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御劍往北而去。
果然,向北御劍三十里,離大青山還有約五十里路,遠遠便瞧見荒山之中,一道火光沖天閃爍。兩人見狀,即刻隱去身形。這邊關要塞,三更半夜,渺無人煙。除了秦王一家半夜路過,在此生火,不可能有別的人。二人悄悄降下雲頭,仔細一看,果然是秦王一家老小。
一行共十三人,其中家眷四位,妻妾三房,護衛九人,還有一位病重的老母。
九個護衛中,領頭的秦觀是武道宗師,剩下八人是武師。加上秦王自己,實力已是武道宗師大成,這樣的隊伍,即便受到朝廷通緝,但只要不遇到人仙級高手,幾乎無人能擋。
憑藉他們的武道實力,趕赴無極國,本來四五日便能抵達。
關鍵問題在於一人,秦王的老母親。
據云鴻所知,秦王這個人,一向心狠手辣,禽/獸不如,怎麼可能突發善心,對他的老母親這般照顧?因老母親拖延,本來五天就能到達無極國,如此,偏要半個月。按照秦王的惡性子,老母親拖延計劃,即便帶着也毫無作用,因此,一定會將其落在秦王府,不聞不問。
如今帶着她,說明此人有重大作用。
雲鴻猜測,秦王帶着自己的老母親,很可能是當做擋箭牌。
幽京城向北,路徑相州、邢州、太原府、大同府等地,大多是軍事要地。即便是秦王,沒有皇帝的詔令或虎符,也不可能隨意通行。若果硬闖,必然驚動朝廷。因此,秦王只能把他的母親隨身帶着。老母病危,路徑這些關隘時,面對州官盤問,只要說是帶母親去北方求醫,一般州官看在秦王臉面,都會放他通行。因爲這個藉口,這一路上盡都是暢通無阻。
眼下,就剩下最後一道關隘——大青山。
雲鴻將局勢略做分析。有地仙虹顏在此,擊潰八個武師和兩個宗師,並非難事。只是秦王此人沒心沒肺,若是強攻,逼得他走投無路,他大有可能挾持他的老母親,作爲人質。
到那個時候,豈不是要害死無辜之人?
虹顏聽聞雲鴻的分析,覺得他所言頗有道理。人命關天,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強攻。而且,在這之前,自己也答應了秦血凝,儘量不傷其父的性命。如果真打起來,三招之內,虹顏有把握擊斃秦王。按照雲鴻的意思,此次受命也是要生擒秦王,隨後將其帶回朝廷面聖。
至於皇帝怎麼處置他,那是皇帝的事情,與雲鴻、虹顏二人都無關。
如此之下,不能殺人,還要救人,的確有些困難。
雲鴻思索半晌,停懸在高空中,往北面一望,幾處星火點點,一座偌大的軍營在漫漫風沙中若隱若現,心中頓時有了主意。當即拉起虹顏,往五十里外的青山營而去。虹顏起初不解,但看到軍營,心中一下全明白了。既然秦王想險中求勝,爲何不將計就計,甕中捉鱉?
次日中午,秦王如期而至。
馬蹄如潮,夾雜着叱喝揮鞭之聲,十二匹汗血寶馬風塵卷舞,聲勢浩蕩的從南面沙丘疾馳而下,停在青山營三裡開外。青山營位於險崖之上,矗立在風沙之中。過了此營,西北面是嘉峪關,通往無極國,東北面是函谷關,通往火雲國。大青山軍營位置關鍵,扼三國之要,先帝玄青帝曾立下規矩:進出此營,須持虎符、詔令,否則,進出者無論是誰,格殺勿論。
秦王位高權重,以往在幽京城,掌控全國的御林軍,在軍隊中也是名聲赫赫的人物。
但到了此地,他還是停下了馬步,不敢硬闖。
因爲他沒有虎符,更沒有皇帝的詔令。
四周一片沙海,乾燥的北風吹得人皮膚開裂,很不是滋味。
秦王揪着繮繩,往西面一望,說道:“大家聽着,前面就是大青山軍營,這是此行的最後一關。過了此地,我們就可以直奔嘉峪關,到達無極國。入了無極國,狗皇帝再也不能拿我怎麼樣!這營中規矩甚多,大家一定要小心,留意四周動向,不可在這裡出什麼岔子!”
秦觀上前一步,說道:“王爺放心,由我保護四位夫人,絕無隱患。”
話音剛落,一個女子站了出來。
她身着華服,頭帶玉釵,看樣子是秦王的正室夫人。然而,她聽說要闖大青山軍營,一臉害怕,語音怯怯的說道:“王爺,大青山軍營不同於別處的關隘,這裡是三國交界之處,防守嚴密。依妾身看,我們還是不要冒險通過。不如從西面飛毛嶺繞道,這樣安全一些。”
“蠢材!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
秦王一聲厲喝,說道:“你以爲飛毛嶺安全嗎?大幽王朝與無極國接壤的邊際線,沿途二百多裡,每隔五里,設有一亭,沒有設亭的區域,不是懸崖硝壁,就是沼澤密林。尤其是那飛毛嶺,附近五十里都是沙海。所謂‘飛毛’,顧名思義,是說只有羽毛才能從那裡飛過。凡人一旦陷入沙海,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不說要了,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那婦人嬌軀一震,低下頭去,不敢再說。
秦王冷哼一聲,轉頭望向秦觀,吩咐道:“去看看老夫人,還有沒有氣?”
秦觀下馬,走到馬車前,掀開車簾。
一位老婦人病倒在車中。然而,車中空無一物,沒有任何保暖的棉織物。細細去看,這等大冷天,老夫人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麻布衫。看她面帶痛苦,雙眼緊閉,呼吸急速,身子蜷在一處,顯然是受了寒涼而發高燒。見她胸膛還在起伏,秦觀說道:“王爺,還沒死。”
秦王一揮手,身後兩個護院下馬,到行李箱中捧出一條棉被,扔進馬車。
原來,她那老母親平日在府中,吃好喝好,身體健碩得很,根本就沒有得病。這次出來逃難,秦王爲了用母親做擋箭牌,硬是讓她受餓挨凍,一路十多天,這才染了重病倒下了。
“好了,我們走!”
一聲令下,衆人上馬,朝三裡外的大青山軍營而去。
還沒到營地,就被城牆上執勤的官兵攔下。
“來者何人,請出示令箭!”
秦王一拉繮繩,寶馬長嘶踏蹄。身後秦觀縱馬奔出,朝那官兵行了一禮,喊道:“樓上的小哥聽好了,京城御林軍統帥秦王駕臨此地,還不去通報你們的將軍,速速下城迎接?”
若常人聽到“秦王駕到”,或許早早就下來迎接了。但這句話聽在那官兵耳中,面色卻毫無動容。他再次重申道:“胡老將軍有令,進入青山營,先出示令箭,小的方可開門。”
秦王雖然統帥全國各地的御林軍,但這大青山邊塞卻不歸他管。他手中根本沒有大青山軍營的虎符,更沒有皇帝下達的詔令。秦觀怔在門口,目光冒火,死死盯着那官兵。如果憑他的脾氣,早就要衝上去,將此人碎屍萬段,以證自己武道宗師的雄風。但此時身處虎穴,危機四伏,稍有不慎,不但自己生死難料,還要拖累主子秦王,甚至影響到日後的復興大計。
只好委曲求全,朝那人喊道:“樓上的小哥聽着,我們是京城來的,因家中老夫人身染重病,聽聞無極國有一名神醫,因此歷經千山萬水,前往無極國求醫。路經此地,有所打擾,你們的胡將軍與我們秦王是舊相識,望小哥入內通報,或者行個方便,讓我們過去吧!”
將老婦人乘坐的馬車牽來,果然見一個老婦人蜷在棉被裡,臉色蒼白,情況不妙。
本以爲話至此處,這看門官兵看在秦王的臉面上,應放一行人過去了。誰知這官兵是個愣頭青,不知好歹,又重複一遍道:“請閣下出示虎符、詔令,否則關隘大門不能開啓!”
“你!!”秦觀聽聞,臉色漲紅。
這此子光顧不靈,就連身後的秦王也有些坐不住了。
大青山營的統帥是大幽名將——胡青胡老將軍。
這胡老將軍鎮守邊關三十多年,以前爲玄青帝辦事,是個前朝舊人,名望極大。此人驍勇善戰,善於騎射,捍衛邊關其間,兩國少有來犯。有傳言說,此人是飛將軍李廣的轉世。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這兩句詩,本是讚歎飛將軍李廣神威,但到了今日,竟有人改編成“但使青山胡將在,各國使臣滾滾來。”使臣“滾滾而來”,這不僅說明了各國,不敢與大幽朝征戰,更是十分敬佩大幽,願尊其爲王,年年派使臣敬獻。有了這句詩,胡老將軍更是威名遠揚,傳遍四海。
秦王深知這一點,因此,這個胡青老將軍,他一直沒有得罪。
每三年,胡老將軍都會從邊關回京,彙報戰事。每到這時,秦王都會派人送去一大批禮品。而那胡老將軍是個貪財鬼,秦王府每次送禮,他都欣然接受。這一點,令秦王心中有了底。俗話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既然收了自己的禮,這次通過邊塞,他應該不會刁難。
秦王一拍馬屁,驅馬上前,示意秦觀退下。
“在下御林軍統帥秦王,手中暫無虎符詔令,求閣下通報胡將軍!”
話音方落,一排弓箭手魚貫而入,在十丈高的城牆上一字排開。
頃刻間,張弓搭箭,箭矢待發。
那領頭官兵道:“下面的人聽着!大青山乃是軍事要地,豈能容無關人等隨意進入!胡老將軍早就下令,無虎符、詔令,入關者殺無赦!識相的趕緊離去,否則這箭下無情!”
箭矢未發,羣馬已驚嘶不止,昂首踢蹄。
幾個護院猝不防,被悍馬甩得翻落馬下。秦觀心中頗爲震驚,沒想到這些人竟然食古不化。見秦王與他使了眼色,心中頓時明瞭。王爺的意思是:如果對方動手,強攻青山營!
心意剛通,一隻火箭從天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