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宇中混亂的氣息開始漸漸平復,只有飛舞的鮮血和一團被擊碎的元神。淡淡的紅色流光一點點的散去,釋天死去了。
傲世的人傑,當今蓋壓了真極一代人的東海釋天,就這樣死去,沒有墓碑,沒有輓聯,淒涼悲慘,屍骨無存。
蘇寒眼中的血色亦隨着釋天的滅亡而漸漸消失,他沒有任何波動,靜靜看着釋天的元神最終散落在浩宇中。釋天,是一個強大的敵人,卻不值得尊敬,他遠不如小蝠王,亦不如公孫華泉。
所有的亂流皆不存了,不遠處,花想容默默的佇立着,一顆晶瑩的淚,從她圓潤的眼眶中滑落下來,一滴一滴,彷彿永無休止。
“敗了,真的敗了……”花想容似在哭,亦似在笑,她失去了所有,將自己的一切都斷送在此。
許久之後,蘇寒緩緩轉身,與花想容對視。他的心神不能完全平息,心中的殺念亦在不斷的浮動。
這本是一場將要持續許久的大戰,但一柄黑色大劍,改變了一切。釋天的秘寶與秘術有很多都未來得及動用,被黑色大劍一劍劈碎了信念與鬥志。
“暗皇劍,暗皇劍之下,誰人可以逃脫……”花想容閉目,任淚水滑落:“走錯了一步,就不可回頭,直至走到終點……”
她喃喃自語,似乎在夢囈,將一切都道出。蘇寒舉劍的手,慢慢垂下。
花想容的話,如夢囈,卻道出了一些辛秘,讓蘇寒感覺震驚。
“我不聽師尊的勸阻。”花想容睜開雙眼,在黑暗中望向蘇寒:“道韻神胎,萬古難見,籠罩光環,被上天垂青,但我情願自己是一個普通的山門弟子……”
一切皆有因果,蘇寒默默的聽,不知該做何想。
他們沒有過多的交談,蘇寒亦沒有發問,任花想容道出心中的酸澀與其它。
浩宇孤冷,花想容白衣染血,象一名清仙將要隕落。她的身軀中又有淡淡的道光溢出,將一身血跡慢慢的融去。
“我不信天,亦不信命,我要敗你。”花想容流着淚,卻仍在笑:“可惜,我有多傻,你乃是天嫉之體,不可戰勝……”
“天嫉之體!”蘇寒黯淡的雙眸猛然勃發出精芒,他雙目如電,直射花想容。
這四個字,太令人震撼,亦承載了太多,這不僅僅是一種真極最強的體質,也是一種象徵。
西域玉女峰的歡喜菩薩,慧眼如電,她知曉很多秘聞,亦看穿了蘇寒的不凡。天嫉之體,曠古罕見的皇姿天驕,昔日的玉女峰聯姻,歡喜菩薩欲留住蘇寒,讓他與花想容,孕育超越一切的真正最強體質。
蘇寒逃婚,歡喜菩薩亦未放棄,但這樣的事情,對絕代嬌女花想容來說,卻是一種不堪忍受的恥辱,她沒有大肆尋仇,卻將一切恩怨都深深埋在心底。
“我不聽師尊的勸阻,執意要敗你,我忍辱負重,不惜一切,拼命的修行,拼命的朝前走,只希望能有一日,要你敗在我的手中……”
蘇寒輕撫手中的黑色大劍:“你識得此劍。”
“這是一條辛秘,你要聽嗎?”花想容悽豔的慘笑,淚水如玉珠落盤:“你求我,我將這一切都告訴你……”
“不必。”蘇寒搖頭,他將黑色大劍收起,事到如今,一切都沒有挽回的可能,他不會再欠下花想容任何恩情。
嘭!
滾滾氣血和殺機,從蘇寒身軀中再次爆發出來,血光如一道巨大的光柱,直衝頭頂的星河。黑色大劍神威無匹,但催動大劍,卻要付出極大的代價,蘇寒體質特異,神力彷彿永不幹涸,而黑色大劍幾乎要將他抽乾了。
但他的氣勢不倒,力量,只是一面,力有衰竭時,而勢,卻可亙古長存。
“過去所有種種,今日一併了結,你可出全力,我亦不會留手。”蘇寒的話語中,有一絲苦澀,他不願親手殺掉花想容,但此時,他彷彿將一切都放下了。
“你要殺我?”花想容抹去了淚,她沒有懼色,飄然跨向蘇寒。
“你欲殺我,我必殺你!”蘇寒的氣勢淹沒了那一絲絲苦澀,殺機瀰漫。
“好,很好。”花想容的身形漸漸加快了,她象一團飄動的白煙,奔向蘇寒。
蘇寒震天一吼,音波衝散了眼前的黑暗,彷彿一片洪水猛獸衝破了牢籠,衝向前方。大道似乎被一吼震出了裂痕,他掌握鬥戰真諦,將身軀內最後的力量全部凝聚,如一柄神劍的鋒芒。
花想容的玉體,此刻幾近透明,全部被一絲一縷的道光所映亮,她已經抹去的淚水再次淌落下來,極速衝向蘇寒。
她的雙眼,慢慢閉合,彷彿不願再看到這世間的任何東西。衣袂飄飛,黑髮三千丈,一根青絲落下,斬斷了一切。
噗!
一股道光,將花想容軀體中的大脈崩斷,她自斷了力量之源,讓生命精華不斷流逝。
“無人可殺我,只有我自己……”
花想容的身軀在不斷崩碎,被自己的道光所重創,她仍飄向蘇寒,萬丈距離,如同萬里,她愈發吃力,生命本源飛快的消散。
“小妖皇……”
花想容的面孔,被四散的道光完全照亮了,她的孤傲與清冷,彷彿在此刻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令人無法揣度的神色。
嘭!
一聲悶響,花想容的靈宮中,元神被崩滅,她自爆了元神,目光頓時呆滯,身軀亦如一具皮囊般,向前無力的倒下。
“小妖皇……”
此時的花想容,是那般的無力,她連站立的力量都沒有了,雙手無助的伸向前方,彷彿想要抓緊蘇寒。
蘇寒的心猛然一震,他看到了花想容在自己眼前自絕,亦看到對方的身軀向自己無力的撲來。
轟!
徵世神戈與魔域龍槍一起從蘇寒手中跌落,他不由自主伸出雙手,想要接住已經失去了大半生機的花想容。
但他的手只伸出一半,就在中途驟然停止,花想容的目光似遲滯,又似迷離,她的面色無比蒼白,沒有一絲血色,身軀就那樣軟綿綿的在蘇寒面前靜靜的摔倒。
蘇寒的手,距花想容只有三尺,就是這三尺,卻如天地間最難逾越的距離。他終未跨越這三尺,任花想容落在了無邊的黑暗中。
一股股亂流,從四面八方流動過來,亂流托住了花想容失去了生機的軀殼,慢慢的飄向宇宙深處。真極唯一的道韻神胎,不世的嬌女,下場卻如此淒涼,她失去了生命,亦失去了靈魂,只有一具尚未腐朽的軀殼,遊蕩在浩宇中。
大戰完全結束了,蘇寒微微一抖身軀,將渾身的血跡留在了此處,他沒有回頭,轉身踏上了迴歸真極的路。對於他來說,釋天,花想容,已經成爲過去。
這裡距真極,並不算太遠,蘇寒回到了真極星外的氣層,沒入了大陸。這是片熟悉的土地,卻讓他感覺無比的陌生。
真極諸聖仍在孔雀古朝,他們聚首商議,真極的火種已經遷徙,但這只是真極萬生中極少的一部分,還有九成九的人,被籠罩在大劫的陰影下。
蘇寒沒有干擾,他默默等候,三日後,諸聖漸漸離去,他尋到了司空大聖與黃巢。
他去而復返,讓司空大聖與黃巢有些驚訝,蘇寒未多說什麼,殺五衰道人,乃不可平息的願望。且此時,他的心神真的非常不穩,花想容臨死前留下的那句話,讓蘇寒久久不能平靜。
天嫉之體,這彷彿是一個神話,一個傳奇,近古之後,三代聖王皆爲天嫉之體,他們同宗同脈,先後平定了大劫。
且在這一瞬間,蘇寒彷彿猛然頓悟了兩個字的含義。
護道……
三次大劫,均有天嫉之體臨危證道,平定無邊的劫難。蘇寒曾迷茫過,猜測過,他不知,此次大劫,爲何沒有天嫉之體一脈,橫空出世。
如今,這一切彷彿都有了答案,天嫉之體真的出現了,他就是蘇寒。
“我,真的是天嫉之體嗎?”
話到嘴邊時,蘇寒卻又猶豫了,這些事情,無論真假,都不可能再逆改,即便說了,又能如何?他已成熟,無需再傾訴。
“我有橫渡星空的聖器,有一點心願未了,事後,將會趕赴玄黃。”蘇寒與司空大聖和黃巢在他們的結廬地攀談,他道:“暗皇劍,爲何物?”
“暗皇劍……”
司空大聖顯然不知此物,殺生道黃巢卻象是在回憶什麼,片刻之後,他道:“我未見過暗皇劍,但若真的有這柄劍,當是嘯月的皇兵。”
“是嘯月妖皇的皇兵!這果然是一件仙兵!”
黃巢道,他與嘯月妖皇昔年交往甚密,熟知一些事情。嘯月妖皇未證道爲皇時,曾尋到了一塊暗皇神金,這是無價的神料,皇者專屬的鑄兵之物。
“嘯月曾說過,他愛劍,若有朝一日能夠證道,一定會將這塊暗皇神金,鑄成暗皇劍。”
嘯月妖皇未證道時,黃巢已經墜入了魂界,之後的事情,他一無所知。嘯月妖皇或許真的鑄出了暗皇劍,但從來無人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