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東青突然降臨,雲鴻倍感驚喜。
這隻海東青渾身雪白,在濃雲下破空飛掠,有如一道飛雪,釋放出神聖的氣息。
見到海東青,烏雕大驚,慌張中撤了羽箭,後退數丈,振翅示威,好像十分畏懼。
尖叫聲中,海東青雪翅一扇,兩隻巨鳥在空中瘋狂纏鬥,打成一片。
叫聲迴響在山間,淒厲無比。
地仙,是站在人界巔峰的人物。但此刻,出於天敵效應,這黑雕使好像忘記了自己是一位地仙,一點法力也使不出,整個戰鬥過程,全都是憑着本能,一路逃跑,節節敗退。
空中不斷有黑羽飄落,卻是海東青爪喙並用,將烏雕的羽毛啄了下來。
烏雕痛得嗷嗷大叫,不過片刻,那一層厚厚的黑羽之後,已是紅肉隱現,鮮血肆意。
尤其是頭頂,羽毛被揭去一大快,活生生成了禿鷲。
俗話說:一物降一物。
雲鴻萬萬沒想到,戰局在眨眼間逆轉,竟然因爲一隻鳥。
正看得來勁,下方一陣喧鬧,不少羅生門門徒朝海東青衝去,想要營救黑雕使。雲鴻立即閃身下去,那些門徒多是宗師,哪裡敵得過他?轉眼就被他打得落花流水,四散而逃。
太陽升起,濃雲中透出一絲光線,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他,以及兩隻激斗的巨鳥。
“嗖嗖”之聲入耳,一道劍光自西而來。
雲鴻轉頭望去,見一柄水藍仙劍破空飛馳,竟是蘇靈兒的飛劍。劍光穩穩停在半空,蘇靈兒和蘇子淵一躍而下,雲鴻急忙迎了上去。卻見蘇子淵手中拿着個玉質的哨子,上面繫着絲穗,應該是驅鳥的口哨。目光一震道:“原來這隻海東青是蘇兄的,真是救了我一命!”
蘇子淵笑道:“不敢。昨日觀測天機寶鑑,從中窺得一絲天機,得知這黑雕使的真身是一隻烏雕,於是立即命人找來一隻海東青,趕來營救,沒想到真趕上了,此乃冥冥天意。”
見雲鴻滿身是血,蘇靈兒嚇了一跳,捂着嘴道:“鴻哥,你沒事吧?”
雲鴻這才低下頭,見自己渾身浴血,體膚多處被羽劍刺穿,猛地感到一陣疼痛。
急忙運氣,將傷痛止住,笑道:“皮外傷,不礙事。”
轉頭望向蘇子淵,俯身一拜:“救命之恩,難以言謝,蘇兄受我一拜!”
蘇子淵正要去扶,耳邊傳來一聲哀嘯,卻是那烏雕被海東青追擊,已經敗下陣來。
蘇子淵擡頭一看,笑說道:“這隻海東青毛色純白,極爲難得,乃是海東青一族中的王者。是城中的一名獵戶,在雪山上死守三個月捕來的,前後訓練了五年,方纔得以驅使。”
“萬鷹之神,果然名不虛傳。”
轉頭看那烏雕,被海東青啄得遍體鱗傷,竟從雲端墜落山崖,化作人形。因爲頭頂的羽毛被揭,他的頭髮也跟着掉了一半。此時此刻,他只是憑藉本能抱頭慘叫,極爲狼狽。
雲鴻道:“機不可失,待我除去這妖孽!”
說罷,指尖聚氣,飛到半空,望着他悽慘的模樣,搖頭髮出一聲長嘆。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不可活”三個字語氣很重,豁然說出,頭頂炸開一道響雷。
黑雕使渾身一震,被雷霆驚醒,擡頭看見雲鴻,這才意識到,自己被一隻鳥打敗了!
然而……
本座一介地仙,爲何要怕一隻鳥?
堂堂魔教聖使,被一隻鳥追逐,淪落至此!簡直笑話!
世間諸事,往往只在一念之間。有了這個意識,黑雕使暴跳而起,面對天敵,他的眼中再無畏懼。心念一動,手心登時聚起一團魔火,便要將這海東青化成飛灰,以解心頭之恨!
“去死吧!”
一聲怒喝,黑雕使朝海東青發出烈火。
那海東青大驚失色,被火焰逼退,撲翅尖叫。眼看火舌騰騰,就要將它吞沒,一道金光衝破火海!雲鴻從天而降,集四仙器之力,糅氣成劍,在黑雕使的心臟處,綻出一朵光花。
精準、快速、狠辣!
這蓄勢已久的一劍,直接洞穿他的心臟!
剎那間,璀璨的光波滌盪而開,鼓起濤濤颶風,將頭頂的血雲衝散。
一縷陽光穿破雲層,照射到大地上,喚醒久違的生機。
“撲通、撲通……”
血液從指間劃過,仍有一絲溫熱。
“你……”
黑雕使雙目圓睜,不可思議的望着雲鴻,隨之緩緩低頭,看着破碎的胸口,以及那一顆鮮紅的心臟。他滿眼驚恐,難以置信:“不可能!不可能!本使與天地同存,怎麼會死!”
雲鴻喝道:“邪教之人,妄想與天地同存,癡人說夢!”
黑雕使瘋了一般,仰天驚叫:“真神!我是您忠誠的信徒!教主救我!教主!救……”
一個“我”字未曾說出,便有一股氣流扼住了喉嚨,意識登時潰散。
聽他說起“教主”,雲鴻猛地聯想到九幽教主。九幽教野心勃勃,此次計劃失敗,難免會有更大的計劃,這黑雕使身爲使者,一定知道的不少。心念一動,急忙祭出水鏡。黑雕使本身的修爲超過雲鴻,按理無法使用水鏡窺心。但此刻命懸一線,實力大減,水鏡竟成功收錄了他的內心。有了這些信息,在日後對抗九幽教的漫漫長途上,雲鴻又多了一分把握。
慘叫聲中,黑雕使的肉身開始枯萎,眨眼功夫,已化作一具乾屍。
一團煙氣飛出,是他的元神。
鳥獸修煉不易,出於仁義,雲鴻本打算將他打傷後,送往地府,給他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可沒想到他的元神出體後,一股巨力憑空而生,竟將這團煙氣瞬間碾碎,隨風飄入血球。
枯魂陣汲人魂魄,不管是人是仙,但凡死去,皆被其攝入其中,化作荒魂。
“設惡陣害人,最終卻被惡陣所害,這也算是因果循環吧。”
雲鴻感概一聲,落回地面。
黑雕使一死,那些羅生門門徒心中的信念潰倒,不少人爲了保命,棄械投降,當然也有人致死效忠真神,奮戰到底。更多的人則是選擇咬破牙中的毒囊,用生命證明所謂的真誠。
與黑雕使一樣,這些教徒死去後,紛紛化成乾屍,魂魄被枯魂陣所攝。
望着橫七豎八的屍體,雲鴻道:“看來要先破了這惡陣,否則還會有更多人受害。”
蘇子淵道:“此陣乃魂幡布成,陣眼是那個血球,如果能擊破血球,陣法不攻自破。”
“打破那個血球,這還不簡單!”蘇靈兒“嘻嘻”一笑,一躍而起。飛到血球上空,指尖捻訣,身後的水藍仙劍光芒大放,頓時化作一道藍色流星,朝半透明的血球飛刺而去。
“轟!”
一聲巨響,劍光接觸到血球的瞬間,一股血光爆開,竟將仙劍彈了回去。
蘇靈兒遭到波及,一個失足跌倒。
“靈兒小心!”雲鴻立刻飛衝上前,雙臂一展,接住了她。
蘇靈兒受到驚嚇,下意識抱住雲鴻的腰,一股青木般的香味鑽入鼻尖。清風吹過,透過凌亂的髮絲,看見雲鴻那張俊美的臉,心中一跳,卻又在瞬間想起了玄月,急忙鬆了手。
兩人落到地面,蘇靈兒與他分開,低頭說了聲“謝謝”。
雲鴻笑了笑,淡淡說了句“客氣”,繼而道:“這顆血球靈力很高,且外圍設有結界,憑你的手段是打不開的。”蘇靈兒俏臉一紅,意識到自己又出醜了,急忙退到一邊不說話。
雲鴻祭出四件仙器:“我現在要集四仙器之力,打破這個血球,你們先躲一躲。”
蘇子淵點了點頭,拉着蘇靈兒躲到一邊。
雲散天開,陽光從蒼穹上拋灑而下,落到四件仙器上。數道溫暖有如春風的浩然正氣,從四仙器上緩緩溢出,在雲鴻精準的操控下,匯聚於兩手之間,形成一個金色的光球。
光球越聚越大,最終隨着雲鴻的意念,化爲一把浩然之劍!
雲鴻眼中閃光,將這柄代表天地正義的浩然之劍,對準了噬人魂魄的血球。
下方,蘇家兄妹屏足呼吸,見證神聖的一刻。
便在這時,忽有一個冰冷的聲音遙遙傳來:“你若是敢刺破血球,我就殺了她!”
聲音飄飄渺渺……很是熟悉……
紫蝶使!
雲鴻心中一震,將要激射出去的浩然正氣,急忙又收了回來。
殺了她?她是誰?
轉頭去看,卻見一陣妖風捲來,停在半山枯木之間。一把血紅色的匕首,泛着煞氣,抵在身前人的脖子上,已經深入皮膚半寸,映出一些血痕。身後,正是蒙着面的神秘紫蝶使。
“姨娘?!”
看清被挾持的女子,雲鴻倒吸一口涼氣。
高芹臉色發白,迷迷糊糊,已是半昏迷狀態。除了脖子上被刀鋒割破的血痕,腹部更有一道致命的傷口,雖然周圍已經結疤,但依然有鮮血不斷流出,看上去已是奄奄一息。
“姨娘!”雲鴻心中一凜,便要衝上去。
“站住!”
紫蝶使持拿匕首的右手增加一份力道:“你若再上前一步,我就讓她人頭落地!”
雲鴻聽聞,急忙停下步伐。
雖然他已和高芹恩斷義絕,但讓雲鴻不管她,看着她被殺,雲鴻做不到。
“紫蝶使!你好卑鄙!”
“哈哈哈!”紫蝶使大笑着,說道:“上次在西寧城,你放了我一馬,念及舊情,只要你們乖乖離開枯魂陣,等我取走這血球中的荒魂,我便放了她!否則就別怪本使無情了!”
想到那天重重包圍下,是自己親手放走了她,雲鴻咬牙切齒。
“你這魔頭,那日在西寧城,我就該殺了你!”
紫蝶使無視他的話,只道:“我不想爲難你,我給你十息時間,你自己考慮清楚!”
“一、二、三……”
計數聲中,雲鴻握緊拳頭。
他很迷茫,高芹不是跟雲寒在一起嗎?怎麼會一個人被抓?雲寒在哪?無數問題涌上心頭。蘇子淵和蘇靈兒走到雲鴻身後,蘇子淵道:“此人乃敵軍統帥,死了也好,不必去管。”
蘇靈兒也道:“恩,鴻哥,這個人這麼壞,總是想殺你,不要管她了。”
這一刻,雲鴻的信念在動搖。
高芹這個人的確很壞,之前在侯府,通過各種手段打壓自己,期間更害死了鄂明兄弟,母親差點重傷死去,靜萱也在她手下受夠了氣。還有那白髮蒼蒼的父親,爲她傷透了心。
這樣一個人,用常人的話來說,就是:死不足惜。
但是,他也想起了那天晚上,露臺之上,父親的請求,還有自己的承諾。
自己答應了父親:不會讓她死!
自己也答應了雲寒:不會讓他失去母親!
“七、八、九……”
數道最後一秒,紫蝶使故意緩了緩,脫出一個長音。
“十!”
“慢着!”
一聲大吼,雲鴻咬牙站了出來:“你放了她,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