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打贏官司的那一天我從江墨家裡搬了出來。
因爲程薇要結婚,她就把房子暫時借我住一段時間,直到我找到新房子。我很感激她,在經歷了這些事情後她依然陪在我身邊幫助我,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報答她。當我得知她要結婚時,我第一反應就是願意幫她設計新房,還不收她錢。其實話一出來我就後悔了,之後跟她商量能不能稍微給我一點辛苦費,畢竟她是有個有錢老公了,我依舊過着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悽慘日子。
事後林淵之找過我,他對我說了一段話。
“蘇葉,你和江墨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一些。這次的事情我能幫到你其實我也很高興,我一直想爲你做些事情。”他看了眼我沒有戒指的手,“你雖然把戒指摘下來了,可我知道你還是喜歡着他。”
我嘴硬地反駁:“鬼才喜歡他!他個混蛋!”
林淵之一愣,隨即一笑:“你不用這麼急着撇清這點,我不傻。但是我下面說的話是我認真地想過很久的,希望你也可以認真考慮一下。”我心咯噔一下,像是踏空了一層臺階有種不妙的預感。
“別人說我趁人之危也好,說我自作多情也好,這一次換我來照顧你好麼?”我鬆了口氣,原來是照顧我,這個好說啊。“哦,這個啊,行啊,你照顧着唄,我沒意見。”
林淵之的表情凝重真摯:“我的意思是,你願意嫁給我,讓我照顧你一輩子麼?”
我不自覺地瞪大眼睛望着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古云:大恩無以爲報,自當以身相許。
這次林淵之幫了我這麼大的一個忙,我不知道要怎麼感謝他。蘇家自然也會報答他,但是他畢竟是看在我才願意花精力幫他們,我怎麼也要表示一下的。我這個人不喜歡欠別人,既然只要我嫁給他就可以還清這份人情,我想了想,嫁給他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以忍受的事情。總歸我是要嫁人的,這個人若是林淵之,我覺得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
我又想到,幸虧我是女的,若我是男的,我要以身相許不是還要把林淵之掰彎才行?我對於掰彎一個男人沒什麼經驗,不過我倒是可以找阿黃幫忙,想到這裡我才堪堪放下心來。
那天程薇找到我,罵我傻,說我好了傷疤忘了疼,忘記以前林淵之對我做過的事情。可是我有什麼辦法呢?我想要嫁的人,他不要我了,我一點辦法也沒有。如果不是那個人,那麼對我來說嫁給誰都一樣。我只希望因了大學的事情,林淵之他能對我好一些。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打算了。
程薇問我江墨應該怎麼辦,就算我不願意見他,但畢竟我和他還有婚約在。我以爲事情到了這個時候,婚約什麼的早就沒有了,他如果還在乎這個,就不會這麼幫着甘靈來侮辱我了。而且這個時候提江墨真的很煞風景。
撇開這些情感糾葛不說,我還是頭一回被兩個男人求婚,感覺還蠻好的,程薇聽到冷笑:“這話說的,你覺得你跟一個快要結婚的人說這種話合適麼?要是我出軌了就怪你。”程薇胡扯的本領日益見長,我除了踹她一腳沒有別的辦法。
程薇說的都對,只有一樣說錯了,我其實見過江墨一面,就在我把戒指還給他的時候。我既然已經決定離開他,怎麼也應該跟他說一聲,這是我的一貫風格。當我把戒指擺在他面前時我沒有特意去觀察他的表情,我本着早說早超生的心態麻利地說完了我想說的話,大致也就是什麼我不喜歡他了,不樂意結婚了,基本就是我把他甩了。但是當我一大段話說完了,發現江墨只是愣愣地盯着戒指,估計完全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我有些泄氣,那些話我準備了很久,甚至還打了草稿,在來之前還背了好久,結果他直接給我放空,一點也沒聽,氣得我把桌子一拍,把他嚇得一震,
迷茫地看着我。
“老子剛纔說你的呢聽見沒?你這麼無視老子是幾個意思,是嫌我笨不願意搭理我麼?老子告訴你,老子也不樂意搭理你,要不是還你戒指老子才懶得找你!反正話老子已經已經說完了,你愛聽不聽!這戒指我可以親自交給你了,不要到時候我結婚的時候你跑來說我欠你一個戒指啊!”
“什麼結婚?”江墨臉色一稟,我生生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我剛纔說結婚了麼?”江墨點點頭,我解釋:“口誤口誤。”解釋完了纔想到我爲什麼要這麼親切,於是又亮起嗓子:“就是結婚,怎麼了,老子就不能結婚了麼?你這是在咒我嫁不出去麼?告訴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追老子,只要老子鬆口了,分分鐘都能結婚!”
江墨的表情並沒有多少變化,只是靜靜地看着我氣勢洶洶地說完這些話,然後把桌上的戒指收到口袋裡,說了一句:“如你所願。”就起身走了。我低頭看着自己摞起來的袖子,又看了看周圍的人,默默地把袖子放下來,不好意思地理了理頭髮扭過頭喝咖啡。
江墨全程沒有說幾句話,想來應該是覺得和我沒話說了。
也是,他有什麼話就跟甘靈說去,我也沒空聽他說。
這段時間幫忙籌備程薇的婚禮忙得我暈頭轉向,一時也沒空想別的事情,也沒有去找林淵之,到後來索性把這件事情扔到腦後去了。
程薇就是個神經大條的女人,都要結婚了居然連結婚的日子都記錯。還是我覺得有些不對勁,提前去會場轉了一圈才發現已經有賓客入場了,趕緊回去把在牀上睡得橫七豎八的程薇拖起來就往婚紗店裡跑。當她被我拽上車才驚醒,聽我說今天結婚時她還不相信,非說我耍她,直到她接到了新郎的電話。
作爲我們的好姐妹,我們把蔣凌也叫到了婚紗店。蔣凌依舊一副睡不醒的樣子,很不理解他一個男人爲什麼要陪我們兩個女人換衣服。蔣凌到最後也沒有見到蘇婷婷的面,但是已經找到了他心目中的“蘇婷婷”。他整天一副迷糊樣他解釋是因爲陪女朋友打遊戲熬夜成這樣的,我和程薇作爲成年人表示拒絕相信這個理由。
我坐在打扮好了的程薇面前,覺得很羨慕。我也期待我會打扮這樣穿着婚紗嫁給江墨,可是事情變成這樣確實是無法控制的。新郎的車已經到門口了,程薇拉着我的手,緊張得不行:“完了,葉子,完了,我腿廢了,我掐我自己的腿居然感覺不到疼!”我說:“不會吧,你再掐掐。”程薇急:“還是沒感覺啊,怎麼辦,我會不會結不了婚了?”
我也擔心起來,伸手用力掐了一下:“還是沒反應麼?”這時坐在一旁的蔣凌虛弱地說:“掐夠了沒,我的腿纔要廢了!”
雖然期間狀況不少,但是婚禮到底還是順利結束了。程薇坐着車和新郎直接去飛機場度蜜月,臨走時她拉住我:“葉子,記着,什麼時候都別勉強自己,感激就是感激,喜歡就是喜歡,從來都沒有因爲感激才喜歡的喜歡。有的時候也別太鑽牛角尖,也別總扯着以前的一些事放不下,反正姐們這是嫁人了,下一個可就看你了!”
程薇走了之後房子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我有了更多的時間去思考程薇說的話。她這人平時說不了什麼好話,十句裡至少八句是廢話,可是其餘的兩句倒也算得上是有用的話。
我去阿黃那裡請假,我來公司後從來沒有休假過,總的加在一起的話應該也能有個半年的時間。阿黃見我休假很驚訝,問我有什麼事。我只是跟他說我太累了,想休息一段時間,而事實上我確實就是這樣想的。阿黃懷疑地看了我好幾眼,最終還是批了。
如花得知我即將離開半年,嚇了一跳:“你要幹嘛?這是要拋下我去哪裡鬼混去?”
我收拾着桌上的東西,笑:“都是鬼混了怎麼能告訴你。放心,我會給你帶禮物的。不過我不在的期間你一定要把公司裡的所有八卦都記下來講給我聽。”如花覺得我這是看中她的能力,十分愉快地就答應了,也不管我要去哪裡,回自己座位上計劃如何打探消息去了。
我又去了趟蘇宅。因爲林淵之幫了一把,蘇家公司如今運行得倒也不賴,他們見我來了都迎了上來。蘇震很奇怪爲什麼我是一個人來,而沒有帶上江墨。我
瞥了眼蘇言,原來他還沒有說。我輕描淡寫地大概說了我和江墨分手的事情,蘇震聽完久久沉默不語,等到我要離開了,他才拉住我的手,自責地說:“是我耽誤了你,又是我這個父親拖累了你。本來你們兩個這麼般配的一對。”
我看着他日漸增多的皺紋已經掩不住他的疲倦,拍了拍他的手:“這不怪你們,緣分不夠而已。”我已經看開了,沒道理他看不透這些。蘇震無奈地點點頭,只是拉住我的手緊了幾分。
“我已經向公司請假了,準備去姑媽那裡呆段時間。”蘇震一驚,隨後釋然,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你也很久沒去看你姑媽了,她應該會很高興。你出去散散心也好,回來再好好工作。”
我在蘇宅沒有看到蘇婷婷,蘇言說她去她舅舅那邊休養去了。那件事對她的打擊確實不是一點。說到這裡,蘇言對我說:“我一直把你當做我最親的妹妹,不管你信不信。我剛回家的時候爸要我接公司,那段日子我很不願意,不想這麼順從爸的話,因爲心裡還存着對他的不理解,那個時候我和他的關係很僵。婷婷當時很小,卻也知道爲了我們四處奔走,而我卻不領情,不願搭理她,直到有次她差點因爲我受傷。那次後我發誓決不讓她再受傷,所以那次對你說了些混賬話。你不在的那些日子她一直陪着我,我疼她也是應該的。可是我從來就沒有忘記過你是我親妹妹這件事。我嘴巴笨,不知道怎麼緩和你和爸的矛盾,不經意間也傷害到了你,你會怨我我真的理解。我今天和你說這些不奢求你會原諒我,但是你爲我們所做出的這些努力我不會忘記的。”
我從心裡涌出一些委屈,終於找到了突破口,發泄出來。我捂着臉蹲在院子裡,忍不住哭出來。蘇言以爲我是因爲他之前罵我的事情委屈,其實我是一時接受不了他們對我這麼好。
我哭得厲害,抽泣着說:“我從來都沒有跟你們說過,我真的很辛苦。被家裡趕出來,就連最親的哥哥也會爲了另一個女人來責罵我。我一度覺得我是恨你們的,一度以爲你們也都是恨我的。蘇婷婷的存在我很介意,也很嫉妒這是實話,但是我從來都不會因爲嫉妒而去幹傷害別人的事。你說從來沒有把我當妹妹的時候,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我想,你怎麼可以這麼傷害我。”
我哭得說不出話,緩了一會兒,我擡起手背揩去淚水:“可是你們爲什麼這個時候要突然對我這麼好?爲什麼要這麼遲纔對我好?就在我已經接受了你們討厭我這個事情後爲什麼還要對我好?因爲我可憐麼?”
蘇言也蹲下來,遞給我一張紙巾,拍了拍我的腦袋:“我也很討厭爲了照顧別人而不惜傷害你的我。你最困難的時候我沒有在你身邊陪着你,我後悔了很久,覺得自己沒用,但是還是不敢反抗爸去幫你,我算不上是個好哥哥。你委屈我知道,也知道你很希望在你最艱難的時候會有個人出來幫你,現在已經來不及了,但是以後我會幫你,不管什麼時候,都會站在你那一邊。”
蘇言在這個時候說出這番貼心話我很意外,也很受用。他確實傷害過我,讓我難受過,但是我這個時候聽到他的話還是忍不住想相信他。我用他給的紙用力擤了擤鼻子,然後拖着鼻涕伸手問蘇言:“你還有紙麼,沒擤夠。”
臨走前我交給如花一封信,讓她轉交給林淵之。有些話我還是沒有辦法當面跟他說。程薇對我說的那些話我想了想,確實沒有必要這麼勉強自己,就算我離開了江墨,也不代表我可以隨便跟誰結婚都行,只是拒絕的話我已經說了太多給他,這次不好意思再說了。
給他的信裡我有一段是這樣說的:你跟我說你願意照顧我,我很感謝你,也很感動。但是結婚並不是一句兩句話就可以決定的事情,我不能輕易答應你,因爲那不僅是對你不負責任,也是對婚禮不負責任。我已經請假要出去度假遊戲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裡我答應你我會好好考慮你說的話,希望能做出一個對你我都好的決定。
在去美國的飛機上,我的位子靠近窗戶,拉開遮光板,只見懸浮在天際的白雲包裹着機身,絲絲縷縷地如同扯棉絮一般,這樣雲裡霧裡的感覺到底有幾分是真實的,我一手抱着手裡的相片,一手拉過眼罩覆在雙眼上,不知不覺地沉沉地睡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