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永樂元年春三月,明督都僉事平南將軍齊寶,率部在安南獲得大捷,活捉了黎利,囚在車中班師回了西京。
這時的西京,乃是自南京西遷至長安後,由長安改名成西京的。
不過南京作爲陪都,也仍然保留着它的建制,而且由北方回來的太子和太子妃,也駐留在南京。
南京作爲全國第二大的軍區,所駐紮的軍隊也是最多的——如果齊寶不班師回朝的話,單就士兵的總戰鬥力來說,南京的部隊,戰鬥力不比西京的差。
而齊寶還朝後,西京纔是全國第一大的軍區,有着全國最大規模的駐軍。
齊寶這次回來,不但掃平叛逆,而且威服四夷,南邊的暹羅、瀾滄,以及阿瓦、庇固等小國(這些小國統一後成爲今天的緬甸的前身東籲王朝)都遣使入貢朝覲。齊寶本人也由正二品的督都僉事升爲從一品的都督同知,加封柱國,進爵定遠公!
明朝的公爵是外姓臣子中最高的封賞,一時間齊寶風光無限——要知道這一年他才二十九歲,連三十歲都不滿。而且誰又能想到,在短短的幾個月前,齊寶幾乎被視作叛逆。
原來是齊寶的叔叔被懷疑與這次在廣西叛亂的白蓮教有關,所以連帶着齊寶本人也受到了猜忌,正好這時幾個皇子之間勾心鬥角,都在謀奪大位,所以搞得形勢一下子錯綜複雜起來,刑部和吏部的人,都秉着寧肯殺錯不可放過的心思,讓齊寶後續的援軍改爲在兩廣境內佈防,甚至調唐賽兒領空軍南下,去擒拿齊寶。
但是唐賽兒依了齊敏的計策,假意南下,突然率少數精銳部隊進駐南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提審了兩個亂咬齊連春的人,還了齊連春一個清白。
齊連春既然是清白了,那麼唐賽兒也就不必再南下了——這一下太孫和太子妃母子相見,兩個人都在南京,太子在北平,實際上這兩支軍隊已經對當時還沒有成爲西京的長安城,或者在山東泰安的行宮構成了實質上的威脅,只要出現不利於他們的局面,他們就可以南北夾擊。
而此時因爲齊連春被釋放而沒有了投鼠忌器之憂的許放所部也進駐了長安,建文帝那裡只要有人有異動,那等於就是自絕於天下——因爲在山東泰安的御林軍如果團結在一起,是可以快速拿下北平的,但是建文帝和兩價目想要謀取大位的皇子間是不可能團結的,所以這個時候兩個皇子已經無路可走。
最後想要謀奪皇位的兩個皇子只得出來自首,求建文帝代他們向唐賽兒與太子求情。
於是建文帝正式下詔,傳位給太子朱文奎,自己做了太上皇帝。
太上皇帝和太上皇只有一字之差,但是性質完全不一樣——太上皇是沒有實權,遜位的皇帝——而太上皇帝卻是仍然掌握着實權的人。
中國歷史上最有名的太上皇帝,乃是清代的乾隆,最有名的太上皇,是唐朝的玄宗,最慘的太上皇帝的北魏的獻文帝,最悲劇的太上皇卻是宋徽宗趙桓。
太上皇不好當,太上皇帝更不好當——他得更多地承受已經登基的皇帝的怨氣。
這位建文帝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朱文奎長年在漠北,對於政事方面也的確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更何況建文帝想要做的事,也還沒有做完。
於是在建文二十五年的十一月底,建文帝回到長安城,許放作爲衛戍區的代理司令員,把建文帝迎入了長安——許放是忠臣,這一點建文帝也沒有判斷錯,就如同他其實也知道齊寶是忠臣一樣。
在建文帝進入長安的當天,他便下旨傳位給太子朱文奎,自己成爲了太上皇帝,次年便改元永樂。
正史上本來由朱棣定下的永樂年號,由建文帝的兒子朱文奎使用了,這也算是這個穿越者建文帝對於歷史和朱棣本人的一個嘲弄吧。
不過對外的解釋,建文帝仍然是用希望天下太平,百姓永遠安樂來解釋的。而在改元后的三月,齊寶便得勝還朝了。
齊寶先到了南京,由新的皇太子接待了他,然後再啓程北上,回到了新都城西京長安。
在齊寶到達長安近郊的時候,建文帝和永樂帝兩個皇帝同時親自出迎,讓齊寶也覺得受寵若驚。
一起來郊迎的,還有西京的文武百官以及一些百姓——這其中自然有齊寶的妻子齊敏。
齊敏現在是誥封的一品夫人,而且已經與皇后唐賽兒結拜爲姐妹,齊家一時之間在朝中更爲當紅,再也沒有人敢跟齊家作對了——同時因爲連帶的關係,齊升被作了正三品的左副都御使,總算比他的小妾婉婷的官階要高了。
齊連春沉冤得雪,從千戶一下子升到了從三品的南京留守指揮同知——這可不是個閒差了,倒是苦了齊連春,不能再一門心思地做生意了。
齊福也從六品京知縣的位子上一下越級作了從三品的參政,而李蘭纔剛剛考中進士不久,也被提升爲正四品的中順大夫。雖然只是個閒職,但也算是對齊家的禮遇吧——甚至連齊家的姻親,董家的董娉的丈夫成得志,也從從七品的戶部給事中一下子跳到了從五品的戶部員外郎。
至於許放,那是直接接任了齊寶原先的職位,做了衛戍區的司令官,只是將軍的階位是金吾將軍,而不是龍虎將軍。
總之一句話,齊家現在是雞犬升天了,連齊永春一直想要的糧長的位子,這一次都給了他,而且是在他根本就沒想要去爭取的情況下,縣令硬給的。
齊寶見到皇帝,自然也是大禮參拜,但是眼眼卻看着人羣中的愛妻齊敏——這些日子中原的事,齊寶其實並不知道,他完全就是一心在廣西和安南境內作戰。特別是在安南境內,齊寶將部隊化整爲零,四處出擊,雖然危險大增,但是卻也收到了奇襲,活捉了黎利。
正所謂的寶貴險中求,勝利也是如此——怯用奇謀無奇功,平坦大路也覆車。越南的地形複雜,當地人的游擊戰術也是讓大部隊不勝煩擾的。齊寶這一次以游擊戰對游擊戰,不但讓對方難以找到己方的主力,而且在獲取了準確的情報後,一舉活捉了黎利,龔振海自殺。
而這次班師回朝,朝中局勢已定,齊寶又受封從一品的大員,自然是無人再在他面前提起他不在的時候這些事情。
西京外來迎接齊寶的人數以千計,但是齊寶仍然一眼就看到了夾雜在其中的齊敏。齊敏身穿一品誥命夫人的官禮服,本來就絕美的容顏,更添了一份華貴,夾雜在女眷之中,絕對是豔壓羣芳。
建文帝雖然也出來郊迎,但是在外的面子還是很給自己的兒子,一切事務和儀式都是由永樂帝來完成的。
等回到宮中,兩位皇帝擺下御筵,召齊寶等有功之臣一起飲宴。
齊敏作爲齊寶的妻子,誥封的一品夫人,也與齊寶同席,一起接受了皇帝的款待。席間齊寶與齊敏在桌子底下握着手,雖然礙於耳目衆多不能細言,但也均覺兩心相印,一切盡在不言中。
待到宴飲完畢,二人離開皇宮,在回家路上的馬車裡,齊寶就迫不及待地抱着齊敏,一邊吻着她一邊道:“敏兒,敏兒,我的好敏兒,真是想死我了。”
齊敏微笑着迴應他的熱情,道:“我也一樣想你啊!”
小別勝新婚,這一點都不錯,兩個人居然在馬車上便情難自制,顛鸞倒鳳起來——也幸而這馬車夠大,一路上回家又是吹吹打打,且又是緩步而行,繞城一週,以示榮耀,長安城又大,等到回了家中,兩個人已經雲散雨收,極盡歡悅了。
文氏因爲身體虛弱,所以沒有去城外,而且作爲母親不去迎接兒子,也合禮合理。
齊寶雖然沒有回家,但是齊家的人也一直把消息傳到文氏的耳朵裡,從他離城百里開始就有人來報喜,五十里、三十里,皇帝郊迎,安排御宴,厚賞齊家——其中以讓齊寶的公爵可襲封三代,降一等再襲封三代,然後再降等襲爵一代的七代襲封最爲引人注目,這是大明朝從未有過的封爵。
然後到齊寶披紅掛綵,繞城一週。不管他到了哪裡,都有人去報給文氏。只是齊寶只披紅掛綵騎着高頭大馬走了兩條街,就躲到馬車裡跟齊敏翻雲覆雨去了,那些人也就不好意思跟文氏說了——躲到馬車裡跟老婆卿卿我我,那又怎麼好對當婆婆的說。
等到齊寶到了家,門口的人跟是接連進去給文氏報告。齊寶與齊敏二人趕到裡邊,齊升和齊福也都在將軍府裡了,都在文氏房內等着二人。
齊寶和他們也是多年未見,兄弟之情更篤,於是便上前先見過了母親,便與二人說笑。文氏見到兒子平安歸來,這才知道兒子是南下平叛去了,並不是跟着建文帝在山東封禪。
建文帝在去年十二月進的長安,齊寶仍然沒有回來,齊敏和許放等人只說他去北方接太子還朝了,結果到了一月,太子也回來了,又告訴文氏,齊寶在南京公幹。
幸虧下的提升齊升的聖旨裡,沒有說齊寶在打仗的事,只是擡頭的年號由建文改成了永樂,所以總算是把文氏敷衍了過去。
現在齊寶榮耀歸來,文氏才知道幾個孩子的一番苦心,雖然有點責怪她們不該瞞着自己,但現在大喜之下,也就算了。
在這屋子裡的,還有齊書文和齊芳齊蕙兄妹兩個,三個孩子裡齊書文已經虛歲五歲了,齊芳和齊蕙還不滿週歲,只是躺在文氏的牀上,四隻眼睛骨碌碌地打轉,不知道爲什麼突然熱鬧了起來。
齊敏問了這時也陪在側的齊秀雯,知道兩個孩子已經在奶孃的哺乳下吃過了,也就放了心。
齊寶卻已經抱起兩個孩子,親了個沒夠。
文氏笑道:“好啦好啦,一路上風塵僕僕的,把孩子都弄髒了。”
齊寶笑道:“娘有了孫子孫女,就不疼愛兒子了。”
文氏道:“分明是你只顧着兒子女兒,把娘都放在一邊了。”
齊寶笑着與文氏說了幾句,又見過了還不認識的齊秀雯——當年她出嫁的時候,齊寶還不記事。
這時許放也來求見,齊寶便出去與他相見,齊升與齊福走到外面,四個人一起說話。齊敏趁此機會對文氏道:“怎麼婉婷和婉顏不來?她們雖然是妾,但我們也從沒把她們當下人的,她們何必執着於這身虛禮。”
文氏嘆了口氣:“還不是因爲你升弟整日裡對她們都不陰不陽的,這才讓她們兩個心灰意冷——我勸了他不知多少,也生不了這個氣!既然沒有意中人,又不想娶妻,何不扶了正。”
齊敏笑道:“升弟性子古板,只怕不肯呢!”
原來以妾爲妻,乃是違法的。自唐以來,就有 “以妾及客女爲妻,徒一年半”的法律。雖然現在在這上面管得鬆了,但是齊升卻是個較真古板的性子,所以文氏再說他也不聽。
文氏的身體不好,平日裡衆人都對她百依百順,唯有這事,齊升就是不同意。文氏說齊昇平日最聽齊敏的話,但是齊敏說讓齊升扶正了婉婷,齊升也都不願意——婉顏是女真人,這輩子是做定了妾的,但是婉婷可不一樣。
所以文氏也不再管齊升,而齊敏卻總是覺得這裡面有鬼,自己又心虛,不好強逼齊升什麼。當年馬家的月蘭提過幾回親,都被齊升拒絕了,馬家也就不再提起。
好在齊福與小妾魏靈梓情深意厚,多年不曾娶妻,已經在官場上傳爲美談(也有人認爲是笑談),所以衆人也認爲齊升有樣學樣,同樣要與兩個小妾白頭偕老了。
齊寶雖然剛從御宴上回來,但是許放還要拉他去喝酒,齊升拗不過,便與他一起去了。齊升回來後笑道:“大哥還是沒什麼架子,被許放一說幾個老部下要請他喝酒,他就去了,卻又要讓大嫂獨守空閨等他。”
文氏道:“你也都二十多歲了,怎麼嘴上還是沒有把門的,亂說什麼呢!還不快回去,跟你的兩個女人自己溫存去。”
齊寶對齊敏吐了吐舌頭,笑着走了。
齊敏心中暗笑——自己和齊寶已經春風一度過了,所以齊寶纔會跟你去喝酒吧,不然他是怎麼也要回房的。
於是便又與文氏和齊秀雯說了一會子話,這纔回了房去。
房裡的婉容見到齊敏一個人回來,也是有點意外,一問之下才知道齊寶又吃酒去了。婉容笑道:“將軍倒不急着回來見夫人,這些日子沒見了,應該有很多話要說纔對吧。”
齊敏道:“便是你話多,還不快退下去。”
婉容替她們鋪好了牀被,掩着嘴退了下去。
這些日子齊升和齊福由於齊寶的關係,被從南京留守的位置上提到京城來作官,順帶着把婉顏等人也帶了過來,婉容和她們相見後如同姐妹一般,自然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這年婉容只有虛歲十六,雖然古人早熟,但她也仍然是小孩心性,婉顏心裡苦悶,臉上不表現出來,她也沒有看出來。婉若這年只有十四歲,年紀更小,雖然知道姐姐的苦處,但也知道不在婉容的面前表現出來。
至於婉婷,卻似乎沒有什麼難過的,雖然齊升也一樣對她不怎麼熱情,也不與她同房,但她卻絲毫不放在心上的樣子,每日裡仍然去國子監,沒事的時候便過來幫着齊敏帶孩子,有時一天見不着齊升的面也是有的,她也依然毫不介意。
齊敏倒是私下裡問過婉婷,知道婉婷當時果然是對求婚的人不勝其擾,便索性嫁與了齊升作妾。雖然妾不是一個好名份,但是婉婷也着實沒有意中人,也不太想嫁人。
而妾的好處是可以隨意送人,如果哪天婉婷有了意中人,齊升就把她送給對方就行了——雖然她在齊升面前是個妾,但她畢竟是四品官員,不管是誰娶了她,都得把她當正妻的!
一個堂堂的四品女官,居然委身作妾,真不知是齊升的福氣還是別的什麼。
在牀邊坐了一會兒,把兩個孩子哄得睡着了,又喚了奶孃張桂香來,讓她把兩個孩子抱走去睡。
現在張桂香在齊府裡待的時間也長了,她男人也在也在齊府的幫助下在城裡找了份工作,兩個人對齊家都很感激,齊芳和齊蕙兩個孩子也習慣了晚上睡在張桂香的身邊,只是仍然要齊敏哄睡着罷了。
反正張桂香帶着孩子就睡在隔壁,有什麼事再過去也來得及。
一覺醒來,正好聽到打四更天,心想齊寶也太不像話,頭一天回來,便這麼晚。正想着時,只聽門一推,齊寶帶着一身的酒氣走了進來。
齊敏雖然與他感情深厚,又是久別重逢,但聞到這一身的酒氣還是忍不住皺了眉。
齊寶見齊敏睜着眼睛看着自己,笑嘻嘻地過來:“敏兒,你還在等我呀!”
齊敏沒好氣地道:“誰在等你了!”
見齊敏有點生氣,齊寶趕緊說:“你別怪我,他們太熱情,我不好說我升了官就不把老兄弟們都忘了,便都陪着他們多飲了幾杯。我怕你說我一身酒臭,還去澡堂子裡洗了個澡——許放也去了,我們兩個一起洗的。他說秀雯大姐也討厭他身上帶酒氣呢!我就說敏兒最好了,一點也不討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