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中心醫院,薛明慧抱着盒飯剛剛走進王宏仁的病房,便看到於朝亮一家人已經到了王宏仁的病房。一羣人正圍着王宏仁噓寒問暖。
王宏仁被君墨宸帶的人一頓胖揍之後,在海城住了幾天的醫院,便由薛明慧安排,將他轉到了長風的中心醫院。薛明慧將盒飯飯在桌子上,默默無聲的抱着肩膀,依靠在桌子旁,眼睛裡蘊藏着冷清。
王宏仁的額頭上還打着繃帶,一隻腿還打着石膏。整個人有氣無力的躺在病牀上,吃喝拉撒都要仰仗着護工和薛明慧。看在他悽慘的模樣,作爲老朋友的於建輝感慨萬千。
“老弟,你有沒有報警?無故襲擊你的人太可惡了,一定要抓到他,不能讓他逍遙法外。”於建輝坐在病牀旁的椅子上,義憤填膺的說道。
在他身旁並排坐在的是高秀梅,之後便是坐在小凳子的陳雅麗和於朝亮。在聽說王宏仁被人毆打住院之後,於家人立刻趕來探望。和於建輝的義憤填膺相比,陳雅麗則默不作聲的低着頭,眼睛盯着手機。但是她卻總感覺有一股陰冷的目光不時的落在她的身上。她低着頭,也不敢擡頭尋找,最近運氣不好,昨天才賠給季雪妖四十萬塊錢,心情鬱悶。對於這束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在盡力的去忽略。
“這些人沒有留下絲毫的線索,只能算是白挨一頓打。”王宏仁不想和任何人說自己被打的真實原因,只能啞巴吃黃連,將事情的真相憋在心裡,表面上還要裝出一幅大義凜然的模樣。
“是不是你工作上得罪人了?”於建輝關切的問道。
王宏仁嘴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完全有可能啊,我在學校裡眼睛不揉沙子,對長風大學我是盡心盡力。你知道的教書育人,這件事情總是馬虎不得,肩上的責任重大,估計是有人看不慣我的正直吧。”
薛明慧聽到這裡,眼睛的閃現出一抹輕蔑的光澤,壓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輕聲開口,“謝謝你們惦記着我家的老王,我工作忙,也請不下來假,更是脫不開身。”
“薛妹妹太客氣了,我們兩家關係這麼好,他出事,我們擔心的不行。”高秀梅這才注意到悄無聲息出現在病房裡的薛明慧,站起身來,走到她身旁,輕柔的說道,“知道你的工作忙,這裡有我們在,你別擔心了。”
“那我就把他交給你們了,我還要回去工作。”薛明慧說着指了指桌子上的盒飯,裹了裹身上的白大褂,沒有再客氣。邁着腳步,準備離去,突然就像是想起了什麼,“對了,明天老王就要拆石膏出院了,這次的傷勢看着兇險,卻沒有什麼大礙,你們也別太放在心上,估計着四五天之後就可以正常生活了。”
“那太好了,這麼一說我們也就放心了。”高秀梅輕柔的說道。
“那薛姨你放心的去工作吧,我和麗麗今天下午在這裡陪着王叔。”於朝亮也站了起來,熱情的將薛明慧送出病房,在他身後站着陳雅麗,她的臉龐上掛着溫柔的笑意。
薛明慧沒有繼續客套,邁着大步走向醫院走廊深處。潔白的牆面上,塗染着藍綠色的醫院宣傳畫。整個走廊上人來人往,但是大家都帶着漠然的表情。薛明慧在轉角處停頓下來,眼睛望了望王宏仁病房所在的方向,空無一人。她的嘴角揚起了陰冷的笑容。陳雅麗,那個一直躲在暗處,裝作乖巧無比的樣子,實際上卻是包藏着禍心。
薛明慧翻出自己的手機,打開上午收到的電子郵件,裡面滿滿都是王宏仁和陳雅麗的聊天截圖。越看她越覺得無比的噁心,做醫生的她,心理素質比一般人好很多,見慣了血流如注的場景,內心絲毫沒有波瀾。沒有想到看着王宏仁和陳雅麗之間露骨的聊天記錄,卻讓她的心口收緊,噁心的感覺就像一萬隻蒼蠅啃食着自己的骨血。她壓抑着不斷翻滾的噁心和厭憎,將手機撥了出來,她不能坐以待斃。陳雅麗這個女人已經開始給自己發聊天記錄了,那麼意味着,這個女人已經按耐不住了。
月半灣,君家別墅。季雪妖舒適的靠在客廳的沙發上,而吳慧陽則坐在她的身邊,翻看着手機上的信息,隨即溫柔的說道,“我們的計劃很成功,薛明慧已經和我們的人取得聯繫,預約的是明天去裝監控。”
“薛明慧比我預想的還要給力。”季雪妖輕柔的笑了笑,“我還準備的有其他的計劃呢,沒有想到這個計劃走的這個順暢。”
季雪妖剛想繼續說些什麼,卻看到一臉嚴肅的丹尼管家走了進來,丹尼穿着一件灰色的西裝制服。精神抖擻的來到季雪妖面前,帶着無比恭敬的態度。
“少夫人,宋總來訪。”
“是毅然嗎?”季雪妖愣了一下,隨即想到,會不會是宋毅然過來找君墨宸,便輕聲問道。
“不是的,是宋少的父親。”丹尼立刻回答道。
季雪妖聽到宋冠宇來家裡,立刻站了起來。吩咐丹尼將宋冠宇請進來,帶到三樓的會客室。那裡的落地窗能夠看到窗外延綿不絕月半山美景。
宋冠宇跟隨着丹尼的腳步走上三樓的會客室,季雪妖已經站會客室裡靜靜的等候。落地窗外陰雲密閉,隨着狂風搖晃的樹枝畫出一道道陰影。中間擺放着精緻的茶臺,在茶臺旁擺放着舒適的沙發椅子。季雪妖穿着一身果綠色的修身連衣裙,優美的身姿映襯在巨大的落地窗上,美人如畫。
“宋伯父,請坐。”季雪妖含着笑意的眼角微微眯起,“宸去公司還沒有回來,要麻煩宋伯父略等一下了。”
“季丫頭太客氣了,我今天來主要目的是看望你。”宋冠宇已經穩穩的坐在了和季雪妖正對的沙發椅子上,“昨天你出院我沒有來得及過來,今天湊着時間過來。順便和宸宸商量一些小事情。”
“謝謝宋伯父的關心,我已經沒事了。”季雪妖將茶臺下面的一個精緻的木盒子拿出來,邊說邊擺出了幾樣包裝精緻的茶葉出來,“不知道宋伯父喜歡喝什麼茶?”
“季丫頭選吧。”宋冠宇的目光一直溫柔的落在季雪妖的身上。窗外低沉的烏雲將夕陽吞噬,整個天空就像被墨汁暈染,隨時有傾倒在遠處綿延的月半山上的危險。
季雪妖選了帶着清淡香味的碧螺春,便將茶臺打開,熟練的將開水澆在茶蟲上面。整個動作行雲流水,舉手投足之間帶着溫柔優雅的氣度。宋冠宇越看越喜歡,眼前這個亭亭玉立,溫婉迷人的女子是他宋冠宇的親生骨肉,想到這裡,心底被一股徐徐升起的慈愛和溫暖覆蓋。這樣的慈愛來的迅速而猛烈,甚至將他對季玉華的那抹恨意都衝散。
“季丫頭這泡茶的手法很專業,一看就是行家。”宋冠宇發自肺腑的感慨道。
“宋伯父過獎了,我只是學了個皮毛而已。”季雪妖謙虛的笑了笑,認真的將茶葉夾起來,慢慢的放在透明的茶壺中,隨着熱水的淋入,茶葉舒展開來。清澈的水瞬間被一層淡淡的夢幻般的綠色氤氳。
“之前我創業的時候,壓力很大,便跟着網上的教程學習茶藝。鍛鍊自己的意志,緩解自己的焦慮。”季雪妖輕柔的說道。
宋冠宇靜靜的看着季雪妖的一舉一動,對她的關心和慈愛無法掩飾。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多瞭解她一些,爽朗的笑聲將整個空間填滿,輕柔的說道,“我一直也沒有聽君家說過你的事情,對你的瞭解也不是很多。特別是你的父母,不知道他們從事的什麼行業。”
季雪妖聽到宋冠宇聊起自己的父母,笑意凝固在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手指微微的頓在空中,隨即將茶水慢慢的澆在精緻的茶盅裡,輕柔的說道,“我的父母是農民。”
“那你的母親現在還住在鄉下嗎?沒有見她來過。”宋冠宇急切的想知道季玉華的現狀,說話間帶着一絲不易覺察的緊迫感。
母親這個詞彙讓季雪妖的手指徹底停在空中,她握着水壺的手指無法承受水壺的重量。渾身不經意間顫抖了一下,母親是她心中的一抹傷痕,此刻被人問起。那些埋藏在過往的傷痕和記憶,已經故去的母親帶給她褪色的溫暖瞬間復活。季雪妖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淡淡的說道,“我的母親,她已經不在人世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在宋冠宇的心口掀起了狂風巨浪,狂亂的心跳聲差點衝破他的理智。季玉華她去世了?不可思議的睜大了雙眼。那些恨意和愛意不斷的在胸堂交織,壓抑的他甚至無法正常呼吸,“她是得病去世的嗎?”
季雪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注意到宋冠宇驟變的臉色。只顧着自己低垂着頭,滿眼遍佈的傷感,“不是的,在我小學的時候,她自殺身亡。”
靜默,長長久久的靜默。宋冠宇壓根沒有想到季玉華竟然是自殺身亡,這是對生活絕望到什麼程度,纔會捨得撇下自己年幼的孩子。亦或者,季玉華是一個非常不負責任的人,當初自己錯看了她,狠心將自己的孩子撇下來。想到這裡,他壓抑着自己的哀傷和怨恨,輕聲說道,“你還那麼小,這樣做完全就不是一個合格母親的行爲,她爲什麼要自殺?”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壓得季雪妖喘不過來氣。季雪妖甚至沒有勇氣再去拿起水壺,水壺裡的茶葉肆意的延伸,鋪滿整個水底。優美的姿態,緩緩的浮動。季雪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深呼吸一口氣之後慢慢的說道,“當初媽媽是活不下去了,她其實想帶着我一起走。她是一個好媽媽,對我一直都很溫柔和包容。宋伯父不認識她,我們那邊認識她的都知道,她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宋冠宇已經年過半百,即便是心中奔騰着萬千的情緒。即便是他已經有些失態的追問季雪妖,他在幾聲咄咄逼人的追問之後,立刻意識到自己此刻過激的行爲。收斂了自己渾身散發出來的寒氣。這才輕柔的說道,“對不起,我不問這些的。”
“沒事的,謝謝宋伯父的關心。”季雪妖的脣瓣勉強擠出了一絲的微笑,面對宋冠宇帶着威嚴的氣度,季雪妖沒來由的心虛。
“我們不說季丫頭的傷心事了。”宋冠宇輕柔的笑了笑,恢復了往常的慈愛和溫文爾雅,“你和宸宸打算什麼時候辦婚禮?我們宋家可是一直等着參加你們的婚禮。”
“我也不知道。”季雪妖一臉真誠的說道,“其實我對婚禮也沒有那麼的期待,我身邊沒有什麼親人和朋友,辦婚禮也請不來幾個人。再加上宸宸他的工作很忙,很難湊出來特別合適的時間。”
“怎麼能不辦婚禮呢?”宋冠宇略帶嚴肅的說道,“君家再家大業大,也要顧及你的感受啊。他們這個層面的家庭,如果不辦婚禮,意味着對你的不認可。”
“這個,沒有那麼嚴重吧?他們對我都很好。”季雪妖有些吃驚的看着宋冠宇突然對自己的婚禮這麼上心,有些奇怪的嘟囔道。
宋冠宇那雙炯炯有神的瑞鳳眼帶着關切盯着季雪妖,“我們宋家雖說趕不上君家的地位,但是規矩都差不多的。不辦婚禮對我們來說就是沒有誠意,不是真心接納的。你這樣不清不楚的,只跟着君墨宸辦了一場訂婚宴怎麼能成呢。”宋冠宇輕輕嘆了一口氣,“以後萬一君墨宸變卦,對你不上心了,你該怎麼辦呢?他這樣身份和地位的男人,圍繞在身邊的鶯鶯燕燕太多了,面對的誘惑也多。”
聽到這裡,季雪妖有些震驚的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宋冠宇。雖然宋冠宇說話直白又不留情面,但是季雪妖聽出來對自己深切的關懷。爲什麼這位君家的世交卻處處的站在自己的立場上看問題?他不該是和君墨宸關係更近纔對啊。想到這裡,季雪妖輕柔的說道,“我和宸宸已經領了結婚證,不是您擔心的那種。”
宋冠宇聽到君墨宸和季雪妖領了結婚證,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隨即他的情緒又嚴肅起來,“你旁敲側擊的問一下君傢什麼時候給你辦婚禮,還有趁着君墨宸現在對你正處在熱戀期。早早的生下幾個孩子,這樣以後即便是他那邊有什麼風吹草動,我們也不怕。”
季雪妖徹底的被宋冠宇的話語驚到了,一臉茫然的看着宋冠宇,甚至都忘了怎麼回答。整個人的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放,有些拘謹的坐在沙發椅上。
宋冠宇看到季雪妖默不作聲,以爲自己說的話,她沒有聽懂。便又耐心的說道,“我不是對君墨宸不信任,他這個孩子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情商智商都很高的男人,爲人處事也很穩重,對他這方面我很放心。但是這個世界上人心難測,我也不能保證,他此後便只會對你上心。要知道男人的金錢和地位與周圍的誘惑是成正比的。”
“我知道您的意思。”季雪妖微微擡起頭,帶着感激的眼神望向這個對她來說還算陌生的人,“其實我並不擔心宸宸對我以後的態度是否會轉變,我對他的在意也和他無關。他愛我那我們便在一起,不愛了,我便會離他而去。”季雪妖的臉龐帶着前所未有的真誠,“用孩子綁住一段婚姻我覺得並不是明智之舉。很多的時候,孩子沒有綁住對方,反倒綁住了自己。”
季雪妖已經從最初的震驚和錯愕之中恢復了常態,脣瓣之間那抹淡然的溫柔洋溢着厚重 的深度。手指優雅的將泡好的茶水倒進精緻的竹青色茶盅裡,芳香四溢,醇厚甘甜的茶水嫋嫋升起,氤氳在空氣之中。
宋冠宇聽到這裡,低頭沉思片刻。他輕輕嘆了口氣,或許他現在的身份說這些有些不合時宜。手指端着茶盅,輕輕的嚐了一口茶水的清醇淡雅,潤了潤嗓子,繼續說道:“季丫頭別擔心,即便是以後真的出現什麼意外的狀況,你直接和你宋伯伯打電話。”宋冠宇多想和季雪妖相認,恨不得她立刻投入到宋家的羽翼之下,但是他在剋制着自己翻滾的情緒。有些事情他需要搞清楚,再加上君墨宸那裡,他還要給一個交待。所以,一切要慢慢的來,他一定要將季雪妖帶進宋家,認祖歸宗。
“謝謝宋伯伯的關心。”季雪妖輕柔的笑了笑。
“這裡是我送給你的出院的禮物,這次你在我的眼皮底下出了事情。我的心裡一直過意不去,這禮物就當作是我的歉意吧。”宋冠宇說着看了看落地窗外,呼嘯而過的風。陰雲密閉的天空壓得越來越低,大雨即將降臨。
“那天我真的沒有出什麼大狀況。”季雪妖看着宋冠宇如此的重視在慈善晚宴發生的意外,有些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那天是我藉機嚇唬喬子珊的,您別放在心上。”
“沒事的,禮物收下吧。”說着宋冠宇已經站起身來,他慈愛而輕柔的目光望着季雪妖。眼前的女子身段修長優美,溫婉而端莊。融合了他和季玉華全部的優點,站在那裡亭亭玉立,一看就是宋家的人。想到這裡,他的脣瓣都帶着笑意,“等宸宸回來了,和他打聲招呼。這眼看要下雨了,我就先走了,要趕在大雨之前回家。”
季雪妖熱情的將宋冠宇送到主別墅的入口處,站在臺階上,看着他鑽進黑色的奔馳車內。緩緩的消失在君家別墅大門處。季雪妖站在臺階上,抱着胳膊,迎着肆虐的風。風吹起她的長髮,髮絲四處飄蕩。對於宋冠宇,季雪妖產生了一種怪異的感覺。這個男人對她似乎展現出了異乎尋常的關心,但是卻不是她以前感受到的騷擾。她也解釋不清楚,這份關切從何而來,或者僅僅是因爲和君家關係好的緣故吧。想到這裡,季雪妖抱着肩頭,立刻返回別墅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