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不是到了山脈深處,怎麼這麼快就走出來了?”
靜萱心中疑惑,不由問道。
雲鴻給出的答案是:幻境之中無日月,也無什麼自然規律可循。所有的一切,都是由施法者所定。眼前所見,九成都是虛幻。別說是山脈起伏,就算忽然從天上掉進海里,也不必驚慌。解釋完後,幾人加緊步伐,朝前行走,也就是半盞涼茶的功夫,天地逐漸清明。他們竟發現,眼前草原遼闊,極遠處,立着一棟簡樸的小茅屋,回想起方纔的遭遇,竟如過眼雲煙,轉瞬即逝。那些草原、楓林、深山,便似鏡中花,水中月,雖有感觸,卻不真實。
“公子,這是哪裡?”
靜萱遲疑,小心翼翼的踏上柔軟的草坪,卻像踩在綠地毯上,順滑平坦的感覺,深入人心,原本煩躁的心情瞬間舒暢。此外,眼簾三裡,麥浪層疊,花雨飄飛。偶然風來,充盈口鼻,草間蟲鳥和鳴,宛若笙簧,爲寂靜的草原平添生趣。不覺伴清風起舞,如若置身天堂。
“這裡就是父親的居所?”雲清月愣了一下,卻也緊跟其後,踏上草坪。
雲鴻眉頭緊皺,隱隱感覺不安,小心翼翼的前進。
這裡的景緻,雖和年幼時,記憶中父親居住的茅草屋相似,但卻美好的出奇。四面八方,雖有清風拂草,嘩嘩沙沙,但聽在雲鴻耳中,卻顯得格外安靜。這裡,就好似一片天堂,寧靜、安逸、美妙、舒心、自然,天地間,似乎所有的美妙,都匯聚在此地,令人暢快。
不知不覺,靜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隊伍。
原來,她是看到幾步開外,那翠綠的草坪上,幾隻白白胖胖的兔子活蹦亂跳,頓時愛心大發,上前左擁右抱。雲清月見狀,也跟了上去,本想上前勸阻,卻看到一張梧桐木琴靜靜的擺在草間。那琴身古雅窈窕,塗以硃砂紅漆,純金襯底,卻是一張絕世好琴。當下也不管靜萱,兀自一人抱起琴來,靜靜欣賞、品味,一曲初響,如若敲擊寒玉,瞬間沉浸其中。
雲鴻獨自行走,當聽見雲清月的琴聲,才知兩人已不在身後。
遠見靜萱逗弄白兔,淡色霓裳與清雅草色相融,笑靨如百花盛開,蓮步輕移間,如若天人。另一邊,雲清月撥琴弄弦,柔情牽語,專心的神色,浸潤在悠遠琴聲中,更令人着迷。
見到這一幕,雲鴻心中的緊張,似乎也在逐漸消散。
走上前去,輕呼道:“萱兒,妹妹,我們先去茅屋裡看看,說不定父親在裡面。”
然而,面對雲鴻的呼喚,兩人卻置若罔聞。
靜萱依舊在逗弄白兔,雲清月仍在彈曲吟唱。那一心一意的神態,似乎與周邊的環境糅爲一體。亙古的安詳、寧靜、和平,充斥在世間每一個角落,讓人迷戀,久久不願離去。
“靜萱?月兒?”雲鴻精神一震。
再次呼喚,兩人依舊充耳不聞,各自做事,雲鴻陡然意識到不妥。
眼下之景,雖平靜安詳,卻仍是幻境的一部分,至始至終,三人都沒有走出幻境。這個意識剛剛升起,便見遠方金光一閃,虛空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閃耀。雲鴻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卻見華光中,露出黑漆漆的一角,仔細看去,那東西光滑圓潤,上尖下寬,豐厚橢圓,呈一錐子形,雕着飛鳳之圖,栩栩如生,與儒仙居中偶得的硯臺一模一樣,不由大驚。
“這是,墨魂硯!!”
心中的貪婪,獲得墨魂硯的強烈欲/望,促使雲鴻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的硯臺。
可手伸出一半,卻僵持在半空,久久沒有下落。
一道念頭在心中閃過:這是幻境!幻境之中,九成的東西都不可信!
墨魂硯乃是雲府傳承至寶,更可能是儒門九件仙器之一,怎麼可能憑空出現?而且,此等硯臺現世,丹田中的硯臺虛影,也就是所謂的器靈,竟分毫不爲之而動,這是爲什麼?
望了一眼旁邊沉浸心靈的靜萱、雲清月二人。
一人巧笑嫣然,專心逗兔,一人風姿卓絕,盡心奏曲。而喜歡可愛的動物,正是靜萱心靈的軟肋,喜歡各種精美的樂器,也是雲清月的偏好。所謂幻境,正是利用人心的私慾,讓人沉迷於其中,一旦淪陷,永遠無法自拔。
想到這裡,雲鴻猛地縮回伸出的手。
而此刻,雲鴻的指尖,離那墨魂硯,只有一寸距離!
“父親,您爲何要佈置如此幻境!”
雲鴻急忙抽身,神念一動,正氣爐躍然手中。
因爲正氣爐的出現,天地間輕柔的和風,頓時被浩浩正氣所代替。眼前那塊像極了墨魂硯的硯臺,即刻在正氣中化爲靈煙。剎那間,乾坤震動,天地肅清,沉浸於幻境中的雲清月、靜萱,逐漸甦醒過來。看着手中撫摸的白兔,彈奏的古琴,忽然化作齏粉,兩人大驚。
“這是怎麼回事?我的兔子呢?”靜萱叫嚷道。
雲清月也皺了皺眉,惋惜道:“哎……可惜了,多好的一把古琴。”
“咳咳!!”雲鴻輕咳兩聲,將兩人從環境中拉出來,說道:“你們別找了,那些都是幻境!我們現在還置身幻境當中,幻境中,九成的東西都是幻術變化,不可輕信。你們方纔因爲心中私慾,沉浸在幻境中,如若我不及時點醒你們,你們將被困於此,直到身死!”
面對雲鴻的危言聳聽,兩女不由有些害怕。
雲清月道:“這幻境真是險惡,方纔在山中行走,我們都知道是幻境,處處小心,可走出深山,大家都以爲擺脫危險,心情鬆懈,誰知卻步入一個更大的陷阱,讓人淪陷其中。”
“哼!侯爺也真是的,沒事弄什麼幻境嘛!”靜萱抱怨道。
“父親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你我不必妄加評判。從現在開始,一直到脫離幻境,你們二人切記,不可以隨意觸摸任何東西,需集中精神,抱元守一,以免沉/淪。”雲鴻正色道。
“好的,哥哥,你有什麼辦法離開嗎?”
雲鴻點了點頭,指尖一動,卻是正氣爐脫手而出:“你們先退後,我這就以浩然正氣之神威,強行破開此地結界。只是幻境一旦破除,很可能承受不住強大的威壓,轟然破碎。到時候,周身的世界將發生重大變革,我們很有可能置身險境,你們要準備好應對危險!”
兩女點了點頭,將手緊緊握在一起。
“萱兒,妹妹,你們一定要記住,靜心寧神,抱元守一,千萬不可有雜念!據我猜測,這個幻境能利用人心私慾,迷失人心,絕非一般的幻境法術。”看着遠近風物,雲鴻理性的分析道:“據書籍記載,看樣子,我們很可能處在墨魂硯變幻出的‘墨色江山’之中。”
“墨色江山?那是什麼?” 靜萱問道。
“那是一種十分高深的法術,需依賴墨魂硯方可施展,不僅要施法者修爲高深,還需得到墨魂硯的認可。在我看來,這個幻境,應該不是父親佈下的,很可能是源自一位上古仙人。墨色江山的世界,十分神奇,所成空間,不屬三界之內,能捕獲人心欲/望,使人沉/淪。”
“不是父親佈下的?這是什麼意思?”
細心的雲清月聽出雲鴻話中的矛盾,墨魂硯乃雲府的傳家之寶,自然屬於各任府主,怎麼可能不認可父親?
“妹妹,此事玄之又玄,現在我也解釋不清,還是先出去再說吧。這墨色江山崩塌的一瞬間,我們可能會位於三界之外,如果心存雜念,很可能導致空間移位、時間偏差,發生不測之禍!所以,大家一定要默想來時的地點,甚至年代,以防萬一。”雲鴻提醒道。
“時間偏差?那麼意思就是說?只要心中所想,就能回到自己想要的時間、地點?”聽到雲鴻的話,靜萱的神色陡然變得有些古怪。
“理論上是,但我也不確定。”雲鴻應道。
“萱丫頭!”雲清月吃了一驚,問道:“你要幹什麼?”
“我——”靜萱皺了皺眉,遲疑道:“公子,我想知道,如果我心裡想着過去,那麼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可以回到過去,看到過去發生的事?”
“理論上是這樣,不過,諸人自有因緣,還需聽從天意。”雲鴻道。
說完,雲鴻的臉色即刻凝重起來:“萱兒,你要作甚?”
對於雲鴻的質問,靜萱恍若不聞,喃喃自語:“公子,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是孤兒,我想回到過去,看看我的父母到底是誰。我想知道,他們爲什麼拋棄我,爲什麼那麼狠心!公子放心,我就是回去看一眼,等我知道了他們是誰,我還會回來的,你們不用擔心我。”
“胡鬧!”雲鴻猛然醒悟,喝道:“你去了就回不來了!”
雲清月也很焦急,勸道:“是啊,萱丫頭,你不要這樣子。你雖然是孤兒,但你出生的那個年代,恰逢楚州匪亂,你的父母,很可能是受到戰火波及,這才被迫離開你,把你丟在高府門口。尋找父母這件事,日後可以慢慢摸索,尋找線索,又何必冒這麼大的風險?”
“可是……我已經找了十幾年了。”靜萱委屈道。
“靜萱!”
雲鴻斷然道:“此舉萬萬不可!時空錯亂,窺探古今,即便是諸天神佛也難以辦到,只有三十三天外,高高在上的聖人,才能任意穿梭時空。而且,我讀過三千歷史,從未見哪本書提過時光倒流,穿越古今。逝者如流,刻舟行遠,所謂的穿梭時空,不過是一紙空談而已。你若瞎想,不僅不能回到過去,甚至墮入虛空,受永劫之苦。那樣,你置我於何地?”
“公子……我知道了。”靜萱點了點頭。
“你必須跟我保證,否則我絕不施法,我寧願被困於此,了結一生!”雲鴻堅決道。
“公子,我發誓,我絕不瞎想!”靜萱對天發誓。
雲清月見狀,含笑道:“萱兒,你放心吧,等我們出去,我們一定會幫你找到父母的下落。好了,哥哥,你趕緊施法吧,時間不等人,王夫人還等着回魂,再晚就來不及了!”
“好,大家站好!”
話音未落,天地間颶風揚起,浩然正氣氣勢如虹,破雲貫日。燦爛的光華下,江河顛倒,乾坤隱動,一人一爐從天而降,在虛空中拉開一條縫隙,而裂隙外面,竟是滿目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