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歐陽然開口,歐陽顏才意識到,自己還抱着這位姑娘。
《孟子》曰:“男女授受不親。”,兩人自小學習聖人言論,在方面上十分重視。
慌亂中,歐陽顏將懷中女子推開。
似乎是有些尷尬,他目光不定,轉而望向廟外,但又忍不住瞥向那女子。
歐陽然上下打量了這位姑娘,也覺得此女月貌花容,身段窈窕,乃是人世間不可多得的美人兒。不覺間,心田悸動,顯然對她頗有好感。他從未經歷男女情事,趕忙垂下眉目。
“大哥,這位姑娘是?”
“我不認識,方纔在雨中遇見的,我本以爲是大牛他們。”
“雨中遇見?”歐陽然皺了皺眉。
這深山老林,渺無人煙,怎會平白無故的出現貌美女子?
他自幼好學,讀過不少志怪小說,想象力頗豐,聽大哥這麼一說,心中生出些疑慮。轉身望向那姑娘。見她自從進了廟中,但聞天雷炸響,依舊畏手畏腳,而且臉色蒼白,明顯是心虛所致。他心中暗道:“身正不怕影子歪,這姑娘畏懼雷電,難道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想着,他走上前去,行了個讀書人的禮節。
“不知姑娘從何而來?”
白衣女子雙手擋在胸前,見歐陽然問她,也不回答,眼中露出無辜的神色。
“嗚……”
歐陽然撓了撓頭,問道:“姑娘,你哭什麼?”
白衣女子不答,但見歐陽然凶神惡煞,語氣不善,更是哭鬧得厲害。天下男人,最厭女人哭鬧,見她無故哭泣,歐陽然頓覺頭暈腦脹。自己又沒冒犯她,這姑娘怎麼說哭就哭?
“姑娘……這個,在下歐陽然,不知姑娘芳名?”
話音未落,驚雷炸響,紫電橫空。
聽聞雷電,白衣女子驚叫一聲,一頭扎進了歐陽然剛鋪好的草堆中。她將頭埋入膝蓋,雙手捂耳,驚呼中帶有慌亂。歐陽然見狀,心中懊惱,這姑娘,怎生得這般無禮?那草堆是他剛鋪好的,被這姑娘一攪,待會又要重鋪。他氣不過,便要上去質問,卻被歐陽顏攔下。
歐陽顏道:“弟弟,讓我來。”
歐陽然冷哼一聲,雙手叉腰,氣沖沖的走了出去。
歐陽顏走到白衣女子面前,見她雙手捂耳,心中有些納悶:這姑娘,到底在怕什麼?怕閃電?那不至於怕得這樣吧!見她衣服溼透了,便從火堆中取了根火把,靠在她身旁。興許是火把的溫度給她帶去些許暖意,她漸漸安靜下來。不久後,她擡起頭,面色仍舊蒼白。
“姑娘,你沒事吧?”歐陽顏柔聲道。
見她不答,歐陽顏又問道:“姑娘,你是蘇州城的人嗎?”
這時,暴雨將停,雷聲漸熄,白衣女子的情緒才鬆懈了些。她四處張望,隨後猛地鬆了口氣。一愣神,這才注意到歐陽顏在跟她說話。仔細打量了他一番,那純潔的眼珠中,露出一絲天真的情緒。她語音怯怯,試探的問道:“這位公子,你……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歐陽顏無言以對,此地別無他人,不是跟她說話還能跟誰?
“姑娘,我是在跟你說話。”
“嗯!”她用甜甜的聲音迴應着歐陽顏,臉上擠出一抹笑容。
“我知道,我們會再見的。”
“再見?”歐陽顏頗爲納悶:“姑娘,之前……我們有見過面嗎?哦,對了,我歐陽府在蘇州城內名望頗高,在我的印象中,姑娘你的面孔很是陌生,你應該不是蘇州城的人吧?”
白衣女子點頭道:“嗯,我不住在城裡。”
歐陽然接道:“不知姑娘家住何處,荒山野嶺的,十分危險,我送姑娘回家吧。”
“我就住在這裡啊!”
“什麼?!你住在這裡!”歐陽顏面露驚容。
見對方失態,白衣女子趕忙捂住小嘴,以爲自己說錯了話。半晌,見對方沒有反應,才淚眼汪汪的說道:“歐陽公子,其實……其實我以前不住在這裡的!可是,自從爹爹孃親被人害死了,我孤苦一人,只好搬到這裡來住。至少……這裡有一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
歐陽顏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牽扯出一些傷心的往事,趕忙住嘴。
“在下歐陽顏,還未請教姑娘名姓。”
白衣女子眨了眨眼,道:“名字?我……我叫……我叫小穎!”
歐陽顏稽首道:“原來是穎兒姑娘。”
擡起頭來,但見小穎給自己投來一抹微笑,他整個人頓時癡了。這一刻,他似乎聞到了小穎身上,那一抹女兒家特有的體香。一般的大家閨秀,整日塗脂抹粉,身上沾染的都是胭脂的俗氣。但小穎身上的香味極其淡雅,淡而有味,雅而生香,這是一股很特別的香味。
小穎見他盯着自己,納悶道:“公子,你在看什麼?”
“啊?”
歐陽顏定了定神,急忙道:“沒,沒看什麼!對了,我們兄弟是蘇州城中的人家,本是來山中挖番薯過冬的,偶遇大雨,這才誤打誤撞進了此廟。有所叨擾,還請穎兒姑娘見諒。”
“哦!你們是來挖番薯的呀?”
“沒錯,今年長江洪澇,災情嚴重,農作物淹死大半。我聽說穹窿山中,有大量野生番薯,這纔出此下策。”歐陽顏向她說了近況,又道:“姑娘可知那些番薯生在何處嗎?”
小穎聽聞,頓時拍手高興道:“恩,我知道呢!”
歐陽顏精神一振,沒想到這一番誤打誤撞,竟找到了番薯的生長地。
卻見小穎指着窗外,說道:“只要翻過那座山,後面有個山谷。谷中有一塊好大好大的平地,裡面長了好多番薯。那個地方可美了,不僅有的吃,還四季如春,景色宜人呢!”
“想不到山中竟有此福地!”歐陽顏奇道。
“嗯嗯。”
小穎似乎很開心,一個勁的點頭,她顯然對歐陽顏頗有好感。
這時,歐陽然走了進來,說道:“大哥,我剛纔出去看了看,雷電小了,但西邊還有雨雲,看來這場雨一時半會也停不下來。我們就在此休息片刻,等雨停了,再去挖番薯吧。”
“嗯,如此甚好。”
隨後,歐陽顏向弟弟介紹了小穎。兩人認識後,先前的一份不愉快也打消了。歐陽然細細打量了這位小穎姑娘,的確生得標誌。尤其是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天真無邪,甚是美麗。
門外雨潺潺,耳邊盡是水響。聽着這蘊含動感的旋律,兄弟兩人進入了夢鄉。
…… ……
小穎雙手抱胸,蜷縮在火堆旁,雖有兩兄弟陪伴,但依舊心緒不寧。
望着門外流動的雷雲,一股威壓將至。
不知在何時,本已潛息的雷電再次奔騰起來。只聞“咔嚓”一聲巨響,天地之間,一片藍紫。小穎大驚,趕忙抱頭縮成一團。而這時候,暴雨已然停了,天空中只剩轟轟悶雷。
“轟!”驚雷電閃,廟中映出一抹妖異的紅光。
歐陽然被雷聲吵醒,睜開睡眼一看。
這一看,直接嚇了他一跳!
只見一隻老虎般高大,生有三尾的白狐狸,正搖頭晃腦的蹲在廟門口。它眼中散發着妖異的紅豔光澤,口中吐出兩顆尖銳的獠牙。望天長嘯,狐尾擺動,發出一股攝魂的香味。
“妖……妖怪!!”
歐陽然大驚失色,他從沒見過妖怪,這一看,直接被嚇得屁滾尿流。
白狐轉頭忘了他一眼,巨尾一甩,拔腿離開廟中。
彼時,一道天雷破空,聲震百里。
歐陽然幾乎被嚇暈了,許久才緩過神來,趕忙去叫歐陽顏。歐陽顏大夢初醒,思維還有些模糊。聽歐陽然說,這附近有狐妖出沒,更覺匪夷所思。他的武道實力已近宗師,就算有些山精野獸,也能應付。只是此刻,轉頭一看,原本躺在自己身旁的穎兒姑娘,忽然消失不見,這便慌了神。聯想到弟弟口中的狐妖,他腦中的第一印象就是:穎兒被狐妖叼走了!
歐陽顏慌張道:“穎兒姑娘去哪了?她是不是被狐妖給叼走了?”
歐陽然道:“我沒看見她。”
歐陽顏似乎要崩潰了,立刻起身,說道:“不行,穎兒姑娘有危險,我要去救她,你在這裡等我!”說着,狂奔出去。可歐陽然剛剛受到驚嚇,哪裡敢獨處,也起身跟了過去。
這時,黑雲壓境,天空響雷,氣氛壓抑至極。
只聞“轟隆”數聲,連續幾道驚雷當頭而下,徑直落入遠方的一叢密林中。一道白影飛竄而出,正是歐陽然看到的那一隻白狐。這隻白狐天資聰慧,修煉十數年,已然成精,如今正是它渡“四九雷劫”的時機。天上無故響雷,暴雨傾盆,都是因爲這白狐渡劫。只可惜,這隻白狐右腿有些跛,沒走幾步,就被一道碗口粗的雷電擊中,雪白的皮毛頓被灼成焦色。
白狐在泥水中打滾,身上已經擦出數道傷口,目光流露出絕望。
“嚶嚶……”
它絕望的呼喚着,似乎體內的最後一點生氣,也要被這無情的雷電所攝取。彼時,雷雲四散,天地洞徹,九霄之上,現出雷公、電母兩尊神祗。二位尊神面帶威嚴,高高在上。
雷公道:“白狐,你未渡天劫,私化人形,已經觸犯了天條!”
電母道:“不過,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等看在你苦修不易的份上,且不提這些。你既已修煉成型,命中註定有三劫。今日,你若能逃過這四九雷劫,日後,才能安心的修行!”
白狐“嚶嚀”一聲,一道白光閃爍,妖身幻化成了人形。
而此狐正是那白衣女子——小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