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洲,懸命峰。楸/p
傢俱簡樸的房屋中,擺放在桌子上的鉢無端生出動靜,劇烈搖晃起來,一股強烈的意志自不知名的空間傳遞而來,落入鉢中。
頃刻間,濃稠的血水從鉢口中源源不絕的涌出,並在桌子旁凝聚成人形,最終匯成了羅豐的模樣。
“果然,法寶沒法一起傳遞過來。”
他試着召喚陰陽雌雄劍,發現雖然能感應到存在,卻總是朦朦朧朧,彷彿隔着一層紗,僅能看見輪廓,而無法看清真實的模樣。
幸好,當初出行前他留了一手,將玄黃廢世鉢和易道劍留在家中,尚不至於兩袖清風。
“唔,這件屋子有人在打掃。”
羅豐用手拭了一下桌面,發現上面沒有灰塵,顯得異常乾淨。
緩緩踏出門外,只見原本荒蕪的院落被裝點得花紅柳綠,開滿了各種羅豐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入目盡是花團錦簇之景,碧綠如茵的草坪和迎風而來的古鬆,有着明顯被人修剪的痕跡,一眼望去,整齊列入,尤其那些爭奇鬥豔的鮮花,枝條交疏,綠葉圓潤,每一朵紋理都細緻美麗,一株株開得精神飽滿,自信的展現自己的絕代風華。
當看見那道長髮如柳的背影時,羅豐忽然浮現出一種熟悉的既視感,彷彿曾經遇見過相同的畫面,記憶中,下一刻對方就會轉身,分外親密的喊上一句“郎君”。
“你回來了。”
平淡中略顯欣喜的語調,彷彿一朵悄然綻放的水仙花,而非奔放的牡丹,令似曾相識的畫面變得模糊。
當倩影緩緩轉身,羅豐方纔看清,對方並非記憶中的那個人,而是意料之外的黃泉。
此刻,站在花叢中的黃泉並非是過去慣有的那副收束頭髮,身着練功勁服的中性打扮,她散落着長髮,飄如青煙,身着鮫紗製成的杏紅束胸襦裙,略下方的位置,纏了一條精緻的同色絲帶,如裙喇叭花般的延綿至足,令本就拔的嬌軀更顯修長。
束胸襦裙內村的是潔白中衣,又輕又薄,帶點水青色的透明,又在外頭罩上了一件精緻的粉紅半臂,半臂上雖有金絲綴邊,但並不顯眼。這是因爲束胸襦裙原本就是連體長裙,襦衣與半臂只起到點綴作用,而非喧賓奪主,固只須短小而精緻,色彩也大多比長裙要淺,就像襯托鮮花的綠葉,而襦裙系在腋下,裹出山峰一般層巒有致的曲線。
這是黃泉從未有過的女裝着扮,即便是羅豐,一時間也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人了。
“這裡是你裝點的?”
黃泉微微頷首,道:“父親的事情,我欠你一句謝謝,但你不在了,我便在這裡等你。”
羅豐約莫是四年前離開玉洲的,這就代表着,黃泉同樣在這裡等了四年。
“你沒必要這樣,我只是順手做了一件本該提前去做的事,如果能早一些調查的話,也許就不會發生那麼多事情了。”羅豐感嘆道。
“這是劫數,躲不過,現在能與父親團圓,我很知足,父親也很開心,他讓我一定要謝謝你,所以,我就在這裡等你。”
羅豐聞言,便不再多言,黃泉向來是個認死理的人,一旦認準了,九頭牛都拉不回。
不過通天古書不在身邊,倒是值得慶幸,否則這傢伙一定會趁機戲謔幾句。
“你的境界,莫非突破到五重界王境了?”羅豐察覺到黃泉身上氣息的變化,不由得猜測。
等人,不代表不能修煉,而精進也未必就一定得跟人拼命,這段時間恰好可以用來消化在九域戰爭中積累的收穫。
“嗯,父親指點了我許多,以前不懂的問題,他都知道。”
“你的父親不是被廢了功體……原來如此,破而後立,得魚忘筌,失而復得,不執於物,忘情之心,聖人之境,他本就習練過一部分《太上道德經》,指點你我綽綽有餘。”
羅豐瞬?想通了箇中緣由,仍是絕情狀態的黃泉之父絕不會去指點黃泉,只有拾回感情,從無復有,才能高屋建瓴的的指點黃泉。
話說太上教是知道這一點,故意逐其出門,以全忘情心境,還是真的看走了眼?
從至今黃泉父親還沒有從回太上教來看,恐怕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恭喜了,重拾天倫,難怪你的心境圓滿至斯,呃,也願意穿這樣的衣服了,至少以前的你,是絕不會穿這種衣服的。”
以前的黃泉總懷着一個難以解開的心結,因此哪怕她的天賦很高,修行路上依舊磕磕碰碰,若非她的性子冷淡,不輕易被挑動心緒,恐怕這個心結早就昇華成心魔了。
要對付心中執念,要麼將它徹底斬去,要麼予以滿足。
黃泉一開始的做法是前者,用決鬥來予以了斷,可歷盡艱辛後卻成了後者,對親情的執念沒有被斬去,反而得到了滿足,心結一去,心靈自然圓滿,現在的黃泉可說是狀態最假的時候,不管做什麼都能事半功倍,修行起來亦是順水行舟,哪怕什麼事都不做,道行積累的速度也要遠勝那些每日刻苦的修行者。
“都是你的功勞,否則,我就永遠失去父親了,所以,我真的很想感謝你。”黃泉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裳,面頰微微一羞,“月儀說,女爲悅己者容,只要我穿成這樣,就能給你驚喜。”
女爲悅己者容不是這個意思吧。羅豐心中思忖,方丫頭本身就是半瓶墨水,結果竟是將黃泉給忽悠了。
黃泉雙手拉着衣襟,手指相互絞着,略顯一絲侷促,用輕若蚊蠅的聲音道:“果然,我不適合穿成這個樣子……”
“沒有,這身打扮你穿的很合適,第一眼我也給驚到了。”還差點認錯了人,不過這話就沒必要說出來了,羅豐自認沒有笨到這種地步,接着道,“但穿這樣的衣服,與人鬥武怕是不大方便。”
換個人來,只怕要埋怨羅豐不解風情,但黃泉不僅沒有責備,反倒贊同道:“的確很不方便,我還是喜歡以前的衣服,但百靈不準,她讓我別用槍,去學飛劍。”
槍這種雙手長兵器,的確不適合穿不宜行動的衣服,相比之下御劍要容易得多,不需要大幅度的動作,只要掐着劍訣就行了。
羅豐想了想,建議道:“其實學些劍術也挺好的,單一的兵刃容易被克,你的槍術都是近身戰,如果能掌握一些遠程的飛劍,足可彌補短板,另外,你有着令人嫉妒的劍道天賦,就這麼棄而不用,也實在可惜。”
以前的黃泉打死也不肯學劍,是因爲記恨她的父親爲了劍道而拋棄家庭,如今誤會解開,心結不存,她對學劍沒有半點牴觸。
歸根結底,槍法對她而言只是屬於“小術”,而非“大道”,所以中途學劍並沒什麼問題,就如同羅豐到了冥洲去學魔法一樣,這些都屬於“術”的範疇,故而技多不壓身,不像大道必須從一而終。
黃泉點了點頭,道:“父親也這麼說,但他沒法教我,我認識的人當中,你的劍術最好,你可以教我嗎?”
黃泉的交際面跟羅豐比,也是半斤八兩。
當然,就算她長袖善舞,八面玲瓏也沒用,六道宗本來就不是以劍道著稱,以前在劍道上造詣最高的是獄劍老人,可這位已然身亡。
黃泉的父親劍道造詣也不差,但這位的劍法來自太上教,若是去教黃泉,就免不了瓜田李下,哪怕他已經被太上教逐出師門,可有些規矩還是得遵守的。
何況,黃泉現在的境界太高了,比她境界更高的人當中,就沒幾個精通劍法的,而向低境界的修士求教,很容易師不爲師。
“我來教你劍法?”
羅豐仔細琢磨,覺得有些不靠譜,他的劍道水準其實差勁得很,別看他對敵之時經常使用劍法,但劍在他眼裡跟槍、刀、斧沒有區別,只是因爲好用纔拿過來用,並非特意鍾愛劍,之所以都沒有被敵人針對,只是因爲他使用的劍法都非常的高明,本身就沒多少破綻,加上他擅長把握時機,對手就算髮現了破綻,也無從下手。
如果讓現在的他跟獄劍老人鬥劍,最後贏的人必定會是他,但那只是因爲他功體強,善於機變,又有聖邪合體這一大殺招,跟劍法全無關係。
以劍道境界來講,羅豐現在還停留在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的境界,雖然在對敵時能不拘泥於固有的招式順序,懂得隨機應變,但劍招依舊是原來的框架,跳不出既定的樊籠。
“罷了,此事先記着吧,我會給你找一個合適的劍法師傅,若是跟我學,除了能得到上乘的劍法外,其餘的仍得靠自學,這是自毀前程。”
羅豐最終還是拒絕了提議,並告別道:“我得先去見宗主一面,稟告一些事情,之後再來爲你挑合適的人選。”
“你去吧,我會在這裡等你的,我已經等了你許久,不在乎再多等一會。”
黃泉沒有攔阻,只是站在山峰上,望着羅豐漸漸遠去,她的姿勢,倒像是那些“望夫石”一般。
羅豐一路疾行,來到宗靈七非天宮。
門口沒人看守,只有一道禁制守護,羅豐彈指射出一道印記,打開了禁制,踏步而入。
順着小道往裡走去,不多時他便來到一處庭院,庭院中有兩人正在對弈象棋,其中一人正是豢神天君。
坐在豢神天君對面的人拿起一個棋子,重重往棋盤上一拍,中氣十足的喝道:“將軍!你輸了!”
豢神天君看了一眼棋盤,然後面無表情的擡起頭,看着對面的人,冷冷道:“宗主,你又作弊了。”
(造化齋主:昨天父親的朋友過世了,大過年的,就送了兩回葬)手機用戶請訪問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