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後是黎明,黎明之後又是黑夜。
在那消失於黑夜的行跡之中,我彷彿看到了光。
在光的盡頭,有人在等待着我。
父親,母親。
看來我還不能那麼早到你們那裡。
“咳咳。”
伊洛的七竅還在往外溢着血,咳了兩下後,他漸漸地睜開了眼。
“明明覺得好冷,爲什麼體內似乎還有一股熱量在流動?”
迷迷糊糊中,伊洛看到了眼前有一團火焰。
“炎靈獸?”
“邊上這個背影又是誰?”
“而我這又是在哪裡?”
一時間諸多的疑問在伊洛的腦子裡一閃而過。
“師兄!師兄你在哪裡!”他猛地從半睡半醒中驚醒,他的記憶追溯到了落崖的那一刻。
“師兄!”他的額頭冒出了汗。
伊洛猛地想要起身,卻發現身體動彈不得。
他的腦海裡一直在浮現雪山的場景。
“終於醒了。”黑衣人說罷,轉身上前,道:“催魂攝魄——解!”
一時間,伊洛的身體似乎被解封了一般,但還是難以控制自己的身體。
伊洛擡起自己的手動了又動,一樣,但又感覺不一樣。
“是你救了我?”
“呵,確切地說是,但又不是。”
黑衣人的話語讓伊洛抓不到頭腦。
“頭好疼。”伊洛的身體十分僵硬,他緩慢地起身,道:“我的師兄呢,你看見我的師兄了嗎?”
“你能活下來已經是不可能中的事情了,還關心別人那麼多做什麼!人,都是自私的,唯獨對自己真正愛的人才能付出一切。”黑衣人提高了聲調。
“哦,那…前輩,很感謝你的救命之恩,不知高姓大名,來日我必將答謝救命之恩。”伊洛道。
黑衣人一擺手,道:“我給你的恩情,你也沒有機會報了,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
“沒有機會?”伊洛一頓,道:”前輩請說。”
黑衣人將雙手盤在胸前,道:“伊洛,我要你保護好現任的族長,花千夢。”
伊洛一驚,連忙道:“千…千夢?算起來,我已經六年沒有見過她了,更不知道該如何才能找到她,只希望將來有緣再見,前輩的要求…恐怕晚輩難以…”
黑衣人打斷道:“你們昨晚纔剛見過面。”
“昨…昨晚?”伊洛睜大了眼睛道。
“實際上你已經在鬼門關走了一回,一種機緣巧合來到了遺族,本來族內規定不準救外族人,但族長花千夢不惜一切的要救你。”
“什麼。”伊洛再次大吃一驚,繼續道:“是她讓你救得我?”
黑衣人搖搖頭,道:“不是。”
“那你又爲什麼救我?”伊洛眉頭緊鎖。
黑衣人話鋒一轉,道:“你的體內存在了魔界殘暴的戰鬥種族藍山鬼魈的機能,他帶着強大的魔性佔據了你的身體,確切的說,你的身體已經不是你的,只有你的精神意志是你的,如果你稍有不慎意志被奪走,那麼你會受到藍山鬼魈的反噬,從而無意識地暴走,殃及身邊的人。”
“什麼…”伊洛不解,他看着自己的雙手,頭部的劇痛又使他無法深入思考。
黑衣人繼續道:“以你的內功修爲,很難控制這股反噬,我已經將我的全部功力注入到你的體內。”
“啊…前輩…你…爲什麼…”伊洛驚訝地看着黑衣人。
“有了這股力量,你再經過一段時間的修煉,必定能控制好這道反噬,將魔界的惡魔之力轉換爲自身的正能量,將來...”
話未完,黑衣人的心臟劇烈震動了一下,他捂着自己的心臟,單手撐在了地上,一口鮮血噴涌而出,他的面具裡全是血,他取下了自己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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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你….”伊洛馬上起身,扶着黑衣人,道:“沒事吧前輩。”
黑衣人擡起頭來,擺擺手,道:“我體內的惡魔即將再次復甦,我現在已經沒有足夠的力量去抑制它。”
伊洛看清了黑衣人的輪廓,他看起來是個中年男子,黑色的肌膚,右半邊的臉雖然沾染了血跡,但至少是個正常的臉部,左半邊的臉卻是醜陋的,滿是疙瘩的皮膚上,藏着一隻惡魔般的瞳孔。
“前輩,你究竟是什麼人?”伊洛再次問道。
“還記得我說過的嗎,人只能對自己最心愛的人才能不自私,才能付出一切。”
“嗯嗯,記得!”
“而我把畢生功力傳給你,是因爲千夢。”黑衣人捂着自己的心臟,他看起來十分痛苦。
“千夢?爲什麼?”伊洛問道。
“千夢,她正是,我的女兒。”
“什麼….你是…”伊洛驚愕住了。
黑衣人靜靜地點了下頭。
“千夢的父親,不就是前任的遺族族長,而且不是在幾年前就….”伊洛落入了迷糊之中。
“不錯,我正是千夢的父親——花漸青。七年前,我確實因爲族內紛爭遇害。但是魔界同我們遺族本有着很深的淵源,聽到我的死訊,我的魔界摯友廆七郎不忍見我死去,找到我的屍體後,將他的生命機能轉給了我。”
花漸青繼續道:“我得到了一次復生的機會,而我醒來的那一刻,他告訴了我他用了這個極端的方法救了我之後才死去,是他讓我們合二爲一,讓兩個人都能繼續存在這個世界。而我本來想重回族裡,但是,魔鬼的本質,使它們死去後會褪去全部的記憶暴露出兇殘的本性,這點令我當晚在山中幻化爲魔鬼形態,遇人殺人。”
“後來呢?”伊洛問道。
“後來,我靠着自己的意志和內力控制住了他,只不過不能完全地掌控。我生怕回到族裡會給族裡人帶來不利,便隱居山中,只想着自己能真正控制身體裡的魔鬼後再回去,殊不知,等我經過修行真正抑制住他的時候,已經是一年多以後的事情。”
伊洛道:“一年多,那算起來…”
“沒錯,隱居山中的一段時間,我得知千夢下落不明,我也很想一直去找她,只是我還沒能力控制自己。後來才知道千夢迴來了,繼承我的族長之位。”花漸青靜靜地說道。
“那你爲什麼不去和她相認,你知道她有多麼想念你嗎?”
“一方面我還不能控制這股魔界之力,很可能殃及族人,另一方面,我想讓她成長。”
伊洛道:“成長?”
花漸青長嘆一口氣說道:“七年多了,我沒有跟別人說過一句話,我也漸漸快忘記自己的名字,但是心中無不想念着千夢,即便如此,我還是想讓她獨立成長。從小,我使她什麼也不用愁,得到了多少人羨慕的目光,但正因爲此,她習慣於在有我可以依賴的環境下成長,我只能忍着思念之情,否則她也不會有今天的成長。”
“花前輩良苦用心,伊洛好生佩服。”伊洛感嘆着一名父親有這樣的覺悟。
“千夢繼任族長之位,也差不多六年左右,我一直都在暗中保護着她。我想作爲父親,我能做的就是如此,爲今看着她打破族規想要救你,我已經明白,她長大了。”花漸青繼續說道:“當時族內的糾紛主要是遺族和巫族之爭,然而我長久以來解決不了的紛爭,是千夢用了六年的時間慢慢地消除了族內之分。她不以族長之名將自己和族人區分開來,不劃分兩族差別,重用巫族人爲長老護法,巫醫,本身巫族人裡只有少部分人反對遺族人爲族長,從新一代族人中開始說教,潛移默化地感染全族人,這些事情,我全都看在眼裡。”
“看來,六年前那個小女孩,也真正長大了。”伊洛聽完這些,一時間欣慰起來。
“這次她打破族規來救你,已經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當初是我的錯,也是我的無能,是我太過傳統,明明可以抹去的不合理的族規,我卻沒有勇氣將它抹去。”花漸青說道。
“希望今後的某天,這個世界沒有種族的劃分。花前輩,我理解你。”伊洛突然道:“對了前輩,似乎你一開始就知道我的名字?”
“不錯,這幾年來,我暗中保護千夢,是因爲不想她知道我的存在,於是我在她的身邊安插了眼線。”
“眼線?”
花漸青說道:“她的炎靈獸,小默。其實炎靈獸是通人語的,只要你經過一段時間的修爲,掌握和它們交流的能力不是難事。它把一切都告訴了我。”
此時,花漸青的左眼開始發紅,他捂着自己的左眼,道:“我不行了,體內的惡魔隨時可能復甦,廆七兄,你真是折騰我。”
“前輩…你把全部的功力傳給我,爲的是讓我有抑制體內惡魔的能力,但是這麼說,你…”伊洛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呵,別擔心,我本在七年前就已經是個死人,或許這就是上天的安排。”花漸青繼續說道:“還是那句我說過的話,人都是自私的,除非對自己心愛的人,千夢就是我心愛的人,而你,也是千夢心愛的人。”
“心愛的人…”
伊洛重複着,在思考些什麼。
“呃!”
突然間,花漸青的左臉出現了血紅的經脈,皮膚開裂滲出血來。
“前輩!”
花漸青忍着痛,道:“看到了嗎,我的左臉,那是我沒能及時控制住這股力量的後果。你要加倍努力,儘早控制住它。”
“明白了前輩,可是你…”
“別爲我擔心,我也不怪廆七郎,因爲他也沒有想過這個後果,或許從一開始,就已經註定好了。”花漸青大口喘着氣,道:“你要答應我,將來,要保護千夢。”
伊洛一時間竟無言以對,他看到了偉大的父愛,又深知自己還有使命要去完成。但現在面對的是一個因爲救自己而有生命危險的人,,道:“花前輩,我答應你!”
“呵呵呵,好,很好!”花漸青在痛苦中露出了滿意的笑。
突然間,他的左半邊的身體還是發紅,全身筋脈突起,肌膚變得通透,血管清晰可見。
“呃…我得趕快回到山裡,否則族裡會有危險,我…我先走了。”
看着花漸青拖着疲憊的身體準備離開,伊洛走上前。
“你在這裡打坐,你的體內,含有魔性,和我的功力,磨合還需要很長的時間,越早越好。”
“這…”
“對了,你還要再答應我一件事情。”
“前輩,請,請說…”
“不要告訴千夢,關於我的事情,一點也不。”
伊洛驚訝着,一愣後,道:“前輩放心。”
“嗯,那我也安心了。”說罷,花漸青一揮手,炎靈獸和魅影在瞬間消失,留下點點光暈,繼續道:“今後,靠你自己了。”
“前輩!”
還沒等伊洛開口。花漸青已經消失了。
獨留下昏暗的房間裡的伊洛,還沒明白這一切的太多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