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激動下,蘇白鷺說完後纔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居然在相識不久的人面前透露心中志願,不禁有些羞澀:“我的話如此狂妄,不知天高地厚,讓夏師兄見笑了。”
羅豐道:“不要覺得羞愧,你若覺得羞愧就證明你還不認同自己的想法,一名弟子說自己的目標是證道成聖,許多人會稱讚他志向高遠,哪怕明白他根本不可能做到,相比證道成聖,你的心願反而更有實現的可能,憑什麼他們不覺得羞愧,你卻要羞愧呢?”
聽到意料之外的答覆,本以爲會遭到嘲笑和譏諷,連天人都不是的弟子居然妄圖改變一個門派,真正不自量力,不想居然得到了認可。
蘇白鷺忍不住又問:“夏師兄,如果我說,自己的證道宏源是想讓門派弟子人人向善,甚至推廣到整個人世,是否覺得奇怪呢?”
羅豐沒有遲疑,直接道:“與其說奇怪,倒不如說很佩服,修行者大多自私,所以立志時多以永生、逍遙、無敵爲目標,似你這般決心的,卻是首次聽聞,爲常人不敢爲、不願爲,這纔是我輩修士的風采。”
雖說是情緒激盪下的失言,但蘇白鷺還是首次對外人泄露自家的想法,居然碰上了一個贊同的人,這感覺就像是迷路在茫茫沙漠,無盡黃沙之中,突然遇見了一名旅人一樣,縱然彼此的目標或許不同,可終究多了一個能夠談得上話的人。
她咬了咬嘴脣,情緒有些激動,正要再談,忽見夏觀樓師兄臉色一變:“那人追上來了,好快的速度!”
蘇白鷺聞言,彷彿聯想到什麼,複雜表情一閃而逝。
她的靈識並未發現凌雲絕的蹤影,但她知曉夏觀樓的修爲遠在自己之上,先於自己察覺也屬正常。
羅豐緊張道:“距離在迅速拉近,看來我之前佈置的陣法並沒有攔住他太長的時間,劍修的速度果然卓越,遠超同儕。”
他雖然精通身法,但只適用於戰鬥中的騰挪閃避,而非純粹的趕路,否則當初他不會念想着鬥法大會的獎勵之一“載河神舟”。
“你失憶了或許不知道,凌雲絕的修爲在羽化宗內也能排進前列,少有能穩勝過他的弟子,雖只八重境,卻已經越階挑戰過許多九重境弟子,勝率在六成以上,所以被宗內長輩視爲重點栽培的對象,再加上凌家的勢力本就雄厚,上面還有一位天人高手坐鎮,無論法寶還是丹藥他都不缺……他追上來了!”
這時蘇白鷺的靈識也感應到了凌雲絕的存在,而天際也出現了一個微不可見的黑點,並迅速擴大,這種追趕的速度令她不由得生出了緊迫的壓力,掌心也沁出了汗水。
羅豐亦因爲緊張而有些口乾舌燥,他接了凌雲絕一劍,就知道正面決鬥非是敵手,他雖然能跟九階妖獸周旋,但修士的實力本來就勝過同階的妖獸,何況凌雲絕這種同樣有能力越階挑戰的高手。
而且,凌雲絕的那口寶器飛劍,堂皇正大,不走偏鋒邪路,沒有取巧的漏洞,即便能用計佈局削弱,至少自身得擁有取勝的把握,而羅豐估計勝算渺茫,正面對決不足兩成。
蘇白鷺咬着嘴脣提議道:“這樣下去,你我遲早要被追上,不如分開兩路,朝着相反的方向逃跑,如此至少能保證一方的安全,那一方爭取儘快離開萬劍神域,向執法長老稟報,請求援手。凌雲絕或許能推卸掉殘殺同門的罪責,但是他忘了一點,你我都是不滿六重境的弟子,他對我們動手就是以大欺小,這條罪是他無論怎樣都不能否認的。”
“愚蠢的想法,你這是在給他各個擊破的機會。倘若凌雲絕中途醒悟,在擊殺你我中的一人後,立即向着出口位置飛去,躲在那裡守株待兔,你我又能拿他怎樣。”
羅豐心中補充了一句,最重要的是,我根本不知道正規的出口在哪裡啊。
蘇白鷺反問:“那你說應該怎麼辦?”
“解決他,這是必須要做的事,否則我們都沒有機會離開萬劍神域,一味想着逃跑退讓是沒有前途的,只有反擊,只有擊敗敵人,才能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
聞言,蘇白鷺心中頗爲詫異,之前夏觀樓說敬佩她,現在卻是她敬佩這位相識不久的師兄,常人遇見境界超過自己的強敵,第一個念頭都是逃跑。
我現在打不贏你,是因爲我的境界比你低,等我逃過追殺,暗中蟄伏,努力修煉,將境界提高到跟你相同,甚至超過的時候,再想辦法討回顏面。
十年對於高階修士並不是多麼長的時間,在這十年裡,也許你的對頭根本沒有成長,而你卻因爲奇遇而連連突破境界。
這是修士碰上強敵時常用的手段,逃跑對他們而言是家常便飯,面對無法戰勝的對手,選擇逃跑並不是丟臉的事,真正丟臉的是沒有逃掉。
然而羅豐的想法卻不是如此,如果正面較量贏不了,那就創造出能打贏的條件,積極主動的去解決問題。
“這種行事風格,跟那個六道宗的傢伙倒是挺像的……”蘇白鷺在心中嘀咕着。
羅豐快速思考着自己能夠利用的條件:“唯今之計,想要反敗爲勝,只有藉助那處劍陣的效果,如果能將他重創,我們便順勢反殺,如果僅僅是輕傷,我們也可躲在劍陣中,至少有喘息的機會。”
蘇白鷺猶豫道:“可是那處劍陣不是……”
不等說完,羅豐就道:“我之前已經破掉了,只是不能保證多攜帶一人的時候,劍陣是否會放我通行,但不管如何,都比現在的狀況好。”
如果劍陣不允許他將人攜帶入內,那也可將凌雲絕引進來,跟他們一起承受劍陣的攻勢,反正劍陣的特性是遇強越強,高境界未必能佔到便宜。
如果劍陣允許,那自然是最好的結果,而不管哪一種,都比當下無力反抗的情況更爲有利。
蘇白鷺問道:“那我們該怎麼繞回去,眼下這條路可是被凌雲絕佔據了。”
羅豐不假思索,回答道:“我來拖住他,你先行離開。”
“這怎麼行,我不能……”
“閉嘴!我不接受任何人的反對,動下腦子吧,別總是感情用事,你的‘不能’除了給人拖後腿外,還有什麼用?”
危機時刻,羅豐乾脆諷刺帶呵斥,嗆得蘇白鷺說不出話來。
他拿出無天魔羅令旗,並暗中命令鬼師鑽進裡面,然後囑咐道:“你逃出三十里外後,就將此旗祭出,然後什麼也別管,全速朝劍陣的位置趕去,中途不要猶豫,我飛行的速度比你快,若是我趕到了而你沒有趕到,可別指望我會待在原地等你。”
蘇白鷺張嘴還想說些什麼,可羅豐強硬的將令旗塞給她,便順勢推出一掌,將她送出十丈外。
“……你千萬要小心,我可不想再承你的恩情。”
終究是理智佔了上風,蘇白鷺扔下這麼一句不算感謝的話後,拿着無天魔羅令旗轉身離開。
看着靚麗的背影消失,羅豐長呼一口氣:“這下終於能無所顧忌,施展全部的手段,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通天古書警告道:“小心點,就算你全力以赴,甚至配合陣法,也一樣贏不了此人,境界的差距不是那麼容易弭平的,尤其是在修爲相差不多的情況下。”
羅豐停下逃跑後,不一會就見到鈞天神劍劃空而來,屁股後面拖着長長的氣浪尾巴,抵達他的面前後,纔有音爆之聲後續趕來。
凌雲絕從劍身中分化而出,看着羅豐冷笑道:“怎麼,你被那個女人拋下了?還是說,你主動要求斷後,爲她爭取時間?前者的話我會可憐你,後者的話我只會瞧不起你。而且警告一句,那女人是我小弟預定的道侶,不是你能夠沾染的,行事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別被情慾迷惑了心智。”
羅豐祭出鴉九劍,迎面就是一隻朱雀飛翔。
“嘰嘰喳喳吵死了,要動手就趁早,廢的哪門子屁話!”
他卻是下定決心,要扮演一個心高氣傲且嘴毒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