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鴻在遠處聽着,見老翁面色凝重,不由重視起來。
“怪不得這偌大的地下通道,見不到一個人影,原來都跑到這兒來了!河神幫的幫主果然是個高人,面對自家人,竟也這般神秘,讓別人代替傳信,心思之縝密,怕是在我之上。難怪木子涵說他在河神幫混了三年,連幫主的面都沒見過,這個河神幫幫主,不簡單!”雲鴻心中尋思着:“在三更半夜通告消息,實在不尋常,看來是有什麼重大的事情。”
就在雲鴻思索的時候,老翁突然轉身,面對金身塑像,雙膝跪地,俯身三拜。
“真主大人,諸位兄弟!自流波水寨覆滅,河神幫成立,四年來,我們吃了多少苦?大幽王朝君主無道,腐敗不堪,他們欺壓百姓,苛捐重稅,天下百姓又吃了多少苦?我們河神幫,自從建立以來,抵制大幽官府,打劫朝廷商船,此乃替天行道!劫來的金銀珠寶,我們分毫未取,全部發放給附近的百姓,或是白銀相贈,或是代繳重稅,這更是仁義之舉!”
老翁言語頗爲激動,下面的人羣更是呼聲高漲,大喊“替天行道”四字。
老翁雙手一揮,示意大家安靜:“四年來,河神幫託真主大人的福,藉以神靈之力,幫會實力,日益高漲,眼下,已經集齊了足夠的香火願力,很快,便能脫穎而出,重出江湖!還記得那一年,被大幽水師誅殺的兄弟嗎?還記的那一年,被大幽水師燒燬的屋寨嗎?還記得那一年,被洪水淹沒的妻兒嗎?新仇舊恨,河神幫將會讓大幽王朝,付出雙倍的償還!”
“誓死效忠河神幫!誓死抵禦大幽朝!”一羣幫衆高呼口號。
雲鴻在一旁聽着,到沒覺得這翁在傳達什麼消息,反像一場誓師大會,或者是,是一場反動大會,反對大幽王朝的統治。若在前世,雲鴻會毫不猶豫的出手,將這一羣法外狂徒,立斃當場,但經歷兩世,他看透了大幽朝的本質,現在看來,到覺得這羣人很有志氣。
近年來,大幽王朝愈加殘暴,加之鄰國虎視眈眈,可謂搖搖欲墜。而這些人,大多是農民出身,雖源於基層,但卻敢於反腐,敢於鬥爭,敢於爲百姓造福,的確有着高風亮節。
精神固然可敬可佩,但這番話中,卻沒有什麼有價值的信息。
唯一有價值的,就是老翁說的,他們已經集齊了足夠的香火願力,河神幫即將東山再起。雲鴻知道,老翁所說的香火願力,實則是神靈之力,他們收集神靈之力,到底想幹麼?又看了看那威武的金身塑像,老翁口中的真主大人,恐怕就是這個人。心中有了判斷:“這個人估計就是流波寨的寨主,墨府鉅子,墨千青。難道他們想利用神靈之氣,復活墨千青?”
這個想法有些荒謬,自古以來,人死不可復生,復活,乃是逆天之舉。就好似那個楚國的國君,縱然復活了,也沒有任何記憶,任何意識,他的存在,完全就是一臺殺戮機器。
一個人,若是沒有意識,沒有記憶,沒有感情,那還是人嗎?
雲鴻不敢再去想,只覺得這件事太過可怕。若墨千青真的復活,他的武道實力可能接近人仙。他生前就是墨家傳人,善用機關術,若再具備一身人仙的武力,恐怕紅塵之內,沒有人是他的對手,到時必將捲起一場腥風血雨。只是有一點讓他感到疑惑,前世,他並沒有聽說過什麼流波寨,更沒有聽過河神幫。歷史演繹的軌跡,不會因爲他的重生而發生改變。
正疑惑時,老翁忽然起身,對衆人道:“幫主要我通知大家,河神大人的傷勢即將復原。自建幫一來,河神大人幫了我們許多,一旦復原,便是我幫攻入幽京之日。只是這最後的復原,還需要諸位幫衆的幫忙,有誰願意幫助河神大人恢復傷勢?請站到高臺上來!只需十人!河神幫將會把他的名字刻在功德碑上,待佔領幽京,便供奉在功德廟中,供世人瞻仰!”
“我願意,我願意!!”臺下爭先恐後,眨眼功夫就有十人站上了高臺。
“很好,你們是光榮的,真主大人會讓你們得到永生!”老翁向十人深深鞠了一躬。
老翁說的這一段話,讓雲鴻十分震驚,河神大人?難道是兇獸猰貐?一想到那兇獸面目猙獰,張牙舞爪的樣子,雲鴻的心中便有些畏懼。“傷勢即將復原?難道這隻猰貐受了傷?這種傷需要人幫忙復原,可一干凡人,如何爲上古兇獸恢復傷勢?唯一的可能就是……”
想到這裡,雲鴻渾身抖了一下。
卻見老翁已經遣散了衆人,而臺上的十個人,則跟着老翁往更深處的一處地洞中走去。待衆人走後,雲鴻身子一騰,即刻化作一陣陰風,悄悄跟了上去。
地面凹凸不平,甬道時寬時窄,偶有陰風襲來,打在斜插在壁上的火把上,火光投影在地上,歪歪扭扭,拉出細長的暗影。本來身後還傳來一些熹微的光亮,可被這冷風一打,火光明滅,世界迅速淹沒在黑霧之中。空氣中的水汽越來越多,撲在臉上,溼溼涼涼的。
十個人彷彿不怕黑,跟着老翁,只顧前行,一言不發,地洞中除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只有那呼呼的氣流聲。雲鴻跟在後面,不覺毛骨悚然,這種氣氛,真是詭異到了極點。
大約半刻鐘的時間,黑暗深處,隱約傳來一道柔和的清輝。
光芒如水似月,百轉千回,彷彿吹着一曲蒼寂幽遠的洞簫,層遞着迢遙的迷夢。等入得清輝之中,眼前豁然開朗,這才發現幽暗昏沉的地底,竟也別有洞天。眼前是一汪空靈鮮豔的浤藍之色,初時以爲是一塊巨大的藍田玉璧,直到近身,才發現這碧藍色的光影,竟是一汪寧靜溫和的水潭。數十顆大小不同的夜明珠,鑲在頭頂的石灰岩中,散發出柔和的清輝。
光影交錯,碧波盪漾,於清水漣漪之中,幻出一泓幽光水色,在青石巖壁上,投下變換交錯的動影。光影變化無常,偶得深色的頁岩渲染,便恍如羣山中的一領青黛,風吹水動,澄碧淵渟,細細觀之,又彷彿青藍絨緞上,偶爾刺繡的緋色紋路,突兀卻不失典雅。
此等景緻,如夢如幻,如虛如實,雲鴻不禁悠然出神,由衷讚歎。
卻不知這動人的光影中,有一個身段玲瓏,盛顏仙姿的豔麗女子,正背倚着一塊青石,於水面上對影梳妝。因爲仙景縈人,雲鴻一時間也沒見注意這個女子。不過,當炙熱的火光刺激他的元神時,才猛地回神。這個女子的武道實力高深,顯然是一個養氣境的武師!
雲鴻大驚,養氣境大成的武師,便能憑肉眼看到元神,就算沒有煉至大成,但憑其敏銳的感官,也能輕易的發現異常。不過,這女子看着水中倒映的美人,似乎入了神,即便離雲鴻只有三五丈的距離,卻仍沒有發現元神的悸動。雲鴻趁機一閃,快速躲到衆人身後。
“玥姑娘,您要的人我給你帶來了。”老翁拱手彎腰道。
那女子背對着他,不動聲色,仍對着潔淨的水面,梳理着自己的秀髮。
介時,香風拂動,豔/影撩人,是一股清甜的香味,好似槐花香,又似桃花香。
“這香味,好香……”雲鴻潛伏在一旁,卻被這奇異的香味所引。正沉醉其中,仔細分辨着這香味,到底是槐花的香味,還是桃花的香味,卻見那梳妝的女子轉過身來。
仔細看去,這美人恍若一汪秋水,雙瞳含波,杏臉桃腮,堅毅而嫵媚的朱脣間,露出兩顆幽香素潔的皓齒,的礫燦練。而那眉宇間,清光熠熠,於傾城容貌之間,平添了幾分仙姿玉色,令人見之忘俗。只是那點水般的眸子裡,清寂無神,似在凝神思索,又如寂寞倚欄,縱手如柔荑,膚若凝脂,神情若寂寥秋溪,在這波瀾秋水之間,漾出幾分沒落的哀情。
“退下吧。”朱脣輕啓,傳出的是一聲冰冷的話語。
“玥姑娘,您吩咐的香火願力,歷經四年,今已集齊,不知何時能將真主大人……”
話音未落,卻被那清冷似水的聲音打斷:“下去吧,此事我自有安排。”
那老翁臉上的神經似乎抽動了一下,似乎覺得無言以對,只好點頭應喏,轉身離去。而那十個上臺的年輕人,自從進了這個水幻洞穴,就彷彿失去了意識,呆頭呆腦的站着,一字排開,眼中無神,面無表情,好似撞了邪。雲鴻不敢輕易上前查探,只在後面默默看着。那被稱作“玥姑娘”的女子忽然起身,含笑注視着水面,伸出玉足,緩緩邁入了水潭裡。
纖腰若素,步態風/流,蓮步輕移間,逸出點點幽香,盈盈嫋嫋。
這一刻,眼前女子便彷彿涉水而去的洛神,愈發襯托出她那靈動如風的絕美仙姿。
卻見她從腰間拿出一支玉笛,輕輕湊到脣間,玉指撩動間,一首動聽的仙曲,便已流瀉而出。一切都是這麼美好。水色、碧波、佳人、仙曲,沒有人會想到,這種如同仙境的地方,竟然是河神幫的總部,更沒有人會想到,這等水幻洞天,竟位於幽暗昏沉的地底深處。
不過,當雲鴻沉浸在這絕妙仙境中時,水底,忽然發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