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青燈下,立着一位二八美人,亭亭玉立,婀娜多姿。
見雲鴻轉身,身子向前一福,幽蘭色的鑲邊花裙,立時流瀉而下,月色透過薄霧,灑在這裙幅上,氤氳出一段流雲般的絢麗,清豔不可方物,看上去有一種令人窒息的魅力。
雲鴻愣在原地,一動不動。倒不是被這燈下美人,絕美的身姿給迷住了,卻是這女子如玉般的俏臉上,佩着一張薄如錫紙的面紗,眉宇間一股清貴之氣,自天靈升起,涌動全身。如此,再配上那一襲幽蘭色的仕女裙,雲鴻腦中轟然炸開了鍋,這位姑娘,不就是……
“是你?!”雲鴻面露驚奇之色,伸手指着對方,道:“天水河一別,我本以爲是南柯一夢,沒想到,今日,竟在此地相見。還記得姑娘那首《臨江仙》:幽窗冷雨一燈孤,仙魔情盡,誰道有情無…千古好詞,流傳千古,可我卻沒想到,做這首詞的,是一隻妖!”
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子,正是當日出現在天水河上的蒙面女子,幽蘭!
卻見她笑盈盈的望着雲鴻,打趣道:“公子謬讚了,你如何知道,我是一隻妖?”
“幽蘭姑娘,天水河上,我們素有交情,你無須蒙我!這裡是妖界,三更半夜的,深山寒涼,你衣衫單薄,尋常人根本受不了。再說,這方面十里內,都是荒野,你一個單身女子,無緣無故出現在妖界,還說不是妖?”雲鴻運起浩然正氣,義正言辭,沒有絲毫畏懼。
幽蘭淡淡一笑,忽然變了臉色,語氣冰冷,道:“既然公子這麼說,好,我是妖!”
雲鴻見她承認了,渾身竟有些痠麻,心中更是驚恐。
如今,母親身負重傷,在仙居內修養,靜萱被歹人抓走,生死未卜,自己則困於妖界,自身難保。如今,又忽然竄出一隻,不畏懼浩然正氣的狐妖,雲鴻忽然覺得有些絕望。看着眼前女子,心中一想,難怪在天水河上相遇後,三番四次去尋找,都無緣得見。而後這女子就成了自己的心魔,原來都是妖術、幻境所致。如此,心中更加確定了,她是一隻妖!
“幽蘭姑娘,本公子光明磊落,此生也沒做什麼虧心事,來這深山野林,也是爲陪母親祭掃先祖。如今,被歹人追殺,被迫躲入妖界中。上次在天水河,我喝了你一杯‘碧落黃泉’,也算有些舊情,我實力不如你,也不與你爭鬥,只望給個痛快,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雲鴻搖了搖頭,想到母親和靜萱,言語中,雖有骨氣,但更多的是絕望。
話音剛落,卻見幽蘭嘻嘻一聲笑了出來:“嘻嘻,公子,你真逗人!”
雲鴻一愣,還不知怎麼回事,忽然聽得苑外的桃花林中,傳來一陣喧囂聲。雲鴻本能的警覺起來,他沒想到,那六個黑衣人竟不要命的殺進了妖界!就在這時,嬉笑着的幽蘭也忽然止住笑容,“嗖”的一下,蹦到雲鴻身邊,拉住他的手,沒入一旁半人高的蓬蒿中。
雲鴻被幽蘭拉入蓬蒿中,卻是嚇了一大跳。
他看過不少妖魔誌異,前世,更親手宰殺過不少妖孽。他知道,狐狸精修煉百年而成妖,喜愛與男子交合後,吸其陽元,挖心飲血,最後棄屍荒野。難不成這狐狸精,要把自己在這蓬蒿野地,先奸後殺?念及此處,渾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過,直到兩人躲入草叢,雲鴻才感覺她那纖滑的玉手上,傳來陣陣溫熱,鼻息之間,更有一種幽蘭花獨有的香氣。
“幽蘭姑娘,你不是狐妖?”雲鴻驚詫道。
妖邪鬼靈,修爲高者,雖能幻化成人,但卻沒有血肉,故而渾身上下,都是冰冷冷的幻象,必須通過吸食血液,才能維持人形。而此刻,雲鴻握着的幽蘭,顯然是一個大活人。
難怪丹田內的正氣爐,沒有半點反應,原來對方壓根就是一個人!
幽蘭面容緊張,顯然是被苑外的喧囂聲驚動了:“公子,我剛纔就是開了個玩笑,我並不是妖。上次天水河一見後,我聽說西山鬧狐妖,便孤身來到此地查探,幾日前,我就進入到了這片妖界中,卻沒想到,竟在這裡遇見公子。公子小心,你所說的歹人來了!”
雲鴻皺了皺眉,輕聲道:“幽蘭姑娘,我們這在裡躲着,遲早會被發現。他們的目標是我,不能連累你,不如由我去引開他們,你趁機逃走,順着這桃花林往前,就是出口。”
雲鴻說着,就要起身往前,卻被幽蘭按住,聽她道:“公子莫急,你無需冒險,且看那湖心亭中,撫琴的白衣女子,她是狐妖,尋常人若着了她的道,只有死路一條!我在這了守了幾日,見着不少好/色貪淫之人,死在了狐妖的手上。現在來的這幾人,難免不是好/色之徒。公子若非定力上佳,剛剛邁上直橋三步,就知難而退,我也不會現身與公子相見。”
雲鴻點了點頭,說話間,卻見那六個黑衣人,依次邁入苑中。
“分頭找,看看那小兔崽子在不在這裡!”領頭的黑衣人握着大刀,低沉道。
“二哥,那是什麼?”走在最前面的黑衣人,一聲驚叫,似乎看到了什麼。
“是個女人!二哥,好漂亮的小/妞!”一人見到亭中的白衣女子,口水都流了出來。
那領頭的黑衣人,晃了晃手中的虎頭刀,喝道:“這裡鬼氣陰森,這小/妞估計不是人,兄弟們,抄傢伙,上去看看!若是性格溫潤,就把她綁了獻給寨主,否則,格殺勿論!”
言罷,六個人皆抄起刀劍,躡手躡腳的朝直橋上走去。
水面上,再次響起那動人的琴曲:“十里桃花花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月高風清高臺會,不羨鴛鴦不羨仙……幾位公子若不嫌棄,請來閣中一敘,小女子,願爲諸君獻唱。”
那六個黑衣人聽到這天籟之音,魂都被勾走了。一改起初謹慎的模樣,搶着道,朝湖心小閣中飛奔而去。雲鴻躲在蓬蒿中,目睹了這一切,不由冷笑一聲,道:“色滿銷魂!”
“公子錯了,這絕不是銷魂這般簡單,而是喪命!”
幽蘭冷笑一聲,冰冷冷的說道,語氣之中,沒有半分憐憫之意:“通過我這幾日的觀察,這直橋上,怕是設有什麼封印,若邁出七步,不回頭者,性命必當葬送於此。”
“不知幽蘭姑娘初來此地,踏上直橋幾步,方纔回頭?”雲鴻打趣道。
“不瞞公子,我沒有踏上直橋。”她臉上雖圍着面紗,卻能見到雙眸裡露出笑意。
雲鴻大吃一驚,自己歷經兩世,若論心境,早已波瀾不驚。可初次面對這白衣女子時,顯然也着了她的道,若不是體內有浩然正氣和正氣爐鎮守,或許也會邁出七步,命喪於此。但這位幽蘭姑娘,竟能一眼識破此魅法妖術,這等眼力與定力,又比自己高出了多少?
“公子無須奇怪,我本是女兒身,這等媚術對我自然是無用。加上小女子早年學道於巴蜀酆都,那鬼地方,整天陰雲蔽日,妖氣襲人,經常有鬼靈出世害人,所以,我自幼就學會了使用‘幽蘭花’的香氣,破解幻境妖術,如此媚術,自然難不倒我。”幽蘭解釋道。
“原來姑娘是位得道高人,難怪敢孤身出沒於荒野之間。”雲鴻讚道。
幽蘭一笑,反是看着雲鴻,疑惑道:“公子定力上佳,不知是有法寶護身,還是……?”
雲鴻呵呵一笑,他與幽蘭雖有一面之緣,但人心叵測,其是善是惡,還有搞清楚,一時半會,也不能將擁有正氣爐這事說出來,靈光一閃,應道:“我輩讀書人,遵孔孟之道,存大義、明六合、知妖鬼、通神明,格物致知、誠意正心,如此,方能齊家治國平天下!”
幽蘭點了點頭,卻在一旁自言自語道:“可前幾日,也來了幾個書生……”
雲鴻愣了愣,便在這時,卻聽得遠處湖心亭中,傳來一聲尖叫。
“哎……又是一條人命,喪於狐妖之口!”幽蘭嘆了口氣,撥開眼前蓬蒿。
卻見湖心亭中,妖風大作,透過月光,能見到水色紗簾中,露出三隻毛茸茸的尾巴。而先前那白衣女子,則在亭中,張牙舞爪,原本清麗的面容,也變得猙獰無比,兩根森森獠牙掛在嘴邊,喉嚨裡發出一聲近似野獸般的嘶吼,隨後毫不留情的插入黑衣人的脖子裡。
“啊——!!”
只聽那黑衣人一聲慘叫,脖子上出現兩個血洞,鮮血涌了一地。伴着悽風迴響,空氣都在顫抖。那狐妖好似很享受這種慘叫,輕輕鬆開嘴,用舌頭舔了舔那噴血的傷口,而後又是一陣吸咬,只是眨眼功夫,血流殆盡,那黑衣人精壯的身子便乾癟下去,成爲一具乾屍。
唯有那猙獰的眼球凸出在外,依稀泛着白光,死不瞑目……
片刻功夫,六個黑衣人便有四個斃命於狐妖口下,還有兩個人見狀,趕忙抄起身邊的虎頭刀,使勁全力砍向狐妖。可那鋒利之極的虎頭刀,在狐妖的手下,竟如同廢紙,一捏即碎。那最後兩人拼盡全力,與之打鬥,可最終,還是被那狐妖挖心吸血,命喪風/流場上。
“惡人已除,此地不宜久留,我送公子出去。”幽蘭當機立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