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血雷,交織如海,一個活生生的人,被幾條發光的鐵索緊緊束縛,不能脫身。他很頑強,不斷與劈落下來的無數血雷抗衡。很難想象,此人的修爲高到何等地步。
“這是開闢出那片生路的聖人嗎?”蘇寒第一時間就產生這樣的猜測。萬千血雷凝聚的中心,聲威懾人,不是超強的強者,根本無法立足。更爲緊要的是,小世界許久都未現世,這個血海中的活人,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就被困在此處的。
據老瘸子說,開闢生路的聖人,最少也是千年以前的人。蘇寒吃不準自己的猜測是否準確,若眼前真是一名活生生的聖人,說出去立即會引起外界的一場風暴和震動。兩千多年前一場聖劫,很多聖人隕落,全部絕跡於世間。而今出現活着的聖人,簡直和荒族的老荒神未坐化一般,令人震撼。
但此時已經容不得蘇寒再想下去,血湖的血水具有特異的力量,無論他怎麼掙扎,都無法離開血湖,被迫隨着涌動的血水流向血湖中心。
“糟了!”蘇寒一頭冷汗,以他這種修爲,恐怕還未接近萬千血雷中心,在邊緣地帶就會被劈成一截焦炭。
無數雷霆越來越近了,蜂擁的電芒如同一團亂麻,劈啪作響,蘇寒觸動到了絲絲電芒,渾身上下已經崩裂的傷口更加惡化,鮮血流個不停,混入了血湖中。
“我肯定抵擋不住這些血光雷霆!”蘇寒清楚的察覺,自己的肉身雖然強,但終究修爲有限,不可能擋住萬千血雷。
“破布!破布!快出來!”蘇寒心裡大聲狂吼,他身上的那塊無名破布,可抵禦萬力萬法,但無法掌控。
血水洶涌,朝前奔流,蘇寒穿過一團如麻的電芒,將要被捲入萬千雷霆的中心了。
咻……
蘇寒感覺懷裡輕輕一動,他以爲破布再次顯聖,但從懷裡飛出的,卻是剛剛從山壁深洞中挖出的那塊碎陶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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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巴掌大小的陶片,有混沌色,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它飛舞出來,懸在蘇寒頭頂,將無數電芒全部吞噬下去。
“這果然是塊不凡的碎片!”
蘇寒大感輕鬆,陶片出現,將外來的力量全部吸走,沒有絲毫波及到蘇寒。古樸的碎陶片,彰顯出無比神秘的力量,它沒有神能,卻如同一個無底洞,把無數電芒吸走。
與此同時,血水不停涌動,十多個呼吸後,帶着蘇寒流向了萬千雷霆交織的海洋。
這是真正的雷海,好像沒有盡頭,天地被雷霆完全充斥了,血光迷濛,天雷生威。但蘇寒並未被劈死,他頭頂那塊神奇的碎陶片,宛如饕餮,將所有垂落的雷霆吞噬。
“這塊碎陶片,和石柱上的小棺材有點相像!”蘇寒心頭一動,碎陶片和小棺材截然不同,但它們好像都如無底洞一樣,擁有神妙的力量,可吞噬萬物,法力,法寶,神能,只要靠近,就會被吞掉,連一絲痕跡都不留。
蘇寒已經完全安全了,半塊巴掌大小的碎陶片,卻如同一面神盾,將所有雷霆擋住。此時,蘇寒懷裡又輕輕一動,破布飛了出來,懸在蘇寒身前。
這一次,蘇寒是真正的萬法不沾身了,碎陶片在頭頂吞噬血雷,破布環繞在身軀四周,連一絲電芒都無法觸及蘇寒。
“破布又動了,它很沒規律,神鬼難測。”
雷霆的中心,血水涌動的更加劇烈,破布剛一出現,蘇寒就幾乎被衝到了湖心。此時,被困湖心的那個活人,只距離蘇寒十多丈。
此人很強悍,被九條發光的鐵索緊緊的束縛在原地,但他依然不屈,拼死掙扎。離得近了,蘇寒才發現,此人的位置,正好是血湖的中心,也是萬千雷霆的中心。這裡沒有密集如雨的雷霆,但每隔三十個呼吸,就會有一道無比粗大的血雷,從天而降,劈落在他的身軀上。
這道粗大的血雷大的嚇人,僅憑肉身,沒有幾個人可以硬抗。這個無名人也被劈的皮開肉綻,露出森森白骨,但他顯然修有無上聖術,破裂的肉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恢復,只是一個呼吸間,已經完好如初。
“這種修復肉身的速度,簡直匪夷所思!”蘇寒吃了一驚,修士進入十龍境,就可開啓人體九竅,九竅不滅,生機不絕。修爲越高,修復肉身的速度越快。但蘇寒從未聽說過,有誰能在不到一個呼吸間,將全身上下崩裂的血肉和骨骼全部修復完整。
無名人修復完血肉,又過了大約三十個呼吸,粗大的嚇人的巨大血雷,重新劈落,他再次以聖術修復血肉。如此循環,生生不息。
“難道此人被困在這裡,一直就這樣硬挺下來的?”蘇寒看的頭皮發麻,若非親眼看見,簡直不敢想象。無名人絕對不是聖人,但他身上的秘術卻神奇的無法形容,修復肉身如家常便飯,不管多重的創傷,只是一眨眼就完好如初。
更爲重要的是,尋常修士每次修復肉身,並非沒有代價的,肉身被破碎一次,元氣就會大傷,即便快速修復了,精氣肯定不如先前,要是來回修復個幾次,沒準神力就被耗盡了。但眼前的無名人好像沒有這個弊端,反反覆覆被粗大的血雷劈的骨碎筋折,修復肉身後依然生龍活虎。
就在接連三次粗大血雷劈落間,蘇寒又被衝上前幾丈,距離無名人近在咫尺。此時他連對方相貌都能看的很清楚,這人被困雷海不知道多久了,頭髮眉毛鬍子皆不存,身上的衣衫早就化爲無形,赤身**,正在雷海中煎熬。
他的外貌大概五六十歲,真實年紀肯定不止如此。無數血雷在周圍咆哮肆虐,將此人通體映照的血紅,但他無畏無懼,渾身上下散發出一陣浩然的正氣。如同飽讀詩書的大儒,臨危不懼,慷慨對敵。
無名人顯然也想不到,血湖中竟然能有人漂流過來,而且是個十幾歲的小修士,看樣子只在神池境,不過頭頂一塊碎陶片,身外裹着一塊破抹布,萬千雷霆退避,根本無法近身。
“這是五光血雷大陣!”無名人大聲叫道:“陣眼就在我面前!將陣眼破掉!”
蘇寒不知道此人的來歷,但無名人一身正氣,浩蕩千里,尤其他的面容,棱角分明,剛毅凜然。
“此人渾身正氣繚繞,肯定不是歹人,我有破布和碎片護體,在此處無驚無險,盡力幫他一把吧!”
“如何破掉陣眼!”蘇寒大聲問道。
無名人剛想說話,但神色間有一絲失望,眼前的小修士只有十幾歲,不知道依仗什麼法寶闖到了五光血雷大陣的中心,能保住命已經算是奇蹟,要他破去這種大陣的陣眼,幾乎不可能。
“你身上有什麼法寶!無法破掉陣眼,能暫時壓制它也行!我可全力掙脫出來!”
“法寶?”蘇寒細細一想,自己身上真沒有什麼能拿得出來的東西,虎王印丟了,黃金小爐雖然厲害,但在這種大陣中還無用武之地,碎陶片和破布都不知道怎麼催動,僅能被動防禦護身。
“不要急!慢慢想!”無名人好容易盼到一絲得救的希望,在原地大聲喊叫。此間,他又被粗大的血雷劈中數次,均在眨眼間就恢復了肉身。
“以我自身的力量,破掉陣眼根本不可能,又沒有法寶鎮壓,怎麼辦!”
蘇寒緊張的思索,多餘的法寶全部被他換成了魔晶寶玉,眼下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不過那些靈器級別的兵器,即便還留着,在這裡也派不上任何用場,拿出來就會被血雷給劈成粉末。
“我以破布護住你,你可掙脫出來嗎?”蘇寒問道。
“不行!”無名人一動身軀,他體外的九條發光的鐵索,立即收緊了一圈,幾乎將他禁錮的不能動彈:“不壓制陣眼,五光血雷陣的神能就不會減弱,我的力量不夠,無法掙脫出來!”
蘇寒心裡突然動了一動,他想起自己從仙祖的草廬中收取了一方大印。
這方大印完全被磨滅了,沒有一絲神性,但沉重之極,且這是仙祖留下的東西,不能與其它腐朽的法寶相提並論。
“我盡力試試!”
蘇寒一把掏出楔刻有一個“道”字的大印,將它拋向無名人身前不遠處的法陣陣眼。陣眼乃大陣的樞紐,維持整個法陣的運轉,無論多麼犀利的殺陣,只要陣眼被破或是被暫時鎮壓,都要威力大減甚或停滯。
大印輕輕翻動,它失去了神性,幾乎是一方凡印,但它沉重如山,印上所楔刻的那個道字,在漫天的血光中,微微有一點點扭曲。
轟隆!
楔刻道字的大印,從上方重重壓落下來,如同天穹崩塌了,墜落到世間。大印橫空,轟的壓在五光血雷大陣的陣眼上,萬千垂落的雷霆猛然一抖,瞬間就減弱了許多。
與此同時,束縛着無名人的九條光索,也隨即黯淡下來,無名人精神大振,一陣長嘯,奮力掙扎,神力洶涌如潮,嘭的一聲,將九條黯淡的光索全部崩成碎片,身軀猛然衝了出來。
“真不愧是仙祖留下的大印!”蘇寒深爲這方大印而感到震驚,他出於無奈,只好扔出大印鎮壓陣眼,原本就沒有抱多大希望,畢竟楔刻着一個道字的大印已經腐朽。但沒想到,它依然沉重的壓塌諸天,一下子便鎮壓五光血雷大陣的陣眼,救無名人脫困。
“快走!離開這裡!”蘇寒衝無名人說道,他有破布和碎陶片護體,萬雷不侵,想要讓無名人先走,而後自己收回仙祖的大印。
無名人一臉浩然正氣,他懸浮在萬千雷霆中,卻如沐春雨,此人肯定身懷無上聖術,肉身雖然不算超強,但修復速度卻堪稱奇蹟。尋常修士,在血雷大陣的中心,只怕捱上那道粗大血雷一擊,就要形神俱滅,此人卻苦苦支撐了不知道多久。
粗大的血雷他尚且不懼,更不要說外圍這些相對弱小許多的雷霆。
“我問候設下這方法陣的人上下前後三十六代祖宗……”無名人脫困後第一句話,就是指着五光血雷大陣大罵。
“這……”蘇寒頓時啞口無言,無名人看上去正氣凜然,就象萬邪不可沾染的宗師巨匠,但嘴裡污言穢語連綿不絕,指着大陣狂罵。
無名人口若懸河,真極各地經典的罵人話層出不窮,聽的人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這是很難想象的一幕,就如同一個洞悉至理的大儒,站在街上與賣菜的市井大嬸子罵街,令人相當無語。
足足罵了一刻,無名人才暫時停嘴,而後對蘇寒一揮手:“走!”
蘇寒收回鎮壓在陣眼上的仙祖大印,頂着碎陶片,無名人催動法力,牽引蘇寒升空,在無數雷霆中快速離開血湖。
不多時,兩人已經遠離了五光血雷大陣的位置,耳邊只有隱隱的雷聲在轟鳴。無名人頭髮鬍子衣服都沒了,如同一隻葫蘆,懸浮在半空。
“被困六百年!我終於出來了!媽的!該死的血雷大陣!”無名人忍不住又爆粗口。
“被困六百年?”蘇寒咋舌,血雷大陣中那道粗大的血雷,他親眼目睹,威力浩大,尋常修士挨不了一雷。但眼前這無名人,竟然被困其中六百年都不死,簡直駭人聽聞。
“我平生對人從不言謝,此次也不例外。”無名人一臉正氣,但說出的話讓人氣結。
蘇寒苦笑着搖頭,他救出此人,並非爲了什麼報答,但對方這麼說,讓他哭笑不得。
“不過你救我出來,我會牢記在心。”無名人補充一句,才讓蘇寒心裡稍稍平衡一些。
“我救你,不爲報答,只不過舉手之勞。”蘇寒實話實說,他救無名人,只是因爲察覺到對方一身浩然正氣,不是歹人,才施以援手。
“我道號不死,你留下姓名,我們可交個朋友。”無名人道。
“不死道人?倒很貼切實際。”蘇寒感覺此人滿口污言穢語,但性情卻很直爽,有什麼說什麼。他告訴對方自己的姓名,不死道人大大咧咧,他最少也得幾百歲了,卻不以前輩自居,稱呼蘇寒爲老弟。
“老弟,問你件事。”不死道人渾身光溜溜的一絲不掛,卻沒有一絲尷尬,神態自若道:“外界現在有沒有嘯月妖皇的消息?”
“嘯月妖皇?”蘇寒不知道被困六百年的不死道人爲何剛一脫困就打聽嘯月妖皇,他搖搖頭道:“嘯月妖皇消失許久了,從未有人得知他的行蹤。”
“算他運氣,別他媽的讓我找到他。”不死道人又是一陣大罵,將嘯月妖皇罵的狗血淋頭。蘇寒一陣無語,嘯月妖皇,那是和聖王齊名的絕世人物,威震萬古,就算是敵人,也從不敢在言語上有所褻瀆。但不死道人毫不忌諱,口無遮攔,若被妖族聽到,準要氣死一片人。
且他言語中很憤恨,顯然對嘯月妖皇十分不滿。
“你和嘯月妖皇有仇嗎?”蘇寒試探着說道:“傳聞他已經隕落了。”
不死道人沉默下來,過了片刻才靜靜說道:“我從未見過他。”
蘇寒更加無語了,連見都沒見過,不死道人卻把這位名震真極的妖族皇者罵的能從墳裡爬出來。
“先出去再說,我在這裡呆了六百年,看見血湖就想吐。”不死道人邁出大步,而後升騰起來,將要御空離開濃霧深淵。
“等等!”蘇寒連忙拉住他:“深淵上方有很多修士,兩條九轉化龍暴怒了,正在和高手大戰。”
“他們戰他們的,與我們無關。”
“不是。”蘇寒嚥了口唾沫,又重申道:“上面有很多人啊,你難道就這樣赤條條出去?”
“那又如何。”不死道人根本不覺得光着屁股出去是一種羞辱:“我赤條條來到世間,赤條條行走四方,乃是本色,有何不可?”
“還是……還是穿件衣服比較雅觀一些。”蘇寒一腦門冷汗,不死道人特立獨行,與尋常人很不一樣。
蘇寒也沒有多餘的衣服,他脫下自己上衣,讓不死道人穿上。兩人一個精赤上身,一個**雙腿。脫下上衣後,蘇寒渾身綻裂的肌膚暴露出來,不死道人道:“你受傷了?”
“被九轉化龍一尾巴抽成這樣。”蘇寒無奈道。境界的低微始終是他的軟肋,肉身強悍,但受創之後無法象十龍境的修士,可自行恢復。
“我先替你治傷。”
不死道人運轉自身所修的秘術,替蘇寒恢復破裂的肉身。這是一門極其神妙的聖術,如同神藥滋潤了蘇寒受創的肉身。不死道人親自運轉,可將自身受創的血肉骨骼一瞬間恢復完好,不過此時替外人療傷,速度便慢了許多。大約半個多時辰之後,蘇寒渾身上下破裂的血肉已經全部衍生出來。
“媽的!真丟人,半個多時辰才弄好。”不死道人眉頭大皺,覺得很丟面子。
“已經很好了。”蘇寒非常滿意,自己所受的創傷,若慢慢溫養,最少得十來天時間。
“走,上去!”
蘇寒和不死道人升騰而起,穿越層層濃霧,不多時就來到了深淵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