若有道理,沐雪兒怎會死,他怎會枯守孤島十八年。
嘭!
如山般的大手將兩個高大的神風教修士直接砸成了一灘泥,連堅硬的靈宮都隨着元神一起粉碎,瞬間喪命。
花想容面色頓時發白,她亦在不斷的成長變強,名動四方,道韻神胎一旦成長起來,可將同境界的修士死死踩在腳下。但此刻她的優勢無存,就在自己出手阻攔下,神風教五戰神最後兩人,皆被蘇寒擊殺,只留一地血水。
蘇寒眼中,消失了許久的血光與殺機,頓時萌生成了一片濃重的烏雲,他不欲再殺,奈何總有人相逼,連他曾親手放過的花想容,如今亦出手了。
“戰!”蘇寒升騰在古城的上空,遙指花想容:“可將釋天一起叫來!”
“無需我出手。”花想容語氣如冰:“你在古城悍然殺人,會有坐鎮的強者出面懲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