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顧止菁在這個城市裡有些朋友,所以初一基本上就是和向樹民馬不停蹄地去拜年,以純見過幾個,他們看到以純就塞紅包,弄得以純特不好意思,去了兩家,也就不去了。

除夕那晚,顧止菁和向樹民都給以純周晉發了紅包,周晉沒的推辭,接過很老成地道謝,倒是以純紅了個大臉,心中既高興又慌張。

以純和周晉跑到話吧給家裡打話,顧立錦年紀大了聽力不大好,以純說很大聲他也聽不清幾句,以純只得速戰速決,然後是顧止菲、顧止荀。以純想了想,又翻出抄電話的小本本,給於傑打了個電話。

打電話的時候于傑估計剛醒,聲音懶懶的不耐煩。

以純先笑了,罵道:“懶豬!”

“以純,你丫怎麼這麼久沒打電話給我?”于傑操着一口北京腔,呵呵就笑起來,“新年過得怎麼樣,我前些天在街上遇到陸與名了,不過,他似乎換女朋友了....”

以純抿着嘴,過了會兒才道:“我到廣東了,自己沒有手機,打個電話還得跑出來老遠,你新年第一天就睡到這麼晚,想睡一年哪?”以純故意略過陸與名那一段,輕笑着質問他。

于傑當即哈哈大笑,“能睡一年就好了,我就趕着這幾天好好睡睡,初三過我就上班了,你什麼時候來學校?”

以純看了一眼旁邊小屋的周晉,心裡不知所以的煩躁起來,扯了扯沒來及扎的頭髮,道:“開學前的最後一天。”

于傑哈哈大笑,接着壓低聲音道:“捨不得周晉了吧。”

以純想否認,臉上的溫度卻不自覺地升高,嘆口氣,自怨自艾,捨不得就捨不得,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只是卻說不出口。

于傑也不逼她,兩人又聊了會兒,末了于傑像想了什麼不經意的事情的一樣,對以純說:“我交女朋友了,就上次你看到的那個女孩子,還是你們湖南嶽陽的。回來一起吃飯。聽韓欣說你們宿舍有不成文的規矩啊。”

以純心裡也高興,當初看他們就像一對兒,沒想到真成了,便調侃道:“其實你不用遵守的。”

于傑呃了一聲,知道自已說錯話了,但下一刻就笑起來,“我是沒那個榮幸啊。”

放下電話,以純支着頭不知道做什麼,她不知道韓欣苗苗家裡的電話,心裡雖惦記着卻也只能如此。一轉頭,看到周晉仍在眉飛色舞地說話,便覺得了無生趣,隨手翻了翻自己的小本本,像惡作劇一般,撥通了周晉的號。周晉一陣忙亂,從口袋裡拿出手機,一看到屏幕,皺了皺眉頭,對正在通話的那邊的說了句:“等下,接個電話。”就翻開蓋接手機。

也許是因爲今天是初一,是新年第一天,什麼都不一樣,所以在周晉拿起手機咧開嘴笑着說“你好”的時候,以純竟毫不猶豫地說了一句:“周晉,我喜歡你。”然後臉上一片通紅,匆匆掛了電話,不敢再擡頭看旁邊周晉在幹嘛。

也許很久,也許只有幾秒鐘,以純感覺到有人將手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她直覺是周晉,便低着頭不說話,心頭不是不懊惱的,同樣是主動,和主動吻陸與名相比,那時更多的竟像是好奇,而此時,以純只想鑽個洞,心中很慌張,她知道周晉喜歡她,心中卻還是害怕。心中隱隱地擔憂,整個心都跳到嗓子眼。

然後感覺到那人在慢慢地靠近,呼吸漸漸地靠近她,她縮了縮脖子,便聽到輕輕的笑聲,熱氣在頸項鋪開來,像是蔓延的火苗,讓以純動彈不得,周晉溫柔的聲音輕輕響起,“以純...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新年禮物。”以純聽得心裡酥酥軟軟的,剛纔的懊惱不禁退了不少,她反手去握周晉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輕輕揉着。

以純迷迷糊糊被周晉拉出話吧,向樹民給周晉租的房間就在對面,以純來過幾次,不過因爲只在這裡睡,所以也沒有注意這裡的環境。

周晉帶以純進去,房間整理過了,看上去很乾淨,不似家裡那般潮溼,看着特別順眼。周晉打開電視,電視也比較大,以純看着就舒服。臉上雖還紅着,神情卻正常了,從話吧出來開始,周晉的手就一直握緊以純的。這時也沒有放開。

以純以爲,兩人會一直這樣握着手,直到天荒地老。

初二一大早,以純和周晉就買了車票去番禺。顧止菁塞了一千來塊錢給以純,讓她到了番禺買點補品進去。周晉在旁邊聽了,忙說不用不用,媽媽就想見見以純。

以純紅了個大臉,卻終說不出一句話來。

向樹民撫了撫以純的頭髮,囑咐道:“少說話,多做事。”

以純認真地點點頭,感激地看了向樹民一眼,道:“我會注意的。”

向樹民呵呵笑道:“也不用太在意,你畢竟是晚輩,不用裝得太成熟。凡事自然些。”

去番禺的路上,以純又暈了一路。周晉依舊是手忙腳亂。

下得長途車來,周晉不敢再讓以純坐公車,怕她又暈,便打了個電話給家裡,不過十分鐘,就有一輛小轎車過來接,周晉把以純扶上車,才笑着對前面的人說:“她暈車,不好意思。”

那人笑笑,沒說話。

以純扯了扯周晉的袖子,輕輕問,“他是誰?”

周晉靠近以純,笑道:“我媽單位的司機。”

以純眨眨眼,好一會兒纔將腦筋轉過來,問道:“你媽是當官的啊?”

周晉被她這一句話逗得哈哈大笑。

以純對當官的沒有好感覺,這要感謝徐天啓。所以她在聽到周晉的母親的是當官的人後,心中一陣顫慄,周晉似是感覺到了,皺着眉問,“怎麼了?”

以純搖搖頭。沒有說話。

但心裡卻對這次會面充滿了悲觀之感。

周晉父母還是住在單位分的房子裡,周晉的父親周世全是個工程師,一年裡有八個月不在家,母親是審計局的副局長,平時出差也很多,所以也就沒有再置新家。

周晉的戶口在湖南,周世全幾次要遷過來,周晉的爺爺奶奶怎麼也不同意。周晉的母親趙鶯是廣東人,在嫁給周世永之前就在審計局上班,兩人的結婚證都是廣東領的,但周晉出生時,周晉的爺爺奶奶死活不肯把周晉的戶口登記在廣東,後來周晉長到六歲,因爲戶口不在廣東,讀書也不方便,便一直同爺爺奶奶住在一起。而周世永,在周晉七歲的時候,就將戶口遷到廣東了。

所以周晉和父母的感情,也並不怎麼深。一年見兩次面,每個星期通個電話,維持個不生疏而已。

房子應該是八十年代的,牆面還是水泥打的,上面排滿了班點,旁邊的爬山虎爬到頂樓,長得十分的茂盛。趙鶯分的房子在四樓,司機送他們到樓下後就離開了,連句道別的話也沒說。

以純心裡隱隱覺得不安,卻又不知哪裡不對勁。只是握緊了周晉的手,周晉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擔憂,回頭對她笑了笑,意在安撫。

門鈴響起時,以純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超過兩百了。

開門的是趙鶯,短頭髮,穿着套裝,打扮得很乾練。看到周晉和以純,笑了,“剛想給小吳電話呢。快進來,外面冷。”

一邊關門一邊說:“世全在做飯了,你們先坐坐,換身衣服。飯菜馬上就好了。”

周晉拉住母親,咧嘴笑笑,才道:“媽,這是以純。”

趙鶯笑靨如花,“她一進門我就知道啦。我兒子選中的女孩我還不滿意?”說着,看着以純,認真道:“以純,不要客氣,就當是自己家。”

以純靦腆地笑笑,手心全是汗,儘量讓聲音平穩,“謝謝阿姨。”

剛說完,就聽到廚房裡傳來聲音,“小晉回來了嗎?”

周晉在外面應道:“是啊,我回來啦。”

周世全在廚房裡哈哈大笑,“好啊,以純也來啦。”

以純看了周晉一眼,周晉眼神示意一下,以純忙接話,“周叔叔,我也來啦。”

這房子雖老,裡面的佈置卻一點也不過時,客廳很大,一個電視足足佔了一面牆,電視上面掛着周世全夫婦的黑白畫像,屋子裡雖然佈置得較爲古典,但以純看着屋子的紅木傢俱,知道都價值不菲。

像是電影回放一樣,她不自覺地想起了在陸與名家的感覺。兩個人差距太大,顧止菁住的一間小黑房子與這四屋兩廳的大房子,以純怎麼看怎麼心酸。

周晉帶以純去房間裡換衣服,又放好水讓她洗臉,以純笑着阻止他要給她擠牙膏的行爲,“我又不是小孩,被阿姨看到就不好了。”

周晉低笑,“你剛暈車,全身沒有力氣,況且我也沒什麼事。”

以純輕聲道:“你這樣會把我寵得什麼也不會做的。”

周晉扶住以純的肩,低低的笑,“那樣纔好,你就不會離開我了。”

“你——”以純被他說得氣惱,心中又夾雜着一絲甜蜜,“好啦,別開玩笑啦,我收拾好就出去,周叔叔一個人在廚房裡忙不過來吧。”

周晉將頭擱在以純的肩上,吃吃笑着,好一會兒才擡起頭,輕聲道:“以純,你真的很可愛。”他擡起頭,認真地看着以純,“真的很可愛。”

以純一把推開他,轉頭不讓周晉看到紅得如同蕃茄的臉,低聲吼道:“你快點出去,我收拾完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