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凌慕天站出來說話了?”凌慕天到底在想什麼?爲什麼製造了那麼多假象讓我們懷疑姜魁後,又出來承認一切罪行?我的心不禁沉重起來,凌慕天的確很不好對付,至少他不是那種武功高卻沒有腦子的對手,他和一些武林高手不同的是,他有很高的智慧,可是智者更難對付。
那個男人走上來,“雖然已經證明了慕天就是兇手,可是我不能把他交給你。”
我眯起眼,好奇地打量着這位看着有些滄桑的老男人,他是什麼人?憑什麼說這樣的話,“閣下是何人?”
那人雙手抱拳,“在下邱進,歌碎乃我義弟,慕天乃我義子。”我一聽可樂了,敢情這邱進閒來無事只會到處認親戚嗎?
邱進可能死也想不通是什麼讓我笑得如此燦爛的,“邱前輩,你可知道我是誰?”我微笑着問他。
邱進也夠誠實的,他搖了搖頭,“不知,敢問姑娘是何人?”
我依舊笑着,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的笑容比楓梟還要妖嬈而嫵媚,“小女子複姓嵐翹,叫做漠顏。”
不出所料,在我此話說出之後,我如期在邱進眼中看到了驚訝,“嵐壁宮宮主?”
我微微頷首,“正是,所以你該知道,以我嵐壁宮的處世方法是不可能放過凌慕天的,更何況,他是你的義子而非我的義子。”在場除了我之外的六個人,沒有一個人想到我會這麼說,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本來就是這般,我很無情,而且,我很自私。
“是,他是我義子,可他做出此等之事,我自是饒不了他,但嵐翹宮主你的罪名因他而得以洗清,你又何必咄咄相逼呢?”邱進一心想要爲凌慕天保命,沒想到這小子人緣還真好,好像人人都想替他說好話一般。
“可我也是因爲他而被冠上罪名的,不是嗎?”我承認我很記仇,可是之所以堅決不願放過凌慕天,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爲十字祭。
邱進皺起眉頭,“那渾小子……”可他的話沒能說完,那是因爲外邊突然起了一聲巨大的響聲,頓時,地動山搖。
楓梟的反應很快,那聲巨響一響起,他就閃到了我的面前保護我,我看着心裡很是溫暖,卻還是提高了警惕性。
逆嵬向外看了一眼,“地震?”
金歌碎的臉色沉下來,“應該是□□。”
“我們出去看看!”說着,邱進就帶頭下了樓,而我們一行人緊隨其後,可當我們到了樓外竟發現外面什麼動靜都沒有,看來剛纔爆炸的只是一個小小的炸彈,只炸起了幾片塵土而已,所以此刻這裡纔會這般黃土飛揚,而那聲巨響,只是駭人而已。
衆人用手捂住口鼻待了一段時候,塵土黃沙才稍稍散去,邱進蹲下身子拾起地上一些□□的“殘罕,頓覺事情的詭異,突然他瞪大了雙眼,“調虎離山之計?!”
楓梟依舊擋在我面前保護着我,在目睹了邱進如此的驚異之色後,他仍處於慵懶悠閒之態,他幽幽開口,“應該不會錯了!”
“賢弟,快回去看看!”說着,邱進就同金歌碎一起匆忙回到樓內,我杵在原地望着他們的背影,不禁咬了咬下脣,“看來,是有事發生了。”
溫柔的汐照和冷酷的逆嵬不知什麼時候也來到了我的身邊,汐照淡然地開口,“嗯,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凌慕天所爲。”
“我們也去看看吧!”逆嵬的口氣依舊是冷冷的,好似沒有絲毫表情一般。
我點了點頭,“嗯!”
……
當我們回到樓內的時候,只見金歌碎全身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邱進在他身邊也是一臉的凝重。
“怎麼了?”逆嵬先開口問出了我心中的疑問。
金歌碎虛弱地遞出一份信,“這是剛纔被釘在牆上的信。”
逆嵬接過信展開看了一眼,然後便臉色慘白,我頓知這信中必有端倪,“怎樣?”我問,隨之逆嵬將信呈於我過目,我一瞧,頓時也沒了聲音。
這信中只簡潔地寫了一句話:這孩子的命我要了!而署名是凌慕天。巡視一下四周,原本大堂內的七個人,此刻只剩下了六人,而少掉的那個正是凌慕天說要奪命的那個孩子——金駿。
我看金歌碎心如火燒火燎,倒挺好奇的,金駿再怎麼說也不過是一個小男童而已,金歌碎何須如此緊張,死了個男童,他大可花銀子再買十個八個回來,他並非沒有錢。
我是個心裡藏不了問號的人,望了金歌碎許久,我終於忍不住問出,“金樓主爲何如此緊張,金駿只是樓內一個下人,”我看到金歌碎因我的話身子猛然顫了一下,心裡斷定金歌碎同那男童必有關係,絕非僅僅是我們表面看到的主僕關係,於是我又加上一句,“難道,金駿不僅僅是個男童?”
我這場心理戰打得非常成功,金歌碎似乎經過了一段心理鬥爭後,終於決定把事情的真相告訴我,他開口就是一句,“是,駿兒是我兒。”
這條消息真是夠勁爆的,着實讓我怔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怎麼回事?”
自此,金歌碎開始講述他的那個離奇故事,“事到如今,再瞞下去也再無意義,我是擁有十字祭的人,深知十字祭遲早會給我自己帶來殺身之禍,我不懼死,只是不想駿兒因我而受牽連。但倘若世人皆知我有金駿此一子,他必逃不了一劫,更可能爲人利用,於是當年駿兒出世之後,我就把他當做男童留在樓內,爲此,他的母親離我而去,我依舊無怨無悔,卻不想今日還是因我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原來如此,看來金歌碎還挺有腦子的,好一招偷天換日,以此來保護金駿,真是夠絕的,如此一來,別人只當金駿是一個下人,誰會想到他是貨真價實的小樓主?
我同情金歌碎,可同情一點用都沒有,“接下去金樓主打算如何?”雖然我們都很擔心,可凌慕天身處何處,我們無從知曉。
“先派人四處尋找,順便打聽凌慕天的下落吧!”的確,如今的情勢對我們很不利,現在我在明處敵在暗處,除了把凌慕天早些揪出來,我們別無他法。
我垂下眸,沒有說話,而金歌碎卻開了口,“我這兒發生了此等之事,幾位若是不怕就請留宿樓內,倘若怕死,請自便。”對於金歌碎說話的態度,我倒不是很介意,畢竟人家兒子現在正生死不明呢!
我點點頭,“那麼打攪了。”隨之,我將頭轉向一邊一直沒有說話的邱進,“邱前輩,您的義子幹了如此‘了不起’的一件事,您還打算幫着他嗎?”我笑問。
他也聽出了我話中嘲弄的味道,於是說,“我定親手殺了他。”
我又輕輕一笑,“如今,江湖人人都知殺死夜雲輕奪取十字祭的是凌慕天,您認爲就您一人想要他的命?到時候,您要殺他或許還得問過其他些想要殺他的人肯不肯呢!”
邱進一聽怔住了,他憤怒卻無言以對,我沒有說錯,但凌慕天既然決定昭告天下承認他的罪行,就一定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絕不是那麼輕易就能被殺了的,更何況,那些想要凌慕天命的人也未必知道凌慕天的行蹤。
……
“我先出去找找。”金歌碎始終放心不下,也顧不着我和邱進到底說了些什麼,終是決定現在就出去打聽凌慕天的下落。
看着金歌碎如此心急,我也就不攔他,轉身對逆嵬、汐照還有楓梟道,“不如我們也幫着出去找找?”
那三人如此瞭解我,自然知道我的目的不在於金駿,而是凌慕天,我要找凌慕天,只爲十字祭。
楓梟也是想要十字祭的人,所以他第一個贊同我的提議,“好啊!出去找找總比留在這兒發愣的好。”
既然我和楓梟都這麼說了,逆嵬和汐照也沒什麼意見,於是我們一致同意出去尋找凌慕天,在走出十二樓的時候,我看到金歌碎向我投來感激的眼神,我心想,如果讓他知道我根本無心幫他找兒子,只是自己想要知道凌慕天的下落,不知道他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我和楓梟一組,汐照和逆嵬一組,金歌碎和邱進一組,於是我們就這樣組成了三個小隊,再加上十二樓內大批的下人在漢口一帶進行了全面的搜查。
就這樣,時間轉眼過了兩天,可我們卻一點收穫都沒有,金歌碎也漸漸失去了鬥志,轉而失去了希望。
“駿兒,都是爹對不起你,爹對不起你啊!”金歌碎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將所有的罪責都怪到了自己的身上。
這兩天來,我們看他這副樣子,全然沒有了當日金風十二樓樓主的威風,此刻的他,猶如斷了翅膀的飛鳥,再不能在廣闊的藍天下任意翱翔。
兩天後的第一次,我們六人再次在三樓大堂相聚,只因在一盞茶前,金風十二樓收到了雲海鏢局送來的一支鏢。
那是一隻箱子,看着體積不大,卻好像很沉,我們一羣人都納悶着這裡頭藏着什麼寶貝,這個時候,金歌碎上前準備打開它,不知爲何?那一刻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可心裡感覺怪怪的,卻又說不上到底哪裡不對勁,也就隨他去了。
一直到金歌碎打開了那個小箱子,我們一羣人才頓時驚呆了。那個箱子的蓋兒一被打開,首先滑出的是一隻細嫩的手臂,金歌碎就那樣直挺挺地站在箱子面前,俯視着箱子內的一切。
一個人,這是一個小孩,被硬生生地塞進了這個小箱子內,而這個孩子,除了金駿還會有誰?
長達一分鐘的沉寂,靜得如世間一切的生物都涅磐了一般,只是,這份死一般的寂靜過後,頓時爆發出天崩地裂般慘烈的叫喊。
“駿兒!”金歌碎如一頭發了瘋的野獸在嘶吼,然而他再悽慘地呼喊都得不到任何迴應了,他死了,他的兒子——金駿死了,死在了凌慕天手裡。
明明知道金駿已是沒了生命的人,金歌碎卻還在不住地叫着他的名字,邱進瞧他如此悲慟的模樣,心裡難受得如針扎一般,可又能如何?
他上前,扶住金歌碎猛烈顫抖着的肩膀,道,“賢弟,駿兒,他已經去了。”他只是好心想要安慰他,卻不料金歌碎回頭對他就是一個仇視的眼神,隨之他道,“我當然知道,他是被你義子殺死的。”他的聲音低沉得可怕。
邱進不否認,凌慕天是他的義子,如今金駿被慕天所殺,是他有愧於歌碎這個義弟,他甘願被忌恨,無話可說。
“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他還能如何?拔出腰間的劍,他遞給金歌碎,“殺了我,爲駿兒報仇!”
金歌碎瞥了邱進一眼,眼眶裡盡是哀怨,他接過劍,一劍使出速度之快讓我沒來得及看清他的動作,只是邱進並未死在他的劍下。話說金歌碎的那一劍雖然出得夠狠,卻只是瞄準了他的發咎,也就削去了他的幾縷青絲而已,“這個仇,我一定要報!”然後他丟下劍轉過身,背對着邱進又道,“我不殺你,但從此,你我的情誼如此髮絲,我們一刀兩斷,再無瓜葛!”從他說話的語氣中我能聽出他的恨,他恨極了,卻始終下不了手殺邱進,所以也只能如此,“你走吧!別讓我再見到你。”
邱進對着金歌碎的背影望了許久,才轉身離去,離開前哀然地留下一句,“是大哥對不起你!”
待邱進完全消失在金歌碎的視野範圍內後,金歌碎才轉過身來,淡然地道了一句,“你已經不是我大哥了。”
“離開金風十二樓。”這是我在一邊當了良久的旁觀者後說的第一句話,金歌碎在我這句話後用詫異而愕然的眼神看着我,一臉的不解。
我顯得格外的冷漠,重複道,“離開金風十二樓。”
“爲什麼?你這是要我逃跑嗎?你把我金歌碎當什麼?我纔不是那種貪生怕死的人,凌慕天,我不僅不怕他,還要親手殺了他。”
我微微揚起嘴角,這笑容顯得有些嘲笑的意思,“你未必殺得了他,但是,如果當真想爲兒子報仇,就離開這裡吧!”金歌碎聽了我的話後,低下頭陷入了沉思,我見他此般模樣,便又加了一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今日的離去只爲明天的重新歸來。”
我不知道金歌碎是否真的聽明白了我的話,但至少,在我的話後,他做出了最終的決定:離開,放棄這金風十二樓,暫時遠離俗世的喧囂。
我滿意地點頭,於是那天金風十二樓如此高聳入雲的一座樓塔在一個時辰內被一掃而空。三日之後,金風十二樓遇襲,然而凌慕天的隊伍只打了個空樓,其一怒之下,下令炸了金風十二樓。
遠處,不知是何人在彈琴歌唱,似在爲小樓哀悼。當夜,金風十二樓倒塌在一段歌聲之中。
(卷拾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