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月,蘇寒走了許多地方,希望越來越渺茫,入眼都是涌向東部的真極人,卻沒有任何關於五衰道人的消息。
他遲疑也不甘,不知留給自己的時間還有多少。東極已經亂成了一鍋粥,距離仙臨祖星遠征到來的日子越來越近,很多人已經感覺大劫將要降臨的氣息。
“這會是一場死劫,域外的修士太強大了,他們動輒可派出幾尊大聖。而我們,只有司空老聖人。”
東極一片曠野,這裡原本人跡罕至,但此刻四周都是東遷到此的真極修士,他們稍作停留,將會繼續向東,一直走到自覺安全的地方爲止。
“就在這裡安家吧,能過一天算一天。”一個老修士彷彿身心疲憊,他抖落一身塵土,無奈道:“再向東,我們還能走到哪裡去?大劫來臨,五洲都會覆滅。”
“深入東海也不可能,琉球人和東海妖族都不會歡迎我們。”
蘇寒從此處穿行,他默默無聲,但其間有人無意中認出了他,幾名修士頓時圍了過來,一聲喧譁,四周的修士紛紛聞聲上前。
“是小妖皇!”
“小妖皇,許久都不見了。”
此時再不似從前了,真極修士對蘇寒消除了所有敵意,一些修士目光中流露了一切熱切和期盼,但隨即,這絲期盼就蕩然無存。
“小妖皇有少年皇者之姿,他屢創奇蹟,但畢竟太年輕了,還未大成,不可能挽救真極。”
“小妖皇,我們的老聖人呢,大亂若起,老聖人會留在真極護道嗎?”
“一定會。”蘇寒點頭道:“司空大聖,還有諸聖皆在真極,他們會盡全力,替真極護道!”
“那就好,那就好……司空大聖驚採絕豔,昔年是有資格問鼎皇道的蓋世人傑,他若護道,真極將會無恙,一定會無恙的……”
一些人喃喃自語,露出了笑容,但他們的笑容背後,隱沒着說不出的苦澀。司空護道,真極無恙,這只是自己對自己的一種安慰,昔日無天覆蘇,司空大聖都力有未逮,如今更加強大的仙臨大軍將要殺到了,誰能逆天?
轟隆隆……
遠方的虛空被擠塌,一艘艘古船破空而來,古船的船頭上,飄揚着聖光旗,隨勁風獵獵作響。
“是光明教的人,他們亦在東遷。”
無數艘光明教的古船從此處經過,頓時,蘇寒的拳頭緊攥,雙目亦將噴火。
大雲光明教,昔年亦曾派人圍殺蘇寒,沐雪兒亡於那一戰中,讓蘇寒痛不欲生。他在孤島苦修十八年,出世後剿滅了乾元古洞,幻空山等無上大教,亦曾攻伐光明教,滅殺了無數光明教徒。
攻伐未能完全滅絕光明教的道統,教門的基業仍在,這麼多年過去,他們再次發展壯大起來。
爲首的一艘古船上,一名高大的身影負手立於船頭,他有聖人的威嚴,無上的氣魄,如滅世的梟雄一般。山風吹過,他一頭花白的頭髮微微飄起,帶動千絲萬縷的聖光。
“光明教的教主武羅,他們真的要捨棄在五洲的基業,東遷至東海嗎?”
武羅獨立船頭,許多年前,他已經是名滿五洲的絕代王者,天道融合昌盛,他亦與真極諸王一樣,挺身跨入了聖境。
古船轟鳴,從上空越過此地時,武羅雙目閃爍冷電,他一眼望到了被衆人圍攏起來的蘇寒,骨節頓時咯嘣作響。
他們是死仇,若非真極遭遇了神域的黑暗大劫,幾乎不可化解,必要拼個你死我活。
聖人在半空投下了目光,讓許多真極修士暗中驚悚,只有蘇寒屹立如山,他未入聖境,一身氣勢卻與聖人分庭抗禮,象一棵永不會低頭的萬年青鬆,目光與武羅的目光驟然相撞。
他們彼此之間都有戰意在萌生,空氣緊張的幾乎要爆裂,周圍修士察覺出了不妙,衆人紛紛全力後退。聖人若與蘇寒展開大戰,驚天動地,這片曠野會被毀掉。
光明教的古船全部停在了半空,武羅的面色鎮定,但身軀外,一層層聖威飛速在流動,只要垂落下來一縷,就會將羣山都壓塌。
“原來並非所有聖人都是你的朋友。”狗頭道士鬼頭鬼腦站在蘇寒身後,他不會有任何顧忌,手中暗握着大聖聖兵,只要大戰爆發,會毫不猶豫的用大聖兵去攻殺聖人。
僵持足足一刻,蘇寒腦海中,不斷浮現沐雪兒昔年玉隕時的一幕,亦浮現着萬千光明教徒慘死於血河水晶下的慘狀。
“死去了這麼多人,大仇應算報了……”蘇寒緊握的雙拳,不由自主的慢慢鬆開,時間過去很久,他亦懂了一些道理,光明教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昔日的血仇,應該在此時劃上句話:“除去鎮獄與山水田園,我與真極萬教之間的恩怨,就此了結……”
隨之,武羅身外繚繞的聖威亦慢慢收回體內,他至始至終一言未發,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轟隆隆……
光明教的古船緩緩開啓,重新從此地上路,趕向東方,一場將要爆發的大戰臨時消弭,許多人不由自主長長鬆了口氣。
許多人在躲,許多人在逃,但這都無濟於事,大難遲早會來。一日之後,蘇寒與狗頭道士亦動身了,他們一口氣從這裡趕到了東極的邊緣,看到了遼闊的東海。
“可能再也無法找到了……無法找到五衰道人……”
蘇寒眺望着無邊的東海,他心中淤積的悲哀與苦悶,此刻再也抑制不住。
吼!!!
一聲長嘯,彷彿虛空炸雷,無邊無際的音波滾滾衝到了東海中。彷彿一場猛烈的海嘯席捲了東海,海面彷彿被無堅不摧的音波從中震開,海浪衝天而起,暴雨傾盆。
……
黑暗的宇宙,死寂的星空之路。
一眼望去,除了星域中一些星辰淡淡的光芒,整片宇宙皆被黑暗籠罩。沒有任何生機,星空之路不知道沉寂了多少萬年。
此處已經接近了真極星,是仙臨至真極星域之路的最後一段,三年多以前,仙臨遠征大軍僅存的一尊大聖周戈,從這裡倉皇逃回祖星,至此之後,再無人涉足過這條星空之路。
黑暗的宇宙中,彷彿緩緩飄起了一大片陰雲,陰雲遮蓋住星辰的光輝,它鋪滿了整條星空之路。
這片陰雲,是不知多少艘星空古船所組成的龐大船隊,他們從仙臨祖星而來。大聖周戈逃回仙臨,帶回的消息既讓人憤怒,又讓人驚喜,遠征軍全軍覆沒,四尊大聖隕落域外,但他們發現了一顆天道昌盛的生命星辰,足以讓整顆仙臨星域的修士全部遷徙過去。
他們的故土將要乾涸了,不用太久,就會化成一顆死星。周戈帶回的消息讓無數人振奮,十八洲霸主立即會盟,他們空前一致的團結,竭盡全力調動大軍,組成了一支令人心悸的星空船隊。
陰雲一般的星空船隊,搭載了不知多少尊聖人,多少尊大聖,一條萬丈古船中,大聖周戈與幾尊仙臨大聖並肩站立,這是一條他曾走過的路,延綿到了遠方的真極星。
“快要到了,快要到了!”周戈雙眼燃燒血光,身爲大聖者,拼盡全力才得以逃脫,這是恥辱,不可抹滅:“這是一顆種族低劣的生命星辰,只有一尊次皇和兩尊大聖,將其屠掉,給仙臨爭取生存的空間!”
“據一些霸主透露,這顆生命星辰,很可能就是昔日無名修士與九牧佛門創教佛陀的母星,他們爲何會沉淪到如此地步。”
“天道都有衰有盛,何況一顆生命星辰,無名修士早已經坐化很多年了,此去真極,要挖他的墳!”
船隊在星空不斷穿梭前行,如此極速的穿梭,最多再有十多日,就可衝入真極的外圍。幾尊仙臨大聖將目力完全放開,他們似乎已經可以望到那顆蔚藍色的生命星辰,充滿了生機和靈氣。
星空古路中,一顆顆隕星雜亂無章的散佈在古路周圍,這些皆是方圓不過百里的小隕星,很不起眼,在浩宇中隨處可見,比大海中的沙子都要多。
轟……
船隊最前列的一艘萬丈古船,繞過隕星,繼續向前,前後連綿不知多少裡的一艘艘古船,接二連三隨着萬丈古船的軌跡,沒入了星空之路的最後一段。
四周皆是隕星,但無人可以洞察一切,亦無法看出,這些雜亂無章的隕星,隱隱如一條無比巨大的萬里長龍,盤臥在星空之路的中央。一些隱沒在宇宙虛空內的小隕星,象一個個無形的樞紐,將萬里隕星長龍串聯在一起。
“向前!快要接近真極星了,剿滅他們的次皇和大聖,仙臨無敵!”
一艘艘古船,沒有任何警戒和波動,他們很有秩序,先後進入萬里長龍盤臥的區域。彷彿一片浮動的宇宙堡壘,在不斷漂移,不久之後,大半星空古船,皆被那條無形的隕星長龍圍在了正中。
唰……
一雙手掌,無聲無息從古路遠處的黑暗虛空內探出,手掌凌空一按,虛空內蟄伏的一道光紋,頓時被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