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的深秋,冷風捲過,南山鬆月墓園裡的更顯的清冷。青松泛着灰灰的綠色,站成一排,襯托着墓園的蕭瑟和寂寥。時明宇,時明浩和時明麗三兄妹圍着時喜農的墓地,一時之間都沒有講話。沉默就像幕布,壓在墓園的上空,偶爾穿過的風,撩起他們身上披着的白色孝衣。傅萬晴站在不遠處,一臉冷漠的看着眼前各懷心事的三兄妹。
“明宇,爸爸現在也走了,他的遺產你不能獨吞,要分給我和明麗。”時明浩一想到時喜農悲慘的死去,心口不斷的揪緊。如果不是時明宇,父親怎麼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遺產?他哪有什麼遺產?連墓地的錢都是我拿出來的,你在這裡瞎說什麼?”時明宇皺了皺眉頭,不滿的瞪了一眼時明浩。
“時大集團就是遺產,南山別墅,星海國際,那麼多的房產,不都是遺產。你放心吧,我準備找律師起訴你,我要和麗麗一起,將屬於我們的東西都拿回來。”時明浩緊握着拳頭,怒目而視,眼底都鋪滿了猩紅。
“你說的這些,爸爸生前都已經做好了安排。哪裡輪到你打官司,再說,”時明宇上前一步,靠近時明浩,脣瓣勾起陰冷的弧度,“時大是我媽媽的,哪裡輪到你們這些私生子。”
時明浩聽到這裡,渾身都開始顫抖,因爲憤怒,他的眼睛瞪到凸起。陰冷的風吹過他的臉龐,乾澀又透骨。他對時明宇的恨意達到了無法掌控的地步,陰冷的笑容慢慢的佈滿了臉龐,“既然你一分錢都不想拿出來,那麼你就去死吧。”
時明浩白色的孝衣下面藏着一把程亮的匕首,他壓根就沒有給時明宇任何反應的機會。突然手握着刀把,用力的刺向時明宇。時明宇和他的距離很近,而且沒有絲毫的防備。冰冷的刀尖沒入腹部,時明宇不可思議的睜大了雙眼。隨即尖銳的疼痛從腹部傳遍全身,一聲淒厲的叫聲從時明宇的脣瓣之間溢出。
“你去死吧,時明宇,去死。”時明浩將匕首從時明宇的腹部用力抽了出來,瞬間鮮血沾染在白色的孝衣上。時明宇的手指本能般的捂着腹部,鮮血順着手指開始滴答流下。時明浩再一次舉起匕首,又一次扎進時明宇的腹部,眼神之中帶着狠厲和瘋狂。
傅萬晴和站在不遠處的保鏢此刻終於反應了過來,跟着的保鏢立刻飛身上前,一腳將時明浩踹翻在地。時明浩的雙眼彤紅,就像發瘋了一樣,從地上站了起來,又一次向着時明宇的方向衝去。兩個保鏢一左一右,一擁而上,將已經陷入瘋狂的時明浩,直接按翻在地。傅萬晴則拿起手機,顫抖着聲音,打通了急救電話。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時明麗還沉浸在失去父親的痛苦之中,沒有想到,時明浩竟然偷偷帶了匕首。時明麗愣愣的站在原地,空洞的眼睛盯着時明宇依靠在傅萬晴的身上,他的臉色發白。傅萬晴的手指緊緊的捂着時明宇的腹部,她的手指被鮮血染紅。
“明宇,你堅持一下,救護車馬上就到。”傅萬晴焦急的聲音傳入時明宇的耳畔,疼痛讓時明宇無法開口說話,只能發出本能般的嗚咽聲。他試圖擡起手指,想和傅萬晴說些什麼,最終手指無力的垂落下來。
呼嘯而過的救護車和警車打破了沉寂的墓園,已經陷入昏迷的時明宇被擡上了救護車。時明麗看到警車出現,這才從混沌的意識中清醒了過來。她小跑着來到警車面前,哭泣着拉着時明浩的衣角,“求求你們放了我哥哥吧,他是無辜的。”
“不要妨礙我們執行公務,這位男士將人扎傷,我們要帶他回警局。”一身莊嚴制服的警察,伸手將時明麗的雙手打開,一臉威嚴的站在原地。
時明麗頹然的將手指放下,眼睜睜的看着時明浩被帶走,塞進了警車後排的座位上。呼嘯而去的警車沿着陰沉沉的風,慢慢的消失在視野裡。
長風星皓醫院,季雪妖醒來之後發現君墨宸還在睡夢之中。她輕輕的起身,剛剛收拾好便遇到了查房的醫生。醫生檢查了一下君墨宸的情況,順便叫了護士開始架上了點滴。這些喧鬧的動靜驚動了君墨宸,他緩緩的睜開了雙眼。
“把這兩罐藥滴上,完事之後繼續觀察,如果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要及時的和我們溝通。”醫生和護士忙完之後,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項,便走出了君墨宸的病房。
剛剛送走醫生,季雪妖還沒來得及坐下來,調查案件的警官已經走進了病房。他們已經在外面等了一會兒,這會看到醫生出來,這才走進來。季雪妖立刻幫他們倒了水,君墨宸的病牀被搖了起來,半躺着和警察溝通着事情發生的經過。
崔露瑩,走過走廊的盡頭,左拐便來到了陳詠菊和焦美玲的病房。她剛剛走進病房,便注意到陳詠菊和焦美玲都蒼白着臉,躺在病牀上,無精打采的閉着眼睛。聽到腳步聲,焦美玲緩緩的睜開眼睛。當她看到是崔露瑩的時候,立刻艱難的舉起了手指,示意崔露瑩到自己身旁來。陳詠菊此刻陷入了沉睡之中,並沒有被崔露瑩的動作打擾到。
“瑩瑩,你這給的什麼藥啊,我們都差點死了。”崔露瑩剛剛走到焦美玲的身邊。焦美玲立刻掙扎着坐了起來,將嘴脣靠近崔露瑩的身旁,悄聲說道。
“我給你的好幾種藥,你是不是弄錯了?”崔露瑩壓低聲音,緩緩的說道。她的眼睛和不斷的盯着外面,生怕陳詠菊突然醒來,或者是誰突然走進病房。
“我選的那個白色瓶子的,你不是說這個白色瓶子裡的藥,是讓男人有想法的嗎?”焦美玲突然低垂着眼簾,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不是啊,藍瓶子裡是。白瓶子是給季雪妖準備的,你真的搞錯了。”崔露瑩皺了皺眉,輕聲反駁道,“再說了,即便是搞錯了,你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的?不是說這些藥是給君少準備的?”
“我害怕對君少沒有用處,我把藥下在了飲水機裡面。我又不知道這個藥這麼毒,我還以爲我喝了會對君少更有魅力呢。”焦美玲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崔露瑩聽到這裡,眼底的陰冷一閃而過。眼前的這個女人,也不知道是真蠢,還是假裝的蠢貨。這麼重要的事情,都做不好,想到這裡,她的眼底都被慍怒所覆蓋。但是一想到以後還需要這個女人的幫助,便壓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悄聲說道,“沒事的,這次我們沒有經驗,等下次我給你準備一些新的藥物,保證君少吃到以後,便會成爲你的男人。”
“謝謝瑩瑩姐。”聽到這裡,焦美玲懸着的心放了下來。
“玲玲,我今天來的時候給你買了一個金玫瑰粉的卡地亞藍氣球手錶,你看看這個喜歡不?”崔露瑩將手包中精緻的包裝盒拿了出來,輕輕將包裝盒打開,一塊閃耀着金粉色的女表出現在眼前。
焦美玲的眼睛都看直了,一看這塊手錶就值些錢,立刻眉開眼笑的輕聲說道,“姐姐給我買這麼貴的禮物,我都不好意思收下。”
“拿着吧,這次你冒了這麼大的險,這個就算是給你的獎勵。以後事情做好了,少不了你的禮物。”崔露瑩輕輕笑了笑,她的笑意未達眼底,帶着三分的刻意。
“我做的很隱蔽,放心吧,他們查不出來的。”焦美玲對自己做這件事信心十足,立刻歡天喜地的將禮物盒子收進自己的衣服袋子裡,以防止被別人看到。
崔露瑩看事情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便悄悄離開焦美玲的病房。轉身走向君墨宸的病房,病房門口,身材魁梧高大的趙泉興正坐在門口,看到崔露瑩過來,立刻站起身來。將門口讓開,順便通知了病房裡面的人。
季雪妖熱情的伸出雙手,將崔露瑩拉進了小客廳的沙發上。蔥白的手指緩緩倒了一杯水,輕輕的將水杯推到崔露瑩面前。崔露瑩一時之間有些怪異的看了看季雪妖,一貫對她冷淡無比的季雪妖,突然變得如此熱情,她有些奇怪。
“瑩瑩,媽媽已經找我聊過了。之前我對你的態度太過冷淡了些,真的非常的抱歉。”季雪妖璀璨的眸子盯着崔露瑩,臉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真誠,“我自小沒有多少朋友,在與人交往這方面有所欠缺,還希望瑩瑩能夠原諒我。”
“小妖姐這麼說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呢?你是宸哥哥最在乎的人,自然我愛屋及烏,也會像喜歡他一樣的喜歡你。”崔露瑩聽到原來是君心童和季雪妖說了些什麼,這才讓眼前這個一貫清冷疏離的女人轉變了對自己的態度。剛剛心中涌起的疑慮便消失殆盡,立刻帶着微笑,附和着季雪妖。
“瑩瑩,你搬來月半灣吧,一個人在外面住,我也會擔心你的安全。”季雪妖那雙璀璨的眸子,閃耀着真誠的光芒。她緊挨着崔露瑩坐着,雙手緊握着崔露瑩的手指。
“那這樣會不會打擾到你和宸哥哥的二人世界?”崔露瑩聽到季雪妖主動邀請她入住月半灣,心底樂開了花。但是表面上卻推辭道,她入住月半灣的目的達成,那麼接下來的事情便能更好的操作。
“月半灣那麼多房間,再說了,家裡家政和保鏢都有,沒有所謂的二人世界。”季雪妖調皮的眨了眨眼睛,含着笑意調侃道。
“那好吧,我聽小妖姐的安排。”崔露瑩低垂着眼簾,眼底的一抹得意被她很好的掩藏着。她在觀察着季雪妖的一舉一動,這個女人到底有何魅力,讓馬庫斯對她念念不忘。想到這裡,對季雪妖的憤恨變得愈加濃郁。
正說着話,一陣悠揚的手機鈴聲響起,季雪妖聽到是自己的手機鈴聲。立刻從手包裡將手機翻了出來,傅萬晴的號碼在不斷的閃爍,季雪妖微微愣了愣神,立刻接起。
“小妖,你有時間嗎?可不可以來星皓醫院一趟?明宇他被扎傷了,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住着,有可能就挺不過去了。”傅萬晴帶着傷感的聲音透過聽筒傳到季雪妖的耳畔,“明宇在昏迷中,一直叫你的名字。”
季雪妖掛斷電話,立刻帶着歉意的表情和崔露瑩說道,“不好意思,我有些事情要處理一下。”說着便站起身來,走到君墨宸的病房門口,輕輕推開房門。
君墨宸微閉着眼睛靜靜的躺在病牀上,以往俊逸非凡的臉龐,帶着憔悴和蒼白。脣瓣乾裂起了幹皮,整個人虛弱無比。季雪妖心疼的不能自已,又想到傅萬晴的電話,慢慢的走到君墨宸的面前。
掛着點滴的君墨宸感覺到有人站在自己面前,立刻睜開了眼睛。看到是季雪妖,立刻打起精神,擠出來一個笑容。季雪妖走到君墨宸面前,手指輕輕握着君墨宸蒼白憔悴的手指,停頓片刻,緩緩說道,“墨宸,時明宇被人扎傷了,現在住在重症監護室,正好也在星皓醫院。他有可能抗不過這一道坎,所以,我想去看看他,可以嗎?”
君墨宸愣愣的聽着季雪妖的話語,手指微微的顫抖。季雪妖感受到君墨宸的情緒變化,有了瞬間的緊張。最終君墨宸輕輕嘆口氣,“去吧。”這一聲夾雜着無奈的嘆息。感受到君墨宸瞬間低落的情緒,季雪妖微微探了探身,脣瓣輕柔的貼上君墨宸挺拔的鼻翼,“老公,我很快就回來。”
君墨宸看着季雪妖緩緩的走出病房,消失在他的眼前。本來微閉着雙眼,半躺在病牀上的君墨宸再也坐不住了,立刻將張一鳴喊到身邊,“一鳴,陪我出去一趟。”張一鳴立刻幫着君墨宸推着輸液架子,一隻手扶着他,緩緩的走出了門外。
崔露瑩靜靜的坐在客廳的小沙發上,脣角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當她看到君墨宸蒼白,虛弱的臉龐之後,心底的涌起的淡淡喜悅,隨即失落又爬上心間。沒有將君墨宸害死,實在是太可惜了,崔露瑩的手指掐進肉裡,低垂的眼簾佈滿了陰冷。
季雪妖剛剛趕到重症監護室門口,傅萬晴正坐在門口的休息長椅上等候着她的到來。看到季雪妖這麼快的出現在視野之中,傅萬晴微微一愣,隨即立刻站起身來,帶着季雪妖來到了護士站。
穿戴好防護服,消好毒之後,季雪妖便在醫生的帶領下走進了時明宇所在的重症監護室。滴答作響的儀表盤上,顯示着時明宇微弱的生命跡象。季雪妖緩緩的站在時明宇的病牀前,眼角的水霧開始不斷的翻滾。時明宇緊閉着眼睛,臉色蒼白而憔悴,嘴脣上蒙着一層淺淺的灰色霧氣。似乎他的生命隨時都可能流逝在這間病房,季雪妖的心口微微收緊,那是對親人的擔憂和緊張。
曾幾何時,她踩着時明宇在陽光下的倒影上學,沿着時明宇走過的鄉間小路奔馳。在她被人欺負的時候,時明宇義無反顧的挺身而出。在她忍飢挨餓的時候,時明宇給她送來吃的。如今看着躺在自己眼前,毫無生氣的時明宇,季雪妖的心口越來越痛,擔憂和緊張開始裹挾着她的大腦。
“宇哥哥,”季雪妖喃喃低語,聲音之中帶着濃濃的哀傷,“我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潔白而安靜的燈光落在季雪妖的身上,就像蒙上了一層的陰鬱。季雪妖被蒼白的防護服包裹的嚴嚴實實,她的眼角一顆溫熱的淚滴緩緩的落下,滴落在她的脣瓣,鹹澀的味道瞬間瀰漫在口中。
隔着透明的玻璃,傅萬晴靜靜的站在玻璃窗外。雙手環抱在胸前,孤傲之中帶着一絲的憂傷。一陣腳步聲打斷了傅萬晴的思緒,她緩緩的回頭張望。穿着一身黑色絲絨家居服的君墨宸出現在她的眼前,他的手背上還打着點滴。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推着輸液架,另一隻手臂輕輕挽着君墨宸。傅萬晴看到君墨宸的樣子,立刻明白爲什麼季雪妖會這麼快的出現,原來君墨宸竟然住院了。
“君總,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傅萬晴輕柔的聲音之中帶着一絲的訝異。
君墨宸看到傅萬晴守在重症監護室外面,也立刻意識到時明宇的情況看起來很是危險。他輕輕的點了點頭,淡然的說道,“我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時太太。”
傅萬晴將落在君墨宸身上的目光收回,立刻又盯着重症監護室的玻璃。季雪妖低垂着臉頰,在她的方位只能看到季雪妖的眼眸。似乎被水霧遮掩,閃耀着晦暗的光斑,濃密的長睫毛讓季雪妖身上散發着惹人憐愛的美。
“我大概理解了時明宇爲什麼會對君太太念念不忘。”傅萬晴輕柔的說道,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她長得真的很美。”
君墨宸聽到這裡,眼神之中閃現出幾絲的晦暗,緩緩開口,輕柔的說道,“真正的美人是雙眼滿溢的慈悲,而不是長相。”君墨宸輕輕收回目光,又看向站在時明宇病牀前的季雪妖,那雙璀璨的眸子灩瀲着波光和疼惜。傅萬晴聽到這裡,若有所思的絞着手指。隔着玻璃窗,君墨宸靜靜的凝視着季雪妖,而季雪妖關切的目光此刻卻是包裹着時明宇。最終,季雪妖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微微擡頭,和玻璃窗上那雙深邃的眸子隔空相遇。
那雙關切的眸子裡,閃耀着淺淺的嫉妒和深深的依戀。季雪妖又低頭看了一眼脆弱又無助的時明宇,“宇哥哥,我要走了,希望你能早些醒來。人生還很漫長,願你以後的人生幸福而安寧。”說着,季雪妖便邁着腳步走出了重症監護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