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童說着站起身來,將顧紅霞領到了會客室,季雪妖低垂着眼瞼,慢慢的跟着。整個會客室,私密性很好,顧紅霞坐在了白色的沙發上,雙手無意識的抱着灰藍色的抱枕。君心童站在門口,一隻手拉着季雪妖,輕聲說道,“小妖,不要勉強自己。”
季雪妖微微愣了一下,她還以爲君心童會讓自己答應顧紅霞的要求。沒有想到,君心童卻說着無比暖心的話語,“小妖,我已經知道了過去的事情,真真的委屈了你媽媽,也委屈了你。不想答應,就不要勉強自己。好孩子,去吧,和她說清楚。”君心童交待完,這纔將房門帶上。
顧紅霞坐的距離有些遠,並沒有聽到君心童對季雪妖殷切的囑託,整個人陷在自己的思緒裡。直到季雪妖緩緩的坐在了她對面的沙發上,她才擡起了紅腫的雙眼。眼前的季雪妖有幾分季玉華的身影,好像之前她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記得很多年前,她第一次見到季玉華,那個羞澀溫柔的女子,坐在她面前,臉龐上帶着對未知的驚恐。當她說自己是宋冠宇的妻子,那雙眼睛瞬間滾落的淚水,清澈又溫柔,還帶着心碎。說不嫉妒是假的,她追了那麼久的冠宇哥哥,怎麼也輪不到一個鄉下野丫頭。
季雪妖看着沉默不語的顧紅霞,語氣淡漠的首先開了口,“我不知道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顧紅霞被季雪妖清冷的話語直接拉回現實,愣了愣神,她在努力的維持着自己的理智。一想起來她要求眼前的女人來挽救自己搖搖欲墜的婚姻,她的心口便揪成一團。這個女人是當年季玉華留下的孩子,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孩子竟然是宋冠宇的。想到這裡,她的心口痛到無法呼吸。
“季丫頭,我想請你去和宋伯父說說情。”顧紅霞早已經失去了昨天見到季雪妖的凌厲氣勢,現在的她就像失水的蔬菜,整個人頹廢之中帶着死寂。
季雪妖聽到這裡,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顧紅霞。她自從知道母親的人生悲劇是拜眼前的女人所賜,季雪妖對顧紅霞的態度前所未有的冷漠。此刻聽到顧紅霞希望自己去和宋冠宇說情,季雪妖那雙璀璨的眸子裡凝結着冰霜“哦,說什麼情?”
“你宋伯父要和我離婚。”顧紅霞擡着紅腫的雙眼,看着季雪妖坐在沙發上,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一幅子倨傲冷漠的表情。失望便開始聚集在心口,她已經從季雪妖的語氣中聽出了不願意幫忙的意思。
“你們要離婚和我有關係嗎?”季雪妖冷漠的掃了一眼顧紅霞。
顧紅霞聽到這裡,有些着急,“小妖,你難道不知道他爲什麼要和我離婚嗎?都是因爲你啊。萌萌和然然和你關係都不錯,你怎麼忍心看着他們的家庭破裂。”
季雪妖微微皺了皺眉,她緊抿着脣角,並不打算說些什麼。眼前的女人哭哭啼啼的樣子,讓季雪妖有些心煩,當年母親的眼淚流乾,流到人生完全絕望。也沒有見有人來可憐她,想到這裡,季雪妖掩飾着眼底的冷意,並沒有打算回答。
“我和冠宇結婚這麼多年了,一直都是賢妻良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就幫幫我去和宋伯父說說情。”顧紅霞雙手捂着臉龐,呢喃哽咽着說道,她微紅的眼睛從手指縫中盯着季雪妖的舉動。季雪妖這個女人帶着一貫的清冷疏離的樣子,看來自己苦肉計是難以達成所願,只能想別的注意了,想到這裡,她止住了嗚咽的哭聲,拿着桌上的紙巾,輕輕擦拭了眼淚。
“小妖,我也知道你是冠宇和玉華的孩子。這麼多年聽說你在外面受了很多的苦,這樣吧,我帶你回家。我會說服奶奶爺爺他們接受你,也會幫着萌萌和然然他們接受你。”顧紅霞輕柔的說道,臉龐帶着熱切的期待。
“不必了,我並不想和宋家攀上親戚。”季雪妖冷淡的勾起了脣角,繼續說道,“當年你對我媽媽做的事情,我都一一的記在心底。現在我和墨宸成了一家人,看在君家的份上,我不會去報復你,已經對你算是仁至義盡了。”
“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怎麼就不能原諒我呢?再說了,你媽媽當年和宋家本就不門當戶對,她一開始就不該對嫁入宋家有所期待。”顧紅霞聽着季雪妖的聲音,立刻出聲反駁道。
“怎麼就不能原諒你?你說的可真有意思。當年你對我媽媽做的事情,你都忘了?一手策劃了她的婚姻和人生。毀了她對生活所有美好的期待,你讓我怎麼原諒你?我沒有資格對你說原諒的話。除非我媽媽活過來,只有她有資格原諒你。她配不配嫁到宋家,由你決定嗎?你是誰?”季雪妖聽到顧紅霞的話語,眼眸立刻暈染了一層冰霜。
會客室外,君心童和威廉剛剛坐在餐桌前,就聽到門口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立刻回頭望去,穿着牛仔褲和白色連帽衛衣的崔露瑩手提着行李箱出現在門口。君心童立刻站起身來,迎着崔露瑩走了過來。
“瑩瑩,你這是準備搬家嗎?”君心童看着崔露瑩手中的行李箱,有些好奇的問道。
門外,趙泉興也正在幫着崔露瑩將行李從後備箱卸下來,一個個打包好的紙盒子被搬進了主別墅。崔露瑩含着笑意,輕柔的說道,“小妖姐讓我來月半灣住,我就搬來了。”
君心童聽到是季雪妖安排崔露瑩住進月半灣,溫柔一笑,“樓上有一間客臥,你就暫時住那裡吧。”
“謝謝伯母。”崔露瑩聽到君心童並沒有反對她搬進來,立刻開心的笑了起來。眼睛完成了好看的月牙,“墨歆呢?我怎麼沒有看到她。”
“墨歆和史蒂文還在休息呢,昨天下午墨宸纔出院,他們兩個在醫院一直守着,很勞累。”君心童輕柔的說道。
“那我知道了,我先把行李搬上去,就不打擾墨歆他們了。”說着崔露瑩哼着不成曲子的小調,提着行李箱往樓上走去。崔露瑩提着行李站在了緊挨着主臥的那間客房,直接推門走了進去。隨即趙泉興也將剩餘的東西搬了進來,之後便將房門掩上。
崔露瑩站在柔軟濃密的灰白色地毯上,站在窗櫺前,窗外那棵茁壯的梧桐樹的葉子已經落光。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蕭瑟的秋季乾枯的風掃過,整個院落變得冷冷清清。那雙在人前清明而透亮的眼睛,此刻裝滿了算計和陰冷。思索片刻,立刻光着腳丫,踩着濃密厚實的地毯,慢慢的走出了客臥。
崔露瑩慢慢的走到主臥門前,迅速的掃視了一下四周。走廊靜悄悄的,沒有看到君墨歆等人的身影,這才擡起手指,輕輕的推開主臥的房門。季雪妖早上離開之後,只是將門帶上,並沒有反鎖房門。崔露瑩輕而易舉的走進了主臥,隨手將房門反鎖。因爲厚實的遮光窗簾,整個主臥一片漆黑,隨着她腳步的移動,牆面上的感應小夜燈依次亮起。她走的小心翼翼,沒有驚動君墨宸,而君墨宸此刻正在沉睡。
崔露瑩站在那張寬大柔軟的牀前,陰冷的眼神盯着君墨宸。如果此刻她手中有利刃,恨不得立刻結果君墨宸的性命。君墨宸緊閉着雙眼,一隻手搭在抱枕上,平穩的呼吸聲傳進崔露瑩的耳畔。
崔露瑩輕柔的躺了下來,在原來季雪妖躺過的位置上躺了下來。晦暗陰沉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君墨宸的睡顏,手指抓着蠶絲被的一角,緊緊的握着,恨不得將骨頭揉碎。或許感受到身邊溫暖的氣息,君墨宸習慣性的將手臂伸了出去,崔露瑩立刻被君墨宸攬進懷裡。君墨宸此刻已經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他感到懷中的人似乎有些異樣。立刻睜開了雙眼,睡眼惺忪之中,似乎眼前的女人不是季雪妖的模樣。君墨宸瞬間清醒,立刻從牀上彈了起來,只穿着一條黑色短褲的君墨宸,站在影影綽綽的夜燈光澤下。臉頰上沾染着慍怒,一貫淡漠的男人身上,此刻散發着危險和警告。
“你怎麼會在這裡?”君墨宸的聲音不大,卻飽含着慍怒。
“小妖姐讓我來叫你下去吃早餐呢。”崔露瑩也從牀上爬起來,站在了牀邊,和盛怒之下的君墨宸隔着一張牀的距離。
君墨宸盯着被晦暗燈光覆蓋的崔露瑩,她的表情格外平靜。以君墨宸對季雪妖的瞭解,季雪妖壓根兒不可能讓崔露瑩來他們的臥室叫他起牀,這件事必有蹊蹺。想到這裡,君墨宸壓抑了一下火氣,冷淡的說了一聲,“我知道了,請你出去,我要換衣服起牀了。”
崔露瑩那張可愛的娃娃臉上,立刻擠出了笑容,“那好的,宸哥哥可一定要記得下去吃飯哦。”說着崔露瑩邁着輕盈的步伐,快速的離開了主臥。
剛走出主臥,便在走廊上遇到了剛剛起牀的君墨歆和史蒂文。兩個人人正勾肩搭背的準備下樓去,突然看到崔露瑩從主臥走出來,君墨歆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崔露瑩。崔露瑩則含着笑意,大大方方的和君墨歆打了招呼。蹦跳着扶着欄杆,走下了樓梯,只留下一臉迷茫和不解的君墨歆和史蒂文。
會客室內,顧紅霞渾身發冷的聽着季雪妖冷漠的話語。眼前的這個女人和當年的季玉華差別很大,表面看起來都是溫溫柔柔的,實際接觸起來。季雪妖的溫柔浮於表面,骨子裡是一個桀驁倔強的女人,想到這裡顧紅霞覺得求眼前的女人去和宋冠宇說情,看來這條路是走不通了。
“季雪妖,你當真是不想幫忙?”顧紅霞收起了自己剛纔的楚楚可憐,拿出了一貫的貴婦派頭。
“我媽媽和我講過,我兩歲那年,她帶着我來了長風。當我們剛剛出現在宋家附近,就被那些清理三無人員的人找到,因爲我媽媽沒有暫住證。我們被送去石料廠,我媽媽在那裡沒日沒夜的打了一個月的石料,直到一個女人出現給我們交了幾百塊錢的罰款,我們才得以脫身。現在我把這一切串聯到一起,當年的真相便是,你看到了我媽媽出現在宋家附近,便找人將我們沒有暫住證的事情說了出去。之後便又以好人的姿態出現在我媽媽面前,將我們送回老家。你這招真是殺人誅心啊,明明你是始作俑者,卻又成了救世主。”季雪妖清冷的眼睛凝視着顧紅霞,記憶中母親那雙紅腫的雙眼佔據着整個心扉。
“是我做的又怎麼樣?”顧紅霞此刻對季雪妖已經失去了耐心,“只要我在,你別想踏進宋家一步,還有甚至是君家。你不要以爲你嫁給君墨宸便是萬事大吉了,你放心,我會讓你在君家也呆不下去。”說着顧紅霞提起自己精緻的手包,邁着腳步,氣沖沖的推開房門。
君心童剛想上去和顧紅霞打個招呼,卻被顧紅霞直接無視。眼睜睜的看着顧紅霞氣沖沖的走向大門口,緊抿的嘴角預示着現在顧紅霞已經無法掩飾的怒火。崔露瑩剛剛走下樓梯,便看到顧紅霞怒氣衝衝往門口的走的身影,眼神閃耀,脣角勾起一抹不經意的弧度。
季雪妖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會客室,白色的茶几上,還擺着兩杯未動的茶水。季雪妖陷入了冥想狀態,此刻她的大腦處在混亂的狀態。母親的過去,自己的記憶,李來運的身影,突然出現的所謂的親生父親,所有的事情糾結到一處,就像是一鍋已經煮沸的粥,在她的腦海裡輪番的滾動。
君墨宸穿着一條簡單的黑色居家褲,深灰色的短袖,緊抿着脣角從樓梯上走了下來。掃視四處,沒有發現季雪妖的身影,不由自主的微微皺了皺眉頭。君心童發現君墨宸似乎在找人的樣子,立刻輕聲說道,“你在找小妖嗎?”
君墨宸立刻輕輕點了點頭,君心童立刻輕柔說道,“小妖在會客室,剛纔你顧伯母來過。”
君墨宸立刻邁着腳步,輕輕推開會客室的大門。季雪妖聽到會客室大門的動靜,立刻擡頭望去。君墨宸那張俊逸的臉頰上似乎沾染着一層冰霜,邁着腳步直接坐在了季雪妖的身旁。季雪妖微微一怔,輕柔的說道,“老公,你是有心事嗎?”
“太太,你上次說,你懷疑崔露瑩。”君墨宸輕柔的說道,深邃的灰藍色眸子緊緊的盯着季雪妖,“我現在也對她有所疑慮,我們以後要對她多加防範。”
“那我已經讓她搬來月半灣了,這樣子會不會讓我們暴露在危險之中?”季雪妖直接依偎在君墨宸的懷中,微微皺了皺眉頭。
“沒事的,住在一起,纔好發現問題。”君墨宸輕聲說道,“剛纔聽媽媽說的,顧紅霞來過了?”
季雪妖聽到這裡,輕聲嘆了口氣,並沒有打算瞞着君墨宸,“嗯,聽她的意思是,宋伯父要和她離婚了,想讓我去幫她說說情。”
“太太打算怎麼做?”君墨宸有些擔憂的問道。
“我自然不會幫她啊,當年她把我媽媽害的那麼慘。”季雪妖輕聲說道。
君墨宸緊緊的將季雪妖攬在懷中,感受着季雪妖急促的呼吸聲。似乎時光的留痕帶來的傷疤又被撕裂開來,君墨宸的心口蔓延着憐愛,“只要你不受委屈,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
深秋的夕陽,下墜的比往日早了許多。剛剛六點多,夕陽就已經消失在地平線,濃重的夜幕已經開始覆蓋了萬家燈火。陳雅麗用了一整天的時間將整個家當搬到了長風大學,累的腰痠背痛。一想起來自己是被林正天狼狽的趕出來的,就氣不打一處來。剛剛忙完,等她許久的趙曉曉和喬子珊的電話已經打了進來。
陳雅麗聽着電話裡催促她的聲音,立刻開着白色的寶馬車前往夜魅酒吧。夜魅酒吧門口,打扮入時的年輕女性和衣着光鮮的年輕男子們,早早的就聚集在這裡。陳雅麗擠在人羣中,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正在舞臺上瘋狂扭動的喬子珊和趙曉曉兩個人。
雖然外面的氣溫已經下降很多,但是趙曉曉和喬子珊還是衣着清涼。趙曉曉上身一件黑色的小吊帶,下身一條牛仔短裙,隨着旋轉的燈光不斷的搖擺着。喬子珊則一條黑色的吊帶連衣裙,正在燈光下和着音樂的節拍跳動着。陳雅麗累了一整天,沒有心情跳舞,便坐在離她們不遠的臺子上,叫了一杯雞尾酒。
趙曉曉和喬子珊跳了一身的汗,這才邁着腳步走到臺子下面。看到坐在曖昧燈光下的陳雅麗,立刻走了過去,圍着小圓桌子坐了下來。
“你怎麼纔來?”喬子珊有些不高興的問道。
“別提了,我最近倒黴透頂。”陳雅麗哭喪着臉,輕聲說道,“我這幾天一直走背運,開始是學生集體退費,又被稅務上的人查。昨天房東,突然不和我續租了,也不提前說一聲,讓我必須今天搬走,我又沒有什麼地方可搬走的,只能暫時搬到長風大學校園裡。今天搬了一整天,累死我了,這不才剛剛搬完。”
趙曉曉端着雞尾酒,若有所思的說道,“我怎麼感覺這是有人在搞你啊。”
“不會吧,麗麗人緣好,又沒有得罪什麼人,怎麼會有人搞她?”喬子珊有些奇怪的說道。
“怎麼沒有得罪人啊,你忘了那個季雪妖了?”趙曉曉立刻出聲說道。
趙曉曉的話語立刻提醒了喬子珊和陳雅麗,兩個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如果真的是季雪妖出手,那麼確實一切都能解釋的清楚。但是又沒有什麼證據,一切只能靠猜測。想到這裡,喬子珊輕輕嘆了口氣,“上次我們已經給她道過歉,也賠過錢了,她不像是那種會打擊報復的人。”
“說的也是,不過麗麗你以後要小心點,季雪妖身後的那個男人,傳言中是非常不好對付的。表面上看起來特別的溫文爾雅,但是真正接觸起來,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很多人都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了。”趙曉曉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