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聲音刺耳揪心,竟是一口回絕。
打量了雲鴻兩眼,老太監滿臉不屑。說這話時,彷彿把自己想象成了龍椅上的皇帝。
“這個時辰,陛下已入睡了,你讓老奴如何進去通報?”
雲鴻目光平靜,並沒有因此而惱羞成怒。
只說道:“後殿歌舞昇平,丫鬟進進出出,且時辰尚早,陛下應該還未就寢。”
“你敢反駁咱家?”老太監朝他一瞪,凶神惡煞。
雲鴻笑道:“不敢,只是想請趙公公行個方便,在下確有要事求見。”
見他那不慍不怒,不溫不火的樣子,老太監硬是有火沒處發。對方雖然有名無實,但好歹是個“將軍”,不好直接讓人給攆走。只好強調道:“飛鴻將軍,你是耳朵不好使嗎?咱家說了,陛下已經入睡,將軍若有什麼事,請明日早朝時再來,這便請回,恕不遠送!”
雲鴻聽聞,無奈嘆息。
難怪大幽朝綱紊亂,都是因爲像這種敗類太多,導致風氣不正!
趙無德見他無動於衷,徹底惱怒:“咦?你這人怎麼這樣,都說了不見,怎麼還賴在這裡不走?別以爲你是個將軍,就能擺大架,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以爲咱家不敢……”
“不敢如何?”
話音未落,忽聽得竹林後一道清音入耳,如鳴佩環,清肅卻含柔情。
雲鴻心中一震,這聲音好生熟悉!
轉頭望去,見一個紫衣女子漫步而來。
月色濁亮,淡淡的黃光透過竹縫,將亂影灑在她的身上。秋波似水,羽裳華貴,雪白的肌膚與深色的裙幅一比,更顯細膩如玉。霎時間,雲鴻只覺天旋地轉,周身血液彷彿沸騰起來。無數回憶涌上心頭,耳根處一片熾熱。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公主殿下駕到了。
趙無德大驚失色,不知公主駕到,趕忙低頭迎駕。
“咱家參見殿下!”
幽若淡淡瞥了他一眼,也不說免禮,便讓他一直彎着腰。反而拂過衣袖,望向愣在原地的雲鴻。身後,婢女茜兒走上來,指他怒道:“大膽雲鴻!見了公主殿下,爲何不行禮?”
雲鴻一怔,意識到自己失態,正要施禮,卻聞一陣幽香撲鼻。
“茜兒退下,不得無禮。”
“是,公主。”
聲音入耳,彷彿清風扶掠,在心中漾開一道波紋。
臉上一熱,忽然聞到這沁人心扉的幽香,心中更是波瀾不定。不覺間,彷彿經歷時光倒流,他看到深淵下的一襲紫衫,持花飛舞。那一片片嬌小的幽蘭花,便是這種獨特的香味。
縮影在心中閃過,眼前之人,與她萬分相似。
…… ……
天水河的莫名初遇,深淵下的患難與共,生死前的不離不棄……
回憶涌上心頭,又彷彿回到月前,落月坊中,遇見那個披戴面紗,面如冰霜的女子。一對美目,彷彿**,令雲鴻魂牽夢繞。兩世以來,除了靜萱,他再也沒有一個女子心動。
直到幽若公主出現,一個嶄新的人物涌上心頭。
他不明白,她爲何要借給自己紫瓊雷霆珠?又爲什麼在此時,無故出現?
只是碰巧,還是刻意?
“微臣雲鴻,參見公主殿下。”
久無答覆,悄悄擡頭一看,發現公主正站在自己面前。幽香撲鼻,只差毫釐,便可肌膚相接。霎時,夜風吹拂,伊人髮絲春風般撩過他的面容。呼吸如窒,雲鴻頓覺手腳酥麻。
“飛鴻將軍。”
然而,她的話音卻是如此冰冷,聯想那絕世面容,便似那蟾宮中的仙子。
“微臣在。”
“時已入夜,你擅闖皇宮,驚擾陛下休息,該當何罪?”
雲鴻一愣,沒想到公主上來就是問責,美好的回憶,霎時間破碎。一邊,趙公公聽聞,嘴邊更是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心道:小子,遇到公主親自問罪,這次是真完蛋了!
雲鴻運起浩然正氣,不卑不亢道:“微臣有事求見陛下。”
“求見陛下?”
她話音一凝,轉而望向趙公公,似乎什麼都明白了。
“原來如此,你隨本宮來吧。”
輕描淡寫之間,一件在趙公公口中“萬萬不行”的事情,便這般過去了。
“多謝公主殿下。”
趙公公幾乎傻眼了,這幽若公主是皇帝的二女兒,雖不比大公主地位尊貴,但聽聞幽若公主剛剛出世,其母妃劉氏便因血崩而死。而劉氏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子,她死之後,皇帝心中有愧,於是十分疼愛幽若公主。許多年後,幽若長大成人,更是有幾分像當年的劉氏!因此,皇帝對她更是寵/愛。由此還特意下令:允二公主隨時進出太極殿後殿,其間無須通報。
擡頭一看,衆人已在十步開外,趕忙小跑,提前進入後殿通報。
太極殿中,歌舞昇平,空中傳來一陣嬉戲之聲。
趙無德屁顛屁顛的跑進來。一汪清淺的水池設立殿中,池中波光粼粼,空氣裡隱隱飄來醉人的酒香。四五個貌美女子,衣帶寬解,酥/胸半露,正泡在水池裡相互追逐,捧水嬉戲。池邊大理石上,赤煊皇帝赤/裸上身,斜倚石柱,手中拿着一盞青花瓷酒瓶,喝得酩酊大醉。
趙無德知道,這個時候不該來打擾陛下。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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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急忙上前,輕拍陛下後背,說道:“啓稟陛下,幽若公主和……”
話音未落,“啪”的一聲,手中的瓷瓶已砸到他頭上。
“趙!無!德!誰讓你進來的!”
水中嬉戲的衆妃驚叫一聲,急忙抱在一起。
趙無德真是冤了,剛剛進來,還沒說完,就被砸得頭昏腦漲,霎時只覺額前滾熱,用手一摸,流了一大灘血,嚇得魂都沒了。想要解釋,又害怕說出來惹皇帝不高興,一怒之下把自己拖出去斬了。便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道柔聲:“父皇這是怎麼了,發這麼大的火?”
皇帝已經大醉,聽到幽若的聲音,一時間竟分不清夢裡夢外。
一襲紫裙入眼,才知是幽若來了。
“我的寶貝女兒,你怎麼來了,快來快來,陪父王喝上兩杯~~”
幽若微笑,上前扶住他,同時,示意池中衆妃離開。
皇帝荒淫好/色,嬪妃日日更換。宮中每個女子都可能得到臨幸。這些龍池中的女子,雖有着“嬪、妃”的身份,但論地位,遠不及幽若。見公主下令,急忙抱起衣裳離開大殿。
雲鴻在池後站着,任由一道道驚訝的目光加身,面色卻絲毫不改。
“父皇,你醉了,不能再喝了。”
“胡說!”
他拍了拍胸脯:“朕號稱千杯不醉,今天才喝了百杯,怎麼會醉!”
“啪——”
手中酒壺的殘渣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碰撞之聲。
“可是父皇,你已經醉了。”
皇帝不服,強撐着睜開眼睛,卻見眼前朦朦朧朧,一襲紫衫在眼前晃悠,那衣領上襯托着一張絕世容顏,肌膚勝雪,這一看,彷彿看到了十年前,那還未死去的劉貴妃。心中淫念一起,便已摟住幽若的纖腰。一張滿是酒氣的臭嘴,便要貼到幽若兩朵花瓣般的美脣上。
眼看皇帝猥褻自己的女兒,雲鴻火冒三丈。
不知爲什麼,他覺得他有責任管理此事!
這一刻,什麼大儒之風、慈悲仁義、尊師重道,全都拋到腦後!正氣爐在手,浩然正氣迸發,差一點就要將此暴君斬殺,以肅天地!然而,不等他出手,幽若公主已作出舉措。
她不慌不忙,指尖略一挑動,一股幽香傳遞。
雲鴻精神一震,包圍身體的浩然正氣忽然顫抖了一下。於此同時,爛醉中的皇帝一陣咳嗽,口中吐出一大灘液體,轉而便已清醒。望見幽若,他驚疑道:“女兒你怎麼在這裡?”
幽若隨手一招,散落的衣物披在皇帝身上。
“我來看看父皇啊,聽說您在後宮醉酒,還不是擔心父皇喝壞了身子。”
皇帝哈哈一笑:“女兒長大了,懂得關心人了!”
目光一滯,忽見水池後,一個俊俏青年垂手而立,雙目中古井無波,遠遠看去,不動而敬,不怒而威,令人瑟瑟發冷。當即大叫一聲:“放肆!你是何人,竟敢擅闖朕的後宮!”
雲鴻鬆了口氣,收起浩然正氣,跪地一拜。
“微臣雲鴻,拜見陛下。”
皇帝皺了皺眉,見他有些眼熟,但心中盤桓半天,似乎沒記起來是誰。
大喝一聲:“來人,給我拖出去斬了!”
“且慢——”
幽若攔在皇帝面前,似乎是猜到了他的想法,說道:“父皇,此人是您親封的飛鴻大將軍,半個月前,奉命去剿滅罪臣秦王。剛纔女兒在殿外見到他,這才擅作主張帶他進來。”
聽女兒這麼一說,赤煊轉頭一想,好似是有這麼一回事。
聽她提到“秦王”,頓時心中有火。
兀自罵道:“秦王那老東西,仗着是朕的舅舅,平日裡,囂張跋扈,目中無人,完全不把朕放在眼中。他孃的,上次犯了罪,抄了他全家,竟還被他給跑了,真是氣死朕了!”
雲鴻在下面聽着,心道:囂張跋扈,目中無人,說的不是秦王,而是你自己!
一國之君,整日荒淫,成何體統!
運起浩然正氣,朗聲道:“陛下,微臣奉命捉拿秦王,現已歸案,陛下可否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