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珂被錦辰問的,雖然表面上在裝死,可腦子裡卻在高速運轉着。
錦辰原本也只是隨口問問,也沒指望把撒謊當飯吃的言珂能告訴他什麼,如今言珂這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鴕鳥樣反倒刺激他想問出個究竟來了。
錦辰對着言珂的胳膊不疼不癢的給了一巴掌,佯裝嚴肅的問:“快起來把話給我說清楚,否則住院期間就別想我講笑話給你聽了。”
言珂從小沒怎麼看過電視,長大了對電視劇什麼的也沒什麼興趣,住院期間也就指望錦辰一本正經的說笑話給她聽打發時間了,如果連這點消遣娛樂都沒了,她都不知道要怎麼把這兩個月給熬下去。
言珂被錦辰威脅的拼命想給自己找藉口,終於靈光一閃,從錦辰公文包裡拿出一隻筆,又抽出一張白紙,在紙上寫道:“你有沒有發現,我病好了之後我媽就不大待見我了?”
錦辰也一直奇怪爲什麼言珂病好了之後張美蘭反倒對言珂冷淡起來了,可最近言珂總是謊話連篇的,就算此時言珂主動提到這事,他也不信言珂會跟他說實話,所以他就狐疑的順着言珂問了一句:“爲什麼?”
有了錦辰給的臺階,言珂就開始編起故事來了。
她在紙上刷刷刷的寫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媽不想讓我嫁給你,具體原因你自己想去。而我抱着誓死不從的態度跟她反着來,你說她現在能待見我嗎?別說我媽了,就言琨現在都不待見我了,上次他找人堵我也是因爲這事,哪知道他找的那幾個人不靠譜,一見面就把我給打了。”
言珂仔細回想了一下言琨那天找人堵她的事,腦中簡直佛祖顯靈了,靈感一個跟着一個來,她在靈光的照耀下,繼續編她的故事,“你不知道,當時那幾個人把我給打了之後,差點沒把言琨給氣死,最後那三個人每人都被他踢了一腳,踢的他們趴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來。這事雖然我大人不記小人過沒和他計較,可他自己心裡愧疚的不行,而且他這年紀吧,性格總是彆彆扭扭的,也不好意思跟我說什麼對不起啊,我錯了之類的話,所以現在一見到我就繞道走。”
對於張美蘭不想讓言珂嫁給自己的心情,錦辰是理解的,而且他查到的欺負言珂的那三個人也確實被言琨給踢了,於是言珂的這段故事算是驗證通過了。
“那你給我說說,爲什麼言琨到現在都沒來醫院看你一下嗎?”
言珂思緒如泉涌,繼續在紙上寫着:“他這不是剛高考完嗎,你也知道他在軍隊裡壓力大的很,好不容易高考完了,我就想讓他好好玩一個暑假,讓媽把我住院的事瞞着他了。”
錦辰勉強的接受了言珂的說法,可他看言珂寫的一頭勁,就趁熱打鐵的繼續問:“你手機裡,爲什麼除了房東,就存了我的號碼?”
言珂剛剛的靈感可沒教她怎麼解釋她爲什麼連她媽和她弟弟的手機號碼都沒有的事,所以當錦辰問她的時候,她只能在心裡翻個白眼,心想你怎麼連我手機裡存了誰的號碼都這麼清楚?
心裡抱怨着,可還是得開動腦筋,一邊想一邊寫着:“之前我手機不是丟了兩次嗎,號碼都存那裡面去了,之後大事小事不斷的,我媽他們因爲還跟我賭氣也不大聯繫我,我也就忘了存他們的號碼了。”
錦辰看着紙上密密麻麻的字,那一個個字組成了一個滴水不漏的故事,這個故事把他壓抑許久的疑問一個個的都解開了,所以最後他尚能笑着指着紙上的字問言珂:“那好,你現在可以給我解釋解釋,你這小學生一般的字體,又是怎麼回事嗎?”
言珂順着錦辰的視線看向她寫的那些字,頗有些微風中搖曳的凌亂感。
她剛剛是得意忘形了,一不小心就把她那小學生字體給暴露出來了。
她又不能說因爲我是假冒僞劣產品,寫不來原裝的字體,所以她只能硬着頭皮在紙上寫道:“你不覺得這種字體很可愛很萌嗎?”爲了討好錦辰,她還厚着臉皮在後面畫了一個笑臉。
錦辰被那個鬼頭鬼腦的笑臉給逗笑了,直接給了言珂四個字:“賣萌可恥!”
錦辰天生的冷麪人,就算面對言珂也很少笑。
在言珂看來,如果錦辰對她笑了,基本上就代表她這一關算是過了。
爲了避免功虧一簣,言珂只能慢悠悠的給自己來個深呼吸,然後不動聲色的把手放到自己背後試了試,果然摸到了一手的冷汗。
錦辰看見言珂腦門上出汗了,還以爲她是寫了那麼多字累的,就把牀給放平,好讓她休息休息。
言珂剛剛集中注意力去跟錦辰解釋,一時忽略了身體上的疼痛,這時候緊張的神經猛地放鬆下來,她才察覺到從嗓子到胃,每一根神經都在爭先恐後的通過疼痛來引起她的注意力。
她剛剛看似滴水不漏的一番解釋,在錦辰看來卻總是隔着一層窗戶紙,讓錦辰覺得這層窗戶紙總有被捅破的一天。
他還想跟言珂說,讓她以後不要跟他說謊了,她犯再大的錯他也不會把她怎麼樣的,所以用不着花力氣編那些謊言來騙他,然而當他看見言珂疼的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的時候,所有的話頃刻間就煙消雲散了。
既然他都不在乎言珂謊言背後隱藏的是什麼了,那他又何必在乎言珂是否對他說謊呢。
言珂花了那麼多的筆墨去掩飾她的身份,最後卻不及她身上一陣子的疼來的有用。
此時的太陽已經躲在了高樓大廈的背後,只留可憐巴巴的幾道陽光從大樓頂部散射到別的地方。
言珂的病房在頂樓,有幸還能接收到一天當中最爲柔和的夕陽。
已經變得軟綿綿的夕陽照在了施妍送來的花上,給黃色的馬蹄蓮鍍上了一層昏黃的金光。
花是漂亮的花,陽光也是漂亮的陽光,融合到一起卻只留給言珂一股“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傷感。
言珂也是真累了,只不過她不是寫字寫累的,而是說謊說累了。
她的身份讓她在謊言的道路上一去不回頭,她怕有一天錦辰知道她的身份後,會因爲她說的這些謊言而生氣難過,所以她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她硬是強撐着意志拉過錦辰的手,在錦辰的手心上一筆一劃的把自己的心裡話寫了出來。
錦辰依照之前的經驗,隨着言珂劃出來的字,在心裡一字一頓的跟着讀着:無…論…我…做…什…麼,你…只…要…記…着,我…是…站…在…你…這…邊…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