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凌揹着彌的頭顱跟在商雲醉身後,徒步攀爬魔龍江邊的大道山。
這山在金凌看來只不過是座普通的山,山從半山腰處就瀰漫着常年不散的雲霧,至於爲何叫‘大道山’這個名字,商雲醉只說是他順口叫的。
一路上,商雲醉什麼也不跟她說,只是拎着酒罈和食盒走在前面。
走到一處岔路口,商雲醉停下來,一邊是小路,一邊是大路。
“你說,我們走那條路才能到山頂?”商雲醉轉身問金凌。
前面大霧瀰漫,憑肉眼根本看不到遠處的狀況,金凌習慣性的用神識探查,發現神識無法穿透這霧。
金凌遲疑了一瞬。
“知道前面的一切,比起未知的探索,可少了不少樂趣,也會讓你變得懶惰起來。”
商雲醉看似無意的一句話,卻叫金凌心頭猛的一震,莫名的,眼前那些霧氣在她眼前翻滾變幻,她彷彿從那迷霧之中看到了一些畫面,她記憶中的畫面。
那一年幽冥宗的內門甄選,她通過第二輪,跪在魔靈殿前,滿心期待的想要加入血煞門。
“血煞門不收女弟子,請你另尋高枝。”
那個雜役弟子無情的聲音猶在耳畔,她那時的委屈和憤怒也在心裡翻滾。
只不過時過境遷,以她此時此刻的心境再去看那時的自己,感覺自己像個十足的瘋子。
無論是當時的反應,還是後來的做法,都太出格,太不顧忌性命,當時若不是九天陰煞陣的陣靈壓着,她早都死在七剎手下。
爲什麼會突然想起這件事?金凌有片刻迷茫。
“後悔嗎?”
金凌認真想了下,雖然她覺得自己那時候不夠沉穩,但她卻絲毫不後悔。
如果再選一次,她還是會加入第三輪,只不過會用婉轉一點的做法。
一道冷風颳着臉頰而過,她感受着臉頰的疼痛,耳邊又響起一個聲音。
金凌沒來由的偏了下頭,感覺好像有根指頭要戳過來。
“你簡直就是瘋子,我問你,第三場你有幾分把握?”
金凌眼眶一熱,是申荊的聲音,還是那件事,她當時怎麼回答的?
“完全沒有把握!”金凌輕輕說道,說完自己就笑了,因爲他想起申荊當時氣得半晌說不出來話的樣子,隨後乾脆甩袖遁走。
“你當時在想什麼?”
在想什麼?金凌蹙眉,她好像在想,有些事情籌謀好了去做,是原地踏步,而爲了一件有挑戰的事情去籌謀去努力,才能激發自身的潛力,才能進步。
金凌渾身一震瞳孔緊縮,心中升起一道明悟,眼前兩條道路上的迷霧未散,她心中的迷霧卻開始鬆動。
那時候剛到黃泉界,她謹小慎微,有很多機會放在她眼前,她因爲謹慎都放棄了。
後來她因爲內門甄選的事情重拾勇氣,行事方式和手段也開始變化。
可是從什麼時候起,她又重新變得謹小慎微起來。
她看着前面兩條路,因爲看不透迷霧,不知道前面會遭遇什麼,所以她就不打算前進了嗎?
“快選吧,再不選太陽要下山了。”
商雲醉忽然出聲打斷了金凌的思考,那種明悟的感覺轉瞬即逝,金凌並不覺得懊惱,此刻的心境反而更爲豁達。
那條小路崎嶇,還是下坡,而那條大道平坦,是上坡,該選那條不是明擺在眼前的嗎?
“走大路。”金凌沒有什麼逆反心理,越快到達山頂,她就越快從商雲醉那裡知道她想知道的。
商雲醉做了個請的手勢,這次換金凌走在前面,這條大路確實平坦,可是他們走了一刻鐘忽然發現前面的路斷了。
“怎麼辦好呢,你好像選錯了。”商雲醉幸災樂禍的在金凌耳邊笑道,一揮手,周圍的雲霧散去,金凌用神識看到那條看似下山的小路在經歷了一小段崎嶇之後變得平坦起來,從另一個方向繞向山頂。
“你又準備給我講什麼大道理?”金凌問道。
商雲醉搖頭,“不,我沒什麼好說的,就是想看看你準備怎麼辦。”
商雲醉的意思金凌明白,大路平坦,卻未必直通大道,小路崎嶇,卻也能到達山頂,只不過這些路都要自己走過來才知道結果,一如修真,就是一場賭博。
現在她最好的選擇是退回去重新走那條小路,可是人生中有些事情,怎麼可能還有退路?
如果她早知道大路盡頭是斷的,她會直接選擇小路,哪怕崎嶇一些。
不過她既然已經走到了這裡,就絕無回頭的道理。
金凌眼中閃動着堅定的光芒,她走到山壁邊,抓住盤繞在上面的一根藤蔓,以‘乙木化生訣’聚集生氣,讓那根藤蔓瘋狂生長,分出無數條分支,這些分支快速向前方延伸盤繞,最終組成了一座藤橋,將對面的路和這邊的路連接起來。
商雲醉鼓掌讚歎,“真有一套,佩服佩服。”
後面的路上,他們依舊會遇到各式各樣的問題,像這樣的選擇金凌還經歷了兩次。
一次她選擇了小路,本以爲會像之前一樣,可是最終發現小路不如大路,被她放棄的大路又成了坦途。
不過沒有她克服不了的問題,幾經周折,兩人終於在黃昏時分趕到了山頂。
衝出那片迷霧,山頂上空氣清新,視野廣闊,一半是魔域,一半是易國,他們就站在中間,看日落西山,霞光萬丈。
商雲醉席地而坐,不知從哪摸出兩個酒碗,從帶來的酒罈裡倒出一碗酒遞給金凌道:“從你那裡得來的‘悅顏’,嚐嚐?”
金凌接過酒碗卻沒有喝,商雲醉搖頭道:“你啊,不缺勇往直前的決心,也不缺心性智計,就是活得不灑脫。又不是馬上就要死了,你累不累啊?就算是馬上要死了,難道不應該抓緊這最後一刻快活快活嗎?”
說完,商雲醉端起酒碗仰頭一口乾了,他一抹嘴巴大呼,“暢快!蘇掌櫃的那麼多酒裡面,就這‘悅顏’喝了最讓人暢快。”
有些習慣,一時之間真的很難改過來,金凌最終還是放下了酒碗,只是看着商雲醉一碗接着一碗的喝,好像明天就再也喝不到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