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司空浩然高度評價雲鴻,雲封也覺得臉上有光。
“祭酒大人謬讚,雲鴻這孩子,也就是現在才學好了,以前可是個敗家子。”
司空浩然長眉一軒,笑道:“正因如此,方纔不凡。”
“不凡”二字說的格外凝重,顯然意味深長。
“不凡……沒錯,這孩子,的確不凡……”雲封雙手揹負,遙望天邊。想起自九月來,雲鴻的種種行爲,短短四月,他就做了諸多驚天動地的大事。尤其是——墨魂硯。雲家自先祖雲中子傳承,歷經八任家主,無一人能收服此寶,唯有云鴻可以,或許,這就是天命。
正當神思飄颻,已走到花廊盡頭。
司空浩然停下腳步,說道:“雲侯,也不知雲鴻這一去,何時才能歸來。本官還是先去幽冥煉獄探探情況,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等他處理完事情,便讓他去幽冥煉獄找我。”
送走了司空浩然,雲封回到偏殿,獨自等候。
卻說雲鴻去了吏部,在吏部侍郎的帶領下,先註冊了官籍,取了官印。等處理完相關事宜後,又隨公公去了大幽兵庫,領取了屬於“將軍”的戰甲、寶劍。飛鴻大將的官位,等同尚書,官居三品,戰甲、寶劍皆是太乙青銅打造。這等寶貝,只要稍加祭煉,便能成爲神兵仙劍。最後還去了馬坊,牽了屬於將軍的汗血寶馬。等辦完這一切手續,已是巳時三刻。
喚了兩個下人,將寶馬、戰甲送回雲府,自己拿了官印,朝太極宮走去。
時近午時,天朗氣清,寒風漸漸被陽光驅散。
太極宮位於皇城正中央,馬坊在皇宮的最東面。因此,雲鴻回來時,必將經過太極宮後面,皇帝的寢宮——養心殿。遠遠望去,那白色的須彌座上,巍然而立的宮宇重重環繞,金色的琉璃瓦在重檐之上,曳出眉目華光,一切盡顯富麗堂皇。還未走近養心殿,就聽得悠揚的古典樂聲,飄上高垣。宮女太監,進進出出,樂師舞姬,來來去去,一副歌舞昇平之象。
雲鴻長嘆一聲,前世,這養心殿的樂聲,曾經連續兩年,未曾停歇。
“我不是爲了朝廷,而是爲了母親!”
雲鴻暗自發狠,若不是爲了母親,他絕不會踏入這昏暗的宮廷。
當然,他今日的這個決定,也是爲了給大幽一次機會。畢竟,九年之前,赤煊皇帝剛剛登基皇位,那時還算一個明君。只是後來,受酒色所迷,愈加昏庸。相比七年後,現在的赤煊帝還算“有救”。前世,雲鴻在七年後才擔任國師,輔佐皇帝,若提前七年,結局或許能夠改變。在自己的影響下,赤煊帝有可能改過自新。這次決定,雲鴻是想給他一個機會。
當然,現在說這些還爲之過早,當務之急是剿滅秦王,救回母親。
“公主殿下,移駕未央宮——”
還沒走到養心殿,卻聽到一個太監高喊,衆人急忙避讓。
雲鴻一愣,公主殿下?
別人都低頭避讓,雲鴻卻擡起了頭,四處瞭望。在他心中,似乎急切盼望着,見到某一個人——一個不認識,卻又似曾相識的女子。清風徐起,悠悠拽動起養心殿前,長廊裡飄蕩的紫色花枝。一個窈窕的身影從殿中緩步邁出。華衣裹身,外披素紗,裙幅褶褶如雪。
“是她……”
似乎是被她的貴氣所逼迫,雲鴻趕忙低頭,不敢再看。
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動,不知爲何,一種許久未有的心悸,慢慢浮現心頭。
“這不是幽蘭,不是幽蘭!”
他的心中不停重複着這句話,他不斷的告誡自己:幽蘭姑娘爲了你,已經葬身於茫茫的血海。人死不可復生,歷史無法倒流。這個幽若公主,只是碰巧,和她長得有些像而已。
點滴過往,掠心而過,心事起伏,萬端如絮。
這一刻,鼻尖嗅到了一襲香氣。
“茜兒,此人可是老師的新弟子?”
“回公主殿下,此人已被陛下授予‘飛鴻大將’的稱號,現在是將軍了。”
“飛鴻大將,一點飛鴻影下,這名字,甚是好聽。”幽若公主淺淺一笑,轉頭望了一眼雲鴻。卻見他俯首低頭,目光不定,雖然聲色不動,但在日光的照耀下,臉上卻紅了一片。見他模樣,不免掩鼻一笑。不忍驚擾他,拂袖從他身邊走過。時下,拂掠一抹美人體香。
清香撲鼻,雲鴻有些癡了。
他知道,公主殿下從他身邊走過,那是故意的。
她爲何要這麼做?這一刻,雲鴻的內心似乎觸動了什麼。思索半晌,終於想起,原來這陣香味,竟與幽蘭姑娘的體香頗爲相似。那是一抹淡淡的幽蘭花香,沁人心扉,撥人心絃。
“難道,他們真是一個人?”
心下思索,便已回頭,想去追問。但驚鴻一瞥,見到的只是她遠去的身影……
雲鴻搖了搖頭,自語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一聲長嘆,心中的想法煙消雲散。他急忙朝太極宮偏殿走去。父親已經等候多時,見到雲鴻,趕忙迎了上去。當然,他一上前就是一頓訓斥,自然是關於朝堂上的事情。在常人看來,若初次面聖,定沒有這麼大的膽子。畢竟天顏喜怒無常,處理不當,隨時有殺身之禍。
走出皇城後,雲封見四面無人,這才道:“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是爲了母親。”雲鴻坦白道。
“翠微?”
聽他說起王氏,雲封心中便有些不舒服,說道:“鴻兒,這個世道,棒打出頭鳥,有些事情,未必要出頭纔是好。我早就知道,秦王囂張跋扈,陛下有意除他。昨日,我們揭露了秦王府的惡行,陛下自是欣喜。方纔朝堂上,我本有意與陛下提起,關於你母親的事。誰知你忽然現身,演了這麼一大出。秦王之事,牽扯魔教,絕非等閒之輩,我看不太好辦。”
雲鴻笑了笑,父親的這些顧慮,他自然知曉。
“父親說的沒錯,棒打出頭鳥,可這事,我不得不出頭。”
見他頂嘴,雲封也有不喜,說道:“我還是覺得,這件事,沒必要往身上攬。”
“父親,你可知是何人劫獄,救走秦血凝?”
雲封平靜的說道:“自然是秦王,他們父子情深,怎會見死不救?”
“我看不然——”
雲封的目光倏然一黯,環顧四周,低聲問道:“不是?那你說是誰?”
“高九野,風邪道人。”
寥寥七字,分量十足,雲封頗爲震驚。
當然,震驚之餘,更多的是難以置信。他並不知道,風邪道人——高九野,此人便是日後的“邪九爺”,也就是凝血堂副堂主。而他又與高芹關係密切,或許是無極國的人。這其中的關係網極爲複雜,即便是雲鴻,也只能半想半猜,放在雲封眼中,自然是匪夷所思。
但是,有一點,雲鴻可以確定。
無論是風邪道人,還是邪九爺,那一手《血雷神法》,普天之下,再無二者。
雲鴻隱隱感覺到,無極國、秦王府的計劃,遠比他想象的不簡單。
“芹兒的‘父親’?這怎麼可能?”
“父親,有些事情,沒有爲什麼,但是,我可以確定。”
望着雲鴻堅毅的目光,雲封笑了笑。雲鴻說的對,有些事情,沒有爲什麼。他選擇了相信雲鴻,只因爲雲鴻是自己的兒子,這種血濃於水的親情,超越了這世界上,一切的解釋。
“祭酒大人在幽冥煉獄等你,你這就過去吧。”
雲鴻一笑,別了父親,獨自上路。
幽冥煉獄在幽京城的西邊,因受到連綿不絕的西山遮擋,終年陽氣不足。經千百年,這才孕育出一條極陰地脈。西山十二峰,峰峰幽玄,這條極陰地脈的源頭,便位於十二峰的落霞峰附近。從西城門出去,相隔約有三十里路。若是騎馬去,用不了三、四刻鐘便到了。
到落霞峰時,正是午時。雖然太陽高懸頭頂,卻顯得綿軟無力。
一眼望去,山外的落霞峰高高聳立,彷彿刀削般。幽冥煉獄依山而建,深入地下,穿透地表十丈。與雲府的暗牢相似,獄房都是直接建立在陰脈上的,入得其中者,法力全失。
馬兒一聲吟肅,前方一處絕壁上,依山建着一棟半圓柱形、有如堡壘的建築。
在那刀鋒般的山體下面,便是傳說中的幽冥煉獄。
雖是大好晴天,但眼前的那一片天,總是黯淡無光。
山體好似被天神用巨斧砍去一般,在半山腰處,削出一大塊平地。一面依山,另外三面皆是千仞深的險崖。而三面懸崖中,只有南邊一面,用鐵索橋連接對面官道。過了鐵索橋,每隔百米設有一處關卡,防止閒雜人等誤入。這樣的牢獄設計,縱是地仙,也難以攻破。
雲鴻手持將軍印,順利通過各處關卡。
那圓柱形的建築,正是京城駐守此地一萬精兵,平日訓練的軍營。
雲鴻被一位副將領着,聽他簡單的介紹了一下情況。
煉獄被攻破,正是今早卯時的事情。那時,恰逢獄卒換班,看守相對鬆懈。忽然,天上電閃雷鳴,血紅色的雷電將天空劈得四分五裂。昨夜剛剛下過雨,按理說,雨過天晴,又無雲彩,不該有此異象。當大家反應過來時,負責守衛外圍關卡的百人軍隊,已被這紅色的閃電劈死。隨之,十餘位宗師級高手闖入煉獄,強行劫走秦血凝,這期間,血雷一直未停。
雲鴻點了點頭,聽到他說共十餘位宗師高手,心中便已經有了眉目。
若真是秦王,他手中哪來十餘位宗師?
那麼,這個人,一定擁有極高的權力,只有權力,方可趨使這些宗師!
這個人,唯有高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