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閭秋蕤是極了解鍾羽的,心知他在衆人面前雖是顯的文雅靦腆,但在極爲熟稔的人面前卻很活躍,在自己面前更是無賴之極。

當下見鍾羽認錯,卻是不下來,她笑着道:“你知道是你錯了?”

鍾羽老實的點了下頭,說道:“嗯,我真的知道錯了。”

若是他人見到鍾羽如此誠懇模樣,便是他做了再大的錯事,恐怕也回原諒他。

但過去一年中,閭秋蕤不知被他這麼一副老實模樣騙過了多少次,心中雖是依舊軟了一下,仍是不下來,說道:“知錯就認,算你是個好孩子。不過一個人犯了錯,總是需要懲戒一下,他才能記住這個錯,可你說該當怎樣懲罰纔好呢?”說完,學鍾羽那般,老實真誠的看着鍾羽。

鍾羽心中哀嘆一聲,暗道:“鍾羽啊鍾羽,蕤兒妹妹本來是多好的人啊,卻被你潛移默化成了這般模樣,活該你有此一劫。”苦笑道:“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好了,我全聽你的。”

他家的蕤兒妹妹終究是個溫柔和順、知心知意的好女孩,見鍾羽無計可施,也就罷了休,“咯咯”一笑,飛入亭中,坐在了石凳上。

鍾羽見閭秋蕤嘴角含笑,俏生生地看着自己,心中大樂,暗道:“若是能永遠和蕤兒妹妹這般快樂調笑,便是給我長生不死,我也是決然不肯換的。”

他卻是沒想及,若是不得長生,又何來永遠一說。

鍾羽心頭一時輕漾,快步走入了亭中,柔聲道:“蕤兒妹妹。”說完坐在了閭秋蕤對面,直視着她的雙眸,便不再動作言語。

這一年中,兩人獨處之時,鍾羽雖是時有這般發愣直視之舉,閭秋蕤此時卻仍是心慌無措,面上暈出紅來,扭頭往別處瞧去,雙手糾纏着。

過了一會兒,閭秋蕤心緒漸趨平靜,也不回頭,說道:“你找我來,有甚麼事嗎?”

鍾羽其實早便回過了神,只是實在不忍心舍美他顧,才一直沒開口說話。

這時見閭秋蕤先開了口,當下假作剛回過神來,哼啊了幾聲,站起身來,說道:“也沒什麼,就是明日就是內門弟子考覈了,心中不太平靜,想和我的蕤兒妹妹聊一聊。”

閭秋蕤自是知道他心中不會因爲考覈一事而不平靜,當下也不揭破,說道:“有什麼可不平靜的啊,便是成了內門弟子也沒有什麼意思。”

鍾羽道:“蕤兒妹妹你天縱其才,什麼劍法都是一學就會,再學便精。明日考覈,定然是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取得首名。可憐你哥哥我,學個劍法還要看能不能學,明日考覈,定是被別人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打將臺下去。如此雲泥之別,當真是心煩呢。”說着故作心煩狀,連連哀聲嘆氣。

閭秋蕤對鍾羽多有關注,他修爲如何,自也一清二楚,知道他雖是不能如自己一般,必定能成爲內門弟子,但九分把握還是有的,說道:“鍾哥哥,你還真是可憐。你放心吧,若是你遇到我……”

鍾羽插嘴道:“遇到你了便怎樣?”

閭秋蕤可愛地握了握小拳頭,說道:“若是鍾哥哥遇上我,哼哼,我一定砍瓜切菜的將鍾哥哥打下臺去。”

也不知怎地,閭秋蕤只要和鍾羽在一起,便會如同變了一個人一般,不復柔弱相。他兩人卻是誰也沒察覺到這種情況,只是覺地更加舒服隨意。

哀號一聲,鍾羽心中又生出了自己活該的念頭來,說道:“蕤兒妹妹,你好狠的心啊。‘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聖人誠不我欺也。”

閭秋蕤呵呵直笑。

兩人說說聊聊,笑笑鬧鬧,過了一個時辰,鍾羽忽地說道:“蕤兒妹妹,李師叔那一天說道,待宗門考覈之後,咱們便可歸家與家人聚上一聚。不過六院中好像只有檀師妹沒有家吧,你和檀師妹關係最好,她有沒有說過要去哪?咱們回家時,若是讓她獨自待在這裡,似乎不太好吧。”

前幾日和檀傾於後山閒步之時,鍾羽便想問她,卻終究沒說出話來。

閭秋蕤說道:“我跟檀姐姐早便說過了,讓檀姐姐去我家中。對了,鍾哥哥,我想讓我孃親收檀姐姐做義女,你說好不好?”

鍾羽道:“自然是極好的。不過千萬不要魯莽,事先要同檀師妹和伯母商量一番,免得弄巧成拙。”言罷,鍾羽有點茫然地看了一眼正自點頭的閭秋蕤。

一夫多妻在當今大漢皇朝原也是尋常之事,但在長生界中,莫說是正道諸宗,便是魔道宗派內結成道侶的,也沒有一夫多妻之說。畢竟修道之輩,心思已然開明,又哪裡有可能兩女共侍一夫?更何況鍾羽心中也全然沒生出過,要和兩個女子成親的念頭來。

但他心中對檀傾和閭秋蕤兩女,都是極難割捨地,現在尚自年幼,還未說清,卻終究是會有那麼一天的,到那時自己該如何抉擇,鍾羽只要思及一下這個難題,便覺頭痛惘然。

看着純真的閭秋蕤,鍾羽心中又是一陣雜亂,情緒也自低落下來。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鍾羽應付了幾句,就各自回了院中。回院途中,鍾羽猶自在胡思亂想,時而皺眉,時或傻笑。

回到屋中,鍾羽心中生出了一絲清明,復又默誦《阿耨多羅經》中的靜心篇,提筆蘸墨在紙上寫下大大地一個“靜”字,心緒才平靜下來。

轉過心思,鍾羽抽出《沖虛至德真經》,站在窗前,輕聲誦讀起來。待他誦讀十頁之後,放下典籍,盤腿坐在草墊上,開始修習養劍訣,主在潤養心神,倒是未曾想望在考覈之前,得以再進一步。

翌日早間,鍾羽雖然早早便醒來了,卻沒起身,只因濮陽奕昨天便已說了,今日無需再晨修,故而他就想在牀上多躺一會兒。

葉思幾人顯然不是這般想的,距鍾羽醒來只不過盞茶光景,葉思七人便過來敲起門來,鍾羽雖是無奈,卻也不得不起來。

八人捉對對練了半個時辰,才各自散去,回屋漱洗。

考覈之地並不在這座山上,是以六院衆人吃過飯後,就回屋靜待有悔殿中鳴劍示意,這才隨李慎三人去往考覈之地。有那性子急躁者,並不回屋,只在有悔殿四周遊轉。

鍾羽心中雖是對此次考覈並不甚在意,但畢竟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將會和別人在臺上打鬥,不免還是有些無措。

回到屋中後,鍾羽發覺在做早課時,總是分心他想,知道考覈對自己還是有影響的,放下了書冊,躺倒在牀上,隨意亂想起來。

未過多久,心緒竟是平靜了下來。

鍾羽正想去打坐一會兒,卻聞聽得有悔殿處,忽地傳來了猶如龍吟之聲。鍾羽輕舒口氣,整理了一下衣裳,緩步出了屋,在院中和葉思七人一道,往有悔殿走去。

六院衆人只有少數在院外,故而聽到劍鳴之聲,大都是從各自院中出來。

於趕往有悔殿途中,六院衆人匯聚到了一處,相互點頭示意,卻是沒有人說話。

來到有悔殿時,六院衆人只見得李慎、褚乾和何冰三人站在有悔殿前,傳授他們劍法的濮陽奕卻是沒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