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猶寒,庭深雲暗,瑟瑟冷風中,雲鴻很快感覺到寒意襲來。
“踏平潭村……”寒風衝擊着雲鴻的思維,他面色頗爲凝重,那張尚且稚嫩的臉上,竟顯現出從所未有的憂容:“莫金衝此行的目的,看似是在對付河神幫,但其根本,卻不在河神幫;而河神幫,此次舉行河神祭,看似是祭祀河神,但其根本目的,卻也不在於舉行祭祀!人心叵測,各懷鬼胎,真不知當這兩股勢力發生衝突時,會發生什麼意想不到的事情。”
“也罷,天有天意,人有人命,靠人不如靠己,救出靜萱纔是當務之急!”
想到靜萱,雲鴻心中陡然升起一種難以言說的韻味,有些埋怨,有些憐惜,有些疼愛,有些悵惘。或許,這就是兩世,面對同一個人,疊加在一起的複雜感情,即便此事發生,是因爲她一時任性,沒有問清楚緣由,但歸根究底,她是爲了自己的安全,是爲了自己的好。
若是爲了救活了母親,從而失去自己的摯愛,那救回母親,還有什麼意義?
想到這裡,雲鴻長嘆了一口氣,心中還是有些生氣。
上次在翻雲寨,也是靜萱被人抓走,爲了救她,才讓幽蘭姑娘平白無辜的犧牲,雖然最後得了蛟龍這件大殺器,但一具兇獸屍體,和一個大活人比起來,如何能比得?這次,又有類似的情況發生,而且牽扯到兩股勢力的衝突,雖不知禍福旦夕,但未免讓人有些擔憂。
“木子涵擒了靜萱,定是往那地下甬道去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雲鴻心頭略有焦灼,通過這些天的溫養,好不容易將體內沉積的合/歡毒素壓制下去,可今天一場戰鬥,情急下動用正氣爐,不僅沒救下靜萱,還將體內積蓄的毒素再次激發。
幸虧沒有動用正氣爐全部的力量,否則當場便要毒氣攻心,爆體而亡。
念及此處,不由唏噓一陣。
“憑現在這個身體,硬闖河神幫,必是死路一條,看來還是要靠元神。可上次闖入被發現,河神幫必然有所戒備,而且,那玥姑娘手中的引靈仙器,實在厲害。”雲鴻有些猶豫,最終還是決定,先利用元神闖入查探。現在靜萱生死未卜,只有保全自己,才能營救他人。對方雖有引靈仙器,但元神隱匿程度高,何況自己已是陰神,實力絕不亞於一個常人。
說幹就幹,雲鴻到供奉河神的廂房中取來一些檀香,又在另一間屋子內點燃這些檀香。香火可以護神,在元神出竅的時候滋養身體。雖說到了雲鴻這個層次,已經不需要香火滋養,但此次出竅,禍福未知,時間不定,利用這些檀香,可以最大程度上保全肉身不受損害。
一切準備妥當,雲鴻即刻入定,元神沖天而起,直奔河神廟。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次走起來,雖在夜間,卻也輕車熟路,一路疾行,不曾停歇。
一路上,雲鴻還有一個奇怪的發現。
潭村上空,那些死氣的邊緣,竟飄着不少殘損的魂魄。這些魂魄都不完整,在肉身狀態下完全不能察覺。雲鴻感到奇怪,衝進陰雲,發現陰雲內是一個類似混沌的世界,看似平靜的外表下,裡面竟有電閃雷鳴,陰風奔涌。一般的魂魄進入這裡,直接就被罡風撕碎了!
即便是以雲鴻的修爲,進入到這陰風中,也感覺渾身刺痛。
只是在邊緣巡查一二,不敢進入罡風的核心帶。那裡面時不時有紫電串涌,充滿一股毀滅的氣息,就算雲鴻的元神是陰神,要是被這閃電劈中,也要即刻飛灰湮滅。待雲鴻衝出陰雲之時,在外面看來,它又是那般的平靜,好似洗筆墨池中的一汪污水,濃厚而又沉靜。
“這團陰雲,難道是……?”
雲鴻似乎想到了什麼,卻又不敢相信,終是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
離開陰雲,雲鴻沒有再逗留,一陣風起,徑直朝河神廟飛去。
河神廟所在的山脈雖然不高,但在潭村也能望見,相聚不過十多裡地。雲鴻御風而行,片刻便進入了鬱鬱蔥蔥的松林。如今大雪化去,山裡景緻完全改變。原本大雪覆蓋的平滑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高低不平,錯落有致。放眼望去,迤邐起伏的羣山,如浪如濤,參天古木隨處可見。飄在其中,心潮起伏,彷彿在欣賞一幅生於自然、源於人工的絕美畫卷。
西面的山屬於荒山,很多地方連山道都沒有,因此這密林中人煙罕至。
正因爲鮮有人往,又常有野獸出沒,加上幻陣,這才造成了河神幫神秘莫測的假象。
河神廟還是那般破舊,有了上次的經驗,雲鴻靈力鼓盪,直接掀起一陣山間靈風。靈風有如掃帚,卷帶附近散落的松葉,如同上次的積雪,在入口處形成了一個肉眼可見的漩渦。
到了熟悉的地道內,雲鴻發現,因爲上次的事情,地道內多了很多人巡邏。
這些人身上,皆散發着一股火辣辣的血腥氣。
這不是一般武者發出的陽剛之氣,而是通過特殊手法提升實力後,散發出的魔氣。
見這樣的場面,雲鴻更加小心,貼着牆壁緩緩漂游,生怕速度快起來,掀起陰風,引發那羣人的警覺。上次走的倉促,這地下通道四通八達,雲鴻也不記得哪條路可以通往水幻洞府,只得挨個去試。如此,一路上風聞知事,遇到不少人,也打探到不少消息。只是這些人說的事,不少是“張家長李家短、七隻碟子八隻碗”,半天下來,纔有一點有效的消息。
就比如剛纔那兩人說的,是有關“此次行動”的地點。
一個黑衣人說道:“嗨,哥們,你知道此次行動,準備在哪裡舉行嗎?”
另一人答道:“哦,這事我聽說了,右護法那天通知了,他已經派人在無心潭的湖心,搭建了一個巨大的木臺,明天的河神祭,應該就是在無心潭的中央吧,這次很多人呢。”
“原來是這樣,幫主可真是神機妙算,兄弟們也跟着開開眼了。”
“無心潭湖心?”雲鴻一聽這地方,頓時留了心。
其實片刻前,雲鴻還在尋思,潭村就這麼大的地方,既無廣場,也無祭壇,河神祭祀是一個重大的儀式,即便是一個面子工程,至少要稍微隆重一點吧?應該不可能弄在潭村,那兩車都不能並駕的街道上。這個時候,突然冒出一個“無心潭湖心”,卻是解答了雲鴻心中的疑惑。只是無心潭極深,在水中建木臺,這是一個巨大的工程,河神幫是怎麼做到的?
又跟了兩人一會,可兩人說完這個信息後,便不再說話,只是用心巡邏着。雲鴻無法,只得飄到前面去,一路遊蕩,除了尋找靜萱的下落,還在聽取更多關於河神祭的消息。
花了一刻鐘的時間,雲鴻再也沒打探到什麼可靠的消息。
只聽得幾人,隨口講了一些“幫主明日到場”、“河神大人傷勢已痊癒”、“河神幫即將崛起”之類的信息。便在這時,忽然迎投來兩道人影,遠遠看去,就能感覺到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待走近一看,才發現是兩個已經魔化了的妖人。他們手中,一人提着一個昏厥的青年男子,繞了一個彎,徑直往前面走去。雲鴻小心翼翼的跟上,少時,到了一個谷地。
還沒接近,就聽得一片鬼哭狼嚎,親眼目睹,更是大吃一驚。
本以爲在潭村的東山,見到五十多個活人傀儡,數量已經算多的。但此刻一見,才知道什麼叫做小巫見大巫。那谷中的一片嚎哭聲,竟是來自數百隻活人傀儡,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一片。那兩個魔化人到了谷邊,便將手中的兩個青年推下去,而後,一場血腥的吃人盛宴就這麼開始了。地上殘肢斷臂,白骨森森,雲鴻不忍看下去,大致數了下傀儡的數量。
最終,他得出了一個令人驚訝的數據:八百隻!
不僅僅是數量,超出了雲鴻的預想,更令人震驚的,是他們的武道實力!
雖然是傀儡,沒有意識,但這些傀儡的實力,大部分是通體境後期,約有一兩百隻,甚至已經突破了鍛體境,進入到通體境。這樣傀儡軍,戰力不比一支訓練有素的禁軍差。
大幽王朝有規定,能拉開三百斤的強弓的人,可參軍。而武道境界達到鍛體境“鍛骨”步驟,便有三百斤的力道。但這種算法,只是常規算法,因爲這個規定,很多人從小就着重於臂力的鍛鍊,最終導致臂力很強,身體其餘部分很弱。即便能拉開三百斤的強弓,但是身體綜合素質,才只算完成了鍛體境第一步,鍛肉,如此一來,導致軍隊的戰力大幅下降。
眼下這八百人組成的傀儡軍,若面對那種打水漂的武者,足以擊敗四千人的軍隊。
傀儡有一點優勢,他們沒有意識,不知道疼,只知道往前衝,去拼命!
正思考着,那兩個魔化人轉頭離開了這裡。
“看來這兩個妖人是負責餵食這羣傀儡的,靜萱被捉來,很可能會成爲這羣傀儡的‘食物’,跟着他們,說不定能找到靜萱被囚禁的地方。”雲鴻心中思量着,身子飄了上去。
跟着他們,雲鴻來到了一個破舊的窯洞。一盞暗淡的油燈將洞穴照亮,四面都是囚籠,雖不像翻雲寨中的水牢,卻也散發出一股燻人的惡臭,那是一種接近死亡的氣味。
雲鴻急切的衝上去,想看看那些人堆中有沒有靜萱,可最終令他失望了。
正在這時,忽然傳來一陣威壓!
雲鴻大驚,連退三步,卻見一個女人從天而降,毫無徵兆的,突然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