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那是以純平生第一次坐飛機,她甚至覺得慶幸,還好來時拿到了新辦的身份證,這時倒直作用了,遲瑞早晨有事,很早就出門了,走時還囑咐以純有事可以找他,以純點點頭,心裡有許多感謝的話想說,卻一句也說不出來,最後只憋出一句,“幫我好好照顧以潔。”還被崔明澤笑,說陸以潔不用人照顧,精着呢。

遲瑞輕笑,“我會盡力。”

最後是崔明澤送她去的,話說那輛車她坐過來坐過來,竟然沒有暈,她一向是坐什麼車暈什麼車。崔明澤送她進大廳,以純來時只帶着兩套衣服,所以東西都隨身帶着,還有一個多小時才上車,崔明澤給以純辦好登機卡,兩人就在大廳裡百無聊賴地等着。

以純第一次坐飛機,難免有點緊張,問了崔明澤好幾次登機程序,不但沒有調節好緊張的心理,反而覺得越來越緊張。崔明澤看着以純有點好笑,當時上他車跟他走時一臉坦然,這時怎麼就像個小孩了。

看着她不停搓手的樣子真難受,崔明澤看了看手錶,還有一個小時,帶她去吹吹風吧,不由分說拉住以純的手,“我帶你去逛逛。”

“哎——逛什麼呀,飛機起飛了怎麼辦!”以純在後面尖叫。

崔明澤輕笑,“飛機向來只會遲飛不會提前的,還有一個小時,足夠了。”

以純心裡着急,多半也是因爲從來沒有坐過飛機,她平時不露聲色,其實實在是個急性子,皺眉看着崔明澤,似是在問,“真的嗎?”

崔明澤拉着她上車,替她把安全帶繫好,安撫似的道:“如果趕不上,我開車送你回去。”

以純笑出聲來,“你以爲一里兩裡?”

“你不信?”崔明澤發動機器,“我和遲瑞大學時,開車環遊過中國的中南七省。”

以純不甚在意,“那是沒有時間限制,可以開一陣休息一陣。”

崔明澤立馬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那樣急,倒有點像十八歲情初開的小毛孩兒,急於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表現一般,恨不得讓她相信自己任何方面都是最優秀的。

活回去了,他苦笑着搖頭。

兩人倒也沒去什麼地方,路上看到一個大商場,以純想第一次出省總得買點什麼回去,便要崔明澤停了車,自己在商場裡亂逛。

對特產這東西以純一向沒什麼概念,別人要問她湖南有什麼特產,她肯定張大眼睛回答不出來,她在廣州這麼多天,並沒有覺得不適應,湖南能買到廣州一樣不缺,所以哪有特產一說,所以當崔明澤指着這樣那樣的東西說是特產的時候,以純只皺眉不理。

所以她什麼也沒有買到。不是沒有看上什麼東西,而是看上的買不起,買得起的看不上。

時間差不多了,崔明澤開車一路狂奔,到達大廳時,裡面已經在叫以純這班機準備登機的提示了,以純匆匆去排隊,崔明澤拉住她,往她手裡塞了一包東西,以純還沒反應過來,崔明澤已退到了線條之外,他站在分割線的外面,朝以純招手,以純甚至沒來及跟他說再見,就已輪到她了。

把手上的東西都拿去過檢,包括錢包。

那包東西隨着以純的揹包一起出現,以純拿起,不大。以純回頭去看他,發現他已經離開了,整理了下情緒,以純朝着自己所在的登機口前進。

飛機停下時以純已經被折騰得不成人樣了,才一個多小時的機程,她吐了三次,跟人換了三次位置,最後坐到了最前排。這趟機人好像不多,以純最後坐的那個位置是三個人一排的,卻只坐了她一個人。

照顧她的那個空姐長着一對小小的梨渦,她吐成那樣那張娃娃臉也沒見半點不耐煩,反而一雙手不停地拍打着以純的後背,以純難受得連擡手指的力氣也沒有,自然也沒有道謝。以純最後一個下機,下機時整個人迷迷糊糊,還好身上的包一直沒有離過身,下了飛機,被冷風一吹,整個人清醒不少。

總覺得忘了什麼,卻又想不起來,心裡像有什麼在動一樣難受。她自動歸結於暈機的後遺症,出了機場,隨便坐了一輛機場大巴進入市區。

在車上,她才記起,崔明澤給自己的那包東西忘了,她幾次換位置,那包東西卻還在第一次坐的位置上。

壞了,她捂住臉,她不知道里面是什麼,以後還人情也沒了標準。上面沒名沒姓,又沒有記號,即使有心人拾到想還也不可能,她不禁埋怨崔明澤沒事買什麼東西給她,她根本就不需要。當然,這種埋怨毫無道理,別人買給你未見得就一定得讓你還,這只是以純一個人的邏輯。

湖南哪裡都黑,一個機場巴士坐到市區十五塊,當得上她從長沙坐到市裡的路費,她可以從家到縣城兩次了,悻悻了付了錢,大概是付錢付得肉疼,暈得快到低到地下的頭又清醒了些,擡起頭,發現所在地的前面就是火車站。

整個頭都轟起來了,難受得不得了,她隱約記得回縣裡要去西站坐車,揹包不重,但背幾個小時之後,就是羽毛也能漲幾斤,她動了動揹帶,還是覺得難受。卻找到了一個站臺。

以純是路癡,這點毋容置疑,所以她看了三遍,確定能到西站並且沒有錯方向之後她纔拿錢上車。既然是在火車站上車,車上便有位置,她拖着身體往後走,在最後一個位置坐下。

旁邊坐着一個人,耳朵裡塞着什麼,雙手抱着腿,看上去似是睡着了。

以純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幾眼,越看越眼熟,喉嚨裡一陣熱流呼地出來,她從來沒有這麼迫不及待:“……周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