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訶三師並沒有察覺陣法力量的消褪,因爲就算絕仙陣的力量沒有減弱,也擋不住三魔的前行,力量的轉移,只是讓絕仙陣潰敗的速度加快。
若雙方處於僵持狀態,那麼一方力量的流失,很容易被另一方感知到,但雙方本就存在差距,勝負早已註定,那麼異狀就會被掩藏在潰敗中。
正如雷魔王說的那般,面對界域之力,若沒有同樣用界域之力進行抵擋,就要付出數倍的代價。
當初羅豐孤身攔截四大魔王,便是直接將劍陣轉化爲劍招,孤注一擲,儘可能予以殺傷,而不是憑藉陣法的威能慢慢和四名魔王消磨,如果這麼做了,最後敗的人一定會是他,無論他的功力有多麼深厚,無法用自己的界域來抵消對手的界域,這就是巨大的差距。
當然,羅三的實力不如羅豐,導致誅仙劍陣沒有發揮出想象中的威能,這也是一大原因——天人之前,羅三憑藉道器的體質,實力還要強過羅豐少許,畢竟雙方關於武學功法的知識都是相通的,但在天人之後,羅豐不斷掌握新的力量,每渡過一次天劫,又會有新的體悟,這些都是化身羅三無法共享的收穫,漸漸的,羅豐的實力便超過了化身。
魆無量將劍氣吞噬,轉爲自身的魔元,魃無度掠奪劍氣爲己用,存入頭頂羊角之中,鬾無恆以界域之力在身旁佈下萬物糜爛的洞天世界,任由劍氣攻入,再腐蝕同化成元氣沼澤的一部分。
三魔率領精甲魔軍和烈焰魔軍長驅直入,哪怕受到空間挪移的影響,前行了數千裡仍未穿越劍陣,仍沒有停下腳步,因爲從一開始,魔訶三師就沒打算用正規的手法來破陣,他們真正想做的是釜底抽薪。
哪怕誅仙劍陣裡的劍氣看起來無窮無盡,繁如星辰,浩若銀河,可終究不是真的無窮,而是利用內外循環營造出一個近乎無窮的假象。
劍陣的劍氣哪怕被粉碎,仍是散落在陣法中,於是在被陣法回收後,又會重生爲新的劍氣,再度斬出,此爲內循環。
與此同時,劍陣與天地虛空勾連,不斷吸納靈氣爲己用源源不斷的進行補充,此爲外循環。
魔訶三師並不是出手抵擋劍氣,而是直接奪走劍氣,從本質上根除元氣,使得劍陣的內循環無法起效,僅僅只能依靠外循環來補充元氣。
三魔想要做的,就是讓劍氣的損耗速度超出陣法吸收靈氣的速度,使消耗大於恢復,如此便能讓劍陣的元氣漸趨枯竭,直至無法運轉。
果然,片刻之後,原本密佈虛空的劍氣變得疏漏起來,顯然是密度下降,連數量也明顯減少了許多,劍陣的運轉也因此受到影響,漸漸變得遲鈍,原本完美無瑕的陣法生生被逼出了破綻。
“抓住了!”
魃無度突然眼露精芒,身形向左側一撲,他的手臂插入劍雨之中,無端伸長,沒入虛空,無視劍氣割傷手臂。
此時一道耀目劍芒沖天而起,通體閃耀七色光滑,宛若開天闢地的一劍,急衝衝的朝着魃無度斬去,就像是有人着急要阻止他的行爲。
鬾無恆冷哼一聲,五指併攏,放出一圈圈無形無影、無相無質的腐氣,霎時虛空都彷彿腐爛掉般,形體變得扭曲,散發出陣陣惡臭。
這股腐氣看起來並無厲害之處,彷彿一陣旋風就能吹散掉,但七色劍芒卻是如臨大敵,暮然光華大盛,散發億萬道霞光瑞氣,拼命的抵禦腐氣的侵襲,可惜力有未逮,雙方接觸之後,七色劍芒如同烈日下暴曬的冰塊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層層消融,無數碎裂的晶屑飛舞,折射出一道道絢麗的彩虹,最終徹底崩碎。
魃無度趁機將手臂縮回,他的手掌牢牢抓住了一個人,那是一名羽化宗修士,還是一名女修,被鋼鐵般的五指抓住了喉嚨,渾身功體被禁,縱使修煉了元嬰,也無法逃出。
驀地,女修張開嘴巴,吐出一道鋒利的光芒,破空貫出,卻是精心溫養的劍丸,射向魃無度的雙目。
魃無度閃也不閃,嘴巴一張,就將劍丸攝取過來,吞入腹中,抹去劍丸上的烙印,掠奪爲己用。
“微末小技,可惜了,你應該留着這門手段自殺的,現在你便是想死也困難了!”
魃無度運轉魔元,衝入女修體內,將其肉身的控制權也一併掠奪過來,令對方連一根手指都再難控制。然而再將這名女修高高舉起,雙目中閃爍着殘忍而又狡黠的神光,大喝道:“你們的同伴在這裡,還不趕緊將她救回?”
劍氣汪洋一陣躁動,似要如火山噴發,卻終究止住了衝動,一股壓抑的怒氣散發而出。
“看來,他們是決心要將你拋棄了,”魃無度嘿嘿發笑,伸出舌頭舔了舔女修臉龐,無數那道殺人的目光,慢慢舔到女修的側臉,驀地一咬,將她的耳朵咬了下來,咀嚼數下後,吞入腹中。
女修發出一聲慘叫,臉上血水直流——她的身體已被魃無度掌控,便連慘叫聲也是由魃無度控制她發出來的。
“果然是極品美味,天人修士的肉體比什麼佳餚都可口,滑而不膩,有嚼勁,更重要的是精氣十足。”
魃無度一番品頭論足後,伸出舌頭將沾到嘴脣上的血也一併舔掉。
劍陣中終於有人忍耐不住,伴隨一聲怒吼,一道雲水劍氣橫貫長空,如天河倒瀉,卻是人劍合一的殺招。
須臾之間,數千丈外的精甲魔兵們就感到一股凌厲無匹的劍氣迎面斬來,劍氣未至,外泄的鋒芒就已經使得他們肌膚生寒,厚重的寶甲形同未存,凌厲的劍意彷彿能直接刺破泥丸宮,斬到魔魂上一般。
“哈,釣出一尾小魚。”
魃無度揚手打出一道青光,青光若隱若現,顏色極淡,一飛到空中,就消失不見,虛空中同時響起無數“嘩啦”聲響,彷彿無數匹布帛被同時撕裂一般,響聲大作,接着青氣由隱而現,只聽嘩嘩連響,青光爆閃,猛然變成萬千縷長短青絲,彷彿雨雪一般滿空飛灑,隨風飄落,在斜陽餘輝的照耀之下,放射出無窮無盡的光彩。
恢弘的雲水劍氣斬在青光上,那股凌厲無比的鋒芒頓時陷入泥沼,進不得,退不能,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夾住了劍刃。
“不好,夏洪疇快退回來。”
三道劍光緊跟着斬出,着急將人救回。
“現在纔想退,遲了!”
魃無度深吸一口氣,猛地噴出,平地炸起霹靂,雲水劍氣立時爲之崩解,藏身其中的修士肉身爆碎,散化做一蓬血霧,飄零而下。
三道劍光這時才堪堪趕到,見此情形,因悲憤而微微一怔,隨即意識到自身處境非常危險,便要聯繫陣法意志,挪移空間,將自己轉移走。
“既然來了,就別走了,一個人質還是太少了。”
天空突然黯淡,變得烏雲密佈,一股彷彿末日降臨,大道腐朽的氣息充斥着在天地間,引動一陣莫名的悲悸之意,地上的草木彷彿感受到了這份悲苦,悵然枯萎落下,沒落在蕭瑟的風中隨意飄蕩,萬事萬物都做出呼應,化爲種種慘淡肅殺的情景。
三名修士頓時感覺自己失去了與陣法樞紐的聯繫,無法動用空間變化之能,被徹底禁錮住。
出手者是鬾無恆,他以界域之力創造出一方小千世界,將羽化宗的三名修士困在裡面,與絕仙陣隔開,從表面上看,似乎三人都沒有移動過,實際上他們已經存在於另外一處空間,與劍陣毫無關聯——這也是因爲絕仙陣的力量消退,無法阻止界域之力的干擾。
孤立的空間中,無數的蝙蝠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黑壓壓的彷彿一片烏雲,成千上萬只蝙蝠齊刷刷揮動翅膀的聲音讓人不禁毛骨悚然、膽戰心驚。
同時又有無數條毒蛇,密密麻麻的鋪滿了整個地面,無數鱗片摩擦地面的聲響匯聚起來,發出一陣陣彷彿春蠶吃桑葉般的沙沙之聲,讓人情不自禁的心跳加速。
這些蝙蝠和毒蛇皆是腐氣所化,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數量之多,幾乎遮掩了天空,覆蓋了大地,三道劍光幾乎沒有抵抗之力,瞬間就被淹沒,再也沒了光芒。
鬾無恆屈指一點,身旁的元氣沼澤一陣蠕動,接着吐出了三道身影,正是與劍光相合的三人,他們也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而且一身精氣被吸收得七七八八,便連強壯的身軀也癱癟下去,變得骨瘦如柴。
“還有誰要上來送死嗎?”
面對挑釁,絕仙陣內的羽化宗修士憤怒不已,然而他們知曉三魔實非易與之輩,原來準魔王層次的實力便已經足夠難纏,沒想到其中一魔居然還晉級了魔王,掌握了界域之力,他們即便藉助陣法的威能,亦拿三魔毫無辦法,此刻若再衝動行事,就真的是送死而已,反而淪爲魔族的人質。
“沒人出來嗎?聽聞三教六宗當中,羽化宗行事最是正氣,號稱替天行道,門下弟子游走江湖以行俠仗義爲己任,沒想到全是一羣貪生怕死之輩,寧可眼睜睜看着同門受辱,也不敢現身相救,只會一味做那可憐的縮頭烏龜,真正可笑,我看你們不如改名叫縮殼宗,更爲恰當。”
魃無度一邊出言諷刺着,一邊挑起女修粉嫩的臉蛋,張嘴啃食起來,一口口直接將血肉帶皮咬下,咬得鮮血淋漓,看起來甚是殘忍,而且他還控制這名女修不斷髮出淒厲的慘嚎,聲聲震天,慘絕人寰。
劍氣汪洋中的怒氣倏然平靜下來,就像是所有人都離開了一般,來了個眼不見爲淨。
魃無度正心生疑惑,下一刻,他身旁的虛空光華爆射,千百道劍氣陡然貫出,這些劍氣堅固凝實,彷彿直接跨越了空間的間距一般,無所不至,無所不在,充斥在魁梧度身周的上上下下、四面八方,將他團團包裹起來。
這些絕仙劍氣至剛至銳,切金斷玉,永不衰減,層疊積蓄之後,彷彿雄鷹展開的雙翼,倒卷星河,拔地而起,將避無可避的魃無度徹底合圍。
“小輩,你們只有這點能耐嗎?真是讓本師失望,你們的高手都到哪裡去了?”
魃無度將頭一低,之前掠奪過來,儲存在頭頂尖角中的劍氣轟然爆發,好似突然掀起的浪潮,與絕仙劍氣相互交鋒,崩滅消失,濺起淡淡的漣漪一樣的波浪。
無匹的勁氣擴散開,山石爆裂,狂飆肆虐,就像是引爆了數千噸炸藥一般,掀起混合着無數碎石的狂暴衝擊波,將魃無度身體周圍的一切外物徹底排開,他腳下的大地,身周的空氣,都被一道無匹的巨力掀開,化作一個真空空洞,這個空洞存在的時間很短,排開的勁氣擴張到極限,又收縮而回,帶動着空氣如潮水般倒卷而回。
魃無度身形一晃,胸口出現了一道猙獰的傷口,卻是在交鋒中稍稍受了點傷,但他渾不在意,仍是哈哈大笑,接着張口咬住女修的胳膊,卻沒有咬斷,而是一口口咬下血肉,將一條完美無瑕的手臂咬得坑坑窪窪,最後則是咬手指,一根根全部咬斷,咀嚼後吞入腹中,露出回味無窮的表情。
絕仙陣的深處,無數羽化宗修士怒髮衝冠,一身劍意如水沸騰,躁動不已,劍氣環繞周身,蓄勢待發。
“我受不了了!我寧可去死,也不要窩囊地待在這裡,眼睜睜看着他將師妹活活咬死!”
“住口,你們這麼做反而中了魔族的下懷,他故意折磨人質,就是爲了引我們出去,到時候救不了人,反而自己又成了人質。”
“救不了,那我當場自盡,絕不讓他們有活捉我的機會,如果沒能來得及自己,就請你們出手將我殺掉,總之無論做什麼,都比待在這裡什麼都不做來得強。”
“先死的容易後死的難,送死當然簡單,可是宗門已經承受了太多的傷痛,再也承受不起更多的損失了,哪怕爲了宗門着想,也一定要努力活下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此時此刻,更是需要忍耐,魔訶三師的實力超出預計,其中一位更是晉級了魔王,誅仙劍陣也無法助我們將他們殺死。”
衆人爭執間,凌青未突然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縱使留下青山,也不過是一堆腐爛的朽木,便是當柴禾也沒有資格,今日我若不出劍,與本心相違,便再無未來可言,在將來只能成爲一名廢物!”
不等其他人反應,她祭出驚鯢劍,人與劍合,加持陣法威能,化作一道輝煌劍光,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