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天下,道興佛衰,論道門領袖,無非“太上、正一”兩脈。
在幽京城東面五百里,依太行、連太嶽、鄰黃河之地,坐落着正一道門的聖地——天地玄門。相比太上道,正一道不求出世,反而講究歷世造劫,甚至朝廷敕封爲“護國道教”。
此刻,就在雲霧綿延的王屋山中,一道絢光劃破山峰。
幽若面色冰冷,毫無表情的向前飛掠,眼中的深邃,彷彿構成了兩道無底深淵。
她輕車熟路的飛入一個陰暗峽谷,四周嵐霧積鬱,耳畔隱有水聲。
下降了五十多丈,山壁上出現了一個山洞。
幾個黑衣魔兵持刀鎮守洞口前,見到幽若,急忙收了兵刃,拱手參見。
“帶我去見教主。”冰冷的聲音在洞口傳開。
“是!使者裡面請。”
在山洞裡穿行片刻,很快進入一個大廳。廳內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用無數魔獸、妖物的獠牙,堆成的小高坡。高坡頂端有一張用料罕見的血玉石牀,散出咄咄逼人的腥煞之氣。
魔兵將幽若送來便退下了,等了一會,幽若朝虛空喊道:“求見教主!”
“呵,你還知道回來?”
一道尖銳的女聲從虛空裡傳來,伴隨着淫柔的笑聲,令人渾身發冷。王座前,驀地出現了一個身段窈窕、風情無限的女人,正是那日在紫蘭殿中,假扮皇帝的妖魅——青蛇使。
“我求見教主,你來幹什麼?”幽若冷冷問道。
“呦?幾日不見,火氣挺大啊!”
“我見教主,你給我滾。”對此人,幽若毫不客氣。
青蛇使臉色一青,頓時怒火上涌:“教主正在修煉,豈是你說見就見的?”
幽若目光一冷,聲音冷得令人打顫。
“我、讓、你、滾!”
青蛇使渾身抽搐,她也是一個有脾氣的女人,在九幽教多年,一直被紫蝶使壓着,早看不慣她的作風。而今,她沒有完成任務回來,竟還如此囂張,驀地張開十指,便要教訓她。
然而,就在這時,半空中傳來一聲厲喝。
“放肆!”
人未至、聲先至,聽得這聲音,青蛇使渾身一顫,立馬縮了手,不敢說話。
“在王座面前喧鬧,想死嗎?!”
說話聲中,白光一閃,一個白衣人負手出現王座前。此人臉上毫無血色,甚至連嘴脣也是一片煞白,劍眉剜入眼窩,襯着狹長的鳳眼,一點火紋在眉間閃耀,散發着一股天生貴氣。
幽若望了一眼他,沒有說話。
白衣人同樣不理她,直接轉過身,朝身後的王座下拜:“恭迎教主。”
世界安靜了一瞬……
就在下一刻,血牙王座前黑氣翻滾,所有人都嗅到一股殺氣。
幽若瞳孔一縮,只感覺一股無形的氣浪向自己逼來,來不及抵禦,已被擊中。
“轟”的一聲,她撞在身後的石壁上,胸口劇痛,咳出一口血。
王座前,傳來詭異的聲音。
“紫蝶使,你還敢回來!好大的膽子!”
“本座讓你一年內集齊荒魂,你卻擅作主張,跑去仙界,當本座不存在嗎?!”
怒喝聲中,一隻無形之手在黑霧中迅速凝聚,下一刻便卡住幽若的喉嚨,將她提起。幽若失聲慘叫,雖然雙手握成拳頭,但面對這股力量,一向高傲的她,竟然不敢絲毫抵抗。
這個畫面被青蛇使看在眼裡,不由發出譏笑。一直等到她嘴脣發紫,呼吸停止,那股黑氣纔將她摔落在地。華貴的宮裙被泥地磨出幾個窟窿,露出裡面白皙的皮肉,隱有血痕。
“說,爲什麼私自去仙界?”黑氣盤旋在半空,冷冷喝問。
“對不起教主……”幽若忍痛爬起身,朝那團黑氣跪下:“羅生門的計劃失敗了,我本打算慫恿皇帝發動戰爭。不料有人提出改革變法,所以,原來的計劃,不能得以實施……”
“不能實施?!”
聽她這麼說,黑氣怒意又起,腥風涌動間,便要出手嚴懲。
“但是我打探到一些東西的線索,或許對教主有用!”幽若頂着殺氣大喊。
黑氣頓了一下,彷彿有興趣,問道:“哦?什麼東西?”
“天地間的,七顆靈珠……”
此話一出,幽若明顯看到眼前的黑影顫了一下。
身前的殺機快速消散,轉而飄向王座。耳邊傳來笑聲:“七靈珠乃天地神物,一旦集齊,足以逆轉乾坤。雖然不能助本座化形,但也大用用途。你若能集齊靈珠,也算將功補過。”
幽若如蒙大赦,然黑氣語氣一冷:“但若找不到,後果你很清楚。”
幽若背後冷汗直流,定了定神道:“那荒魂的事,教主打算怎麼辦?現在天下儒風盛行,要掀起戰爭,恐怕不易。要不,屬下去一趟東海,聯繫一下東瀛國,看看有沒有契機。”
“不必,此事你不用管了。”黑氣直接回絕道。
幽若一怔:“不用我管了……可此事一直是屬下辦理,爲什麼?”
“哼!本座已將此事交給了正一道葉掌教,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帶回七顆靈珠。”
幽若呼吸一窒,愣了半天才道:“是,屬下明白。”
“我給你人界三年的時間,找回七顆靈珠,否則,後果自負,退下!”
聽着這話,幽若只感覺渾身麻痹,咬牙出了大廳。
等她走後,聲色不動的白衣人站了出來:“紫蝶使此去,可是要從當年的飛鴻上仙奪走靈珠。您確定她不會因情,反過來背叛我們九幽教?收集神珠,派她去做,似乎不妥。”
黑氣道:“本座自然知道,但這一次,本座就是想看看,她對我教是否忠誠。”
頓了一下,冷冷道:“七靈珠乃天地靈源,對我們的大計極爲重要,本座勢在必得。青蛇使,你即刻啓程,去往仙界,盯住紫蝶使。若她不能按時帶回靈珠,或者,在途中有任何圖謀不軌、背離我教的行爲,無須稟報,即刻誅殺!將靈珠、仙器,一併帶回來見我!”
青蛇使目光一震,握着拳頭,嘴角忽然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屬下遵命!”
口中答應着,心中卻得意道:紫蝶使,你不是一直很狂嗎?
這次,老孃要你好看!
過了一會,黑氣又道:“白龍,葉楓那邊,給我盯着點,凡人都很狡猾,不要懈怠。”
白衣人拱手道:“教主放心,有我在,不會出差錯。”
黑影“嗯”了聲,忽然仰天大喝:“真神大人,您很快就能降臨這個世界了!”
陰風颯颯,道氣充盈的王屋山羣峰之間,忽有一片黑雲壓下……
而此刻,千里之外,雲鴻正在桃花村與虹顏煮酒敘舊,對山中事絲毫不知。
當天晚上,雲鴻和虹顏喝得爛醉,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清晨。虹顏得知,雲鴻還有爍日金光珠沒有找到,也不強留他。於是披着晨光,一直將他送到村口,兩人才依依不捨的告別。
臨走前,雲鴻想起天玄子說的大劫,他不想讓虹顏捲入這場紛爭。
“虹顏兄,終南山大劫,據說掌教已經找到了化解的方法,你不必爲此擔心。”
虹顏聽了這話,倍感欣慰:“如此甚好,這樣貧道也算踏實了。”
望着他雞皮鶴髮的老臉,雲鴻默默嘆息一聲。
離開桃花村後,雲鴻立即去了幽京。半路將神念沒入正氣爐,見六顆靈珠依次懸浮在爐內,依稀構成某種陣法。強大的靈氣在陣法間運轉,只差一顆金珠,便具有扭轉乾坤之力。
耳邊傳來仁虛子的聲音:“你小子真是福大,這麼快就集齊了六顆靈珠。”
雲鴻笑道:“也只是機遇。我萬萬沒想到,木珠竟在虹顏手裡,更想不到風珠,原來竟是飛鴻上仙的隨身之物。現在只差一顆金珠了。水鏡說金珠在幽京,卻不知在何人手中。”
仁虛子道:“不必憂心,你能集齊六顆,必然能集齊七顆,隨緣即可。”
“嗯。”雲鴻加快了速度,半日後到達幽京城。
他沒有急着去找幽若,反而先去了雲侯府。雖然他去仙界只有兩天,但在人界卻是貨真價實的過了兩年。上次走的時候,他沒有和上官百里他們說,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擔心。
想來,雲清月的寶寶也該出生了,現在有兩歲了吧?
“也不知是男孩還是女孩。”
雲鴻心中想着,便路過鬧市,隨意買了些玩偶、風車、木劍等玩具。
到了雲府,雲鴻先見到了雲冷白和娟兒。敘舊片刻,得知這兩年,府中除了雲清月生了個白胖小子之外,並無其它大事,一切安好。雲鴻舒了口氣,又問雲清月的行蹤。雲冷白告訴他,今天是上官府每月“上香請三清”的日子,雲清月在上官府祈福,三日後才能回來。
“原來是這樣。”
雲鴻笑了笑:“我那白胖侄兒也跟去了?”
雲冷白道:“公子不知,那白胖小子可粘人了,自出生以來,每天粘着小姐。只要離開小姐,不管誰哄都哭鬧不止。時辰正好,公子現在去,正好能趕上上官府的祈福大典。”
“好,我去去便回。”當即動身,去了上官府。
果然,還沒到上官府門口,雲鴻就看到一羣道士,在上官府門口灑水。
這種灑水的儀式,在祈福中,有驅除邪魔、避除穢物的意義。
雲鴻以前沒聽說,上官府有祈福的習慣。想來是上次朝見後,提醒上官百里,說上官府近年有覆滅之災,於是才每月舉行祈福。不過,眼下已過去兩年,按照歷史軌跡,上官府早該覆滅了。而今尚存於世,說明已經平安渡過了劫難,接下來的日子,應該是風調雨順。
本該走正門,但云鴻想着,兩年不見,是不是要給他們一個驚喜?
念及此處,人已翻牆入了府中。
以雲鴻目前的身手,只要他不想被發現,那就沒人能發現他。半路上,從一些下人口中得知,衆人都在後院祠堂祈福,正要過去,忽然丹田一震,一股熱流涌上氣海,直衝眉心。
“怎麼回事?!”
雲鴻大驚,下意識將神念沒入丹田。
最終發現,這股熱流並非源於自身,而是源於九仙器之一的天機寶鑑。
心念一動,立即將寶鑑取出,發現羅盤中央的太極圖,隱隱放光,似乎在暗示什麼。自寶鑑歸位,雲鴻還沒有真正用過此物。天機寶鑑無辜放光,是否在暗示什麼即將發生的事?
隨便闖入一個無人的房間,盤膝而坐,將一點正氣注入其中。
陰陽魚急速旋轉,轟的一聲,寶鑑開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