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極海族三王子。”
陸極悄悄看了眼玄寂毫無表情的臉,接着道:“弟子前世遊歷東極,因爲一些原因涉入了爭位之戰,也認得幾個海族人物。海族三皇子天性風流,像這樣的把戲,很像他的風格。”
“嗯,爲師知道了。”
陸極咬了咬牙,問道:“師尊不想聽聽前世東極奪位之事?”
玄寂睜開眼睛,淡淡地掃了陸極一眼:“無論是誰當王,都無所謂。修真界和東極之海的合作不會因爲那個位置上換人了就會變。何況,”他抿脣,露出一個有些輕蔑的微笑:“有些藏在海底的老傢伙,也根本不覺得這個位子有什麼好爭的,俗人自擾罷了。”
“前世修真界死傷慘重,只是因爲沒有我。若非我傷重無法出手,你看看鞦韆成敢不敢舉兵?”他語氣平淡,表情波瀾不驚,卻能從話語中一窺神州第一人的自信。
陸極躬身行禮道:“弟子明白了。這就回房。”
之後他喪氣地離開了玄寂房間。他原本想趁機賴在師尊房裡的,沒想到……
玄寂閉着眼睛,默默想着三天後的佛道論會。
三天後,所有宗門勢力皆已到齊,齊聚大雄寶殿殿前廣場,各自坐定站立。
住持無緣按照慣例挨次介紹到來勢力,公佈本次論會流程。最後,他雙手合十,鞠了一躬,聲音含着靈力迴盪在殿前廣場:“本次佛道論會,開始!”
話音剛落,山頂大鐘敲響,聲音渾厚,在整個大悲寺上空迴響。
一個青年和尚從一衆僧人中走到中間的空地上,雙手合十,斂眸道:“貧僧覺名,望向各位請教。”
問道山衆人之中,一位身着青衫的瘦弱青年笑吟吟地越衆而出:“在下問道山道子丘寰,願與閣下交流。”
二人互相行禮,便開始唾沫橫飛地講話。
陸極看着玄悟和聞潼全神貫注的樣子,有些無趣地移開眼,望向一身樸素白袍,端坐着的玄寂身上。
閉目的玄寂突然問道:“道一,因何分心?”
“他們講的東西好無聊,什麼有啊無啊,生啊死的,這些有什麼好討論的?”陸極回道。
“那你以爲,什麼樣的纔是有用的?”
陸極想了想,又打量了下玄寂的面無表情的臉,試探着道:“術法?靈力運轉方式?”
“術法只是表象,真正有用的是這個世界的規則,掌握規則,運用規則,纔是基本之道。”玄寂還是閉着眼睛。
“這個論會作用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像你這樣的弟子只能聽聽些小輩的,覺名這樣接近大乘期的想法,你根本聽不懂。”
“大乘?”陸極驚訝地複述一遍,語氣了充滿了不可思議:“他竟然觸摸到大乘了?可爲什麼……”
玄寂終於睜開了眼睛,他轉頭,目光落在陸極身上,淡淡地道:“固步自封只會腐朽。何況,無源提前舉辦本次大會,另有目的。”
“什麼目的?是……無慾入魔之事?”最後一句,陸極壓低了聲音,悄悄靠近了玄寂。
玄寂輕輕地點了一下頭:“你且看着。”
廣場中央,丘寰伸手作揖道:“大師果然佛法高深,今日一敘,丘寰大有收穫。”
覺名也笑道:“小友年紀輕輕,道法已如此高深,實爲難得。小友屢屢有驚人之語,初聞荒唐,細想卻大有乾坤,實有靈性啊!”
“大師謬讚……”
二人寒暄幾句,各自走回。半晌,天都城位置一名中年人邁步而出,朗聲道:“鄙人宋仁,還請佛門賜教!”
僧人中起了一些喧譁,又馬上平息。最後,一名少年披着袈裟,走到中間,道:“貧僧覺慧,願聞施主賜教。”
宋仁淡淡地道:“鄙人想與佛門議一議,僧人尚佛,何爲佛?”
覺慧微微擰起眉頭,道:“願聽施主一言。”
中年人背起雙手,開始慷慨陳詞。
另一邊,出走魔界的無慾皺眉看着面前的人。
“無慾大師,可是要回大悲寺?”
“與你何干!我是與鞦韆成合作,可也不代表任何一個魔界人在我面前,我不會殺。”
那人輕笑一聲,聲音嫵媚:“在下並非如此不知好歹之人,只是主上給了屬下一個任務。”
“任務?”
“正是,主上要屬下助大師一臂之力,讓大師能在佛道論會當日回到大悲寺。”
無慾眉頭皺得更深,抿脣不語。
那人微微躬身,動作優雅至極:“大師,可敢一試?”他手中浮起一個圓環,圓環慢慢飛出旋轉,開始扭曲視線,撕開空間。
“我魔界煉器師李才翁的作品,大師可敢一試?”
無慾甩了甩僧袍,傲然道:“玄爲的作品,有什麼不敢用的?你不用激我。我想去自然會去,自然能去。哪怕地獄,我無慾也不懼他!”說着,他邁步而入,消失在裂縫裡。
那人收回圓環,手指曖昧地按壓着自己的嘴脣,冷笑着道:“佛?那種東西也有人信?真是一羣老禿驢,不過正好助了主上大計。”
……
“那你可知,天都四城中,佛寺爲了招攬信徒,大肆散播謠言,蠱惑人心,這也是佛讓你們做的?”
“衆生皆苦,佛欲渡世人,世人卻誤解佛。”
“哼!既然你說佛渡世人,那你的佛呢?”
覺慧低聲誦了一聲佛號,才道:“自在佛國。”
宋仁朗聲大笑:“小和尚,你太嫩了!還是讓你師傅來吧!你們修佛之人,與修道之人有何不同?道修萬年不得飛昇,佛國萬年尋不到佛國,你們的西方極樂世界,又在哪兒?”
僧人裡面發出了一陣壓抑着的喧譁,更多火辣的目光投向廣場中間。
覺慧卻淡淡一笑,道:“施主魔障了。佛國何須向外尋,佛自在心,佛自在行。”他淡淡地嘆了口氣:“從前許多人總以爲,只有在金身佛像面前,在大雄寶殿裡,在打坐參禪中修佛,卻不知,這一切都是表象。”
一直端坐着的無源,枯白的鬍鬚下,微微彎起了嘴角。
覺慧雙眸看向宋仁,面帶微笑着道:“吃飯、睡覺、砍柴、燒水皆是修行。‘一切如夢幻泡影’,無需形式,無需規矩,無需執着於成佛。”
他低低地嘆息一聲,眉眼間帶上了悲天憫人的慈悲:“‘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世上無佛,我們正好修佛。”
“放屁!”
天際突然傳來一道驚雷般的吼聲。
一個身穿僧袍,肌肉隆起的中年人出現在半空,身後是緩緩關閉的空間裂縫。
“無慾?”
衆人驚叫。
無源擡頭,看向半空。
“師兄。”
“無慾!”無緣驚叫道。
無慾從半空中落到廣場中央,面對着覺慧,面帶怒容:“覺慧!你在說什麼?”
剛剛化神的覺慧渾身顫抖,額頭滲出汗珠,但仍然硬頂着回道:“貧僧言,世上無佛,衆生修佛。”
“胡扯!”無慾大喝道:“我佛門弟子畢生追求得入極樂世界,若是沒有佛國……”他的眼睛開始泛紅:“若是沒有……那佛門經典都是在騙人嗎?”
衆僧譁然,齊齊站立起來,盯着無慾,然後又看向端坐在最前面的無源。
其他人開始竊竊私語,一些知道一點門道的人緊緊皺起眉頭,眼神不善地看着慢慢散出魔氣的無慾,卻沒有動手。
此時,宋仁和覺慧已經慢慢走回到自己的勢力範圍,觀察着事態發展。
“師尊……無源大師爲何……”
“總是要來的,佛門與道門不同,道門修今生,佛門修來世。可如今沒有來世,這佛門……自然也要變變。”
聞潼若有所思,玄悟卻轉頭對着弟子們吩咐。
廣場上,無慾一人對峙大悲寺衆人。
他目若銅鈴,對着無源道:“師兄!覺慧乃你首徒,他之言,是否是師兄內心所想?”
無慾閉眼,點頭。
“轟!”
無慾腳下的岩石猛然下陷,靈力凝成狂風,吹動了山峰裡的樹木,卻連無源的僧袍都不能掀動一分。
他雙目赤紅,大喝道:“師兄!我不信!你不找!我來找!”他雙眼掃過一衆僧人:“你們,是要跟着師兄修心佛,還是跟着我尋佛國?”
在場衆人再次驚動起來,互相交頭接耳,聲音卻沒有壓低。
“原來無慾是要分裂大悲寺啊,怪不得……”
“這、沒找到什麼西方極樂世界有那麼大影響嗎?這無慾大師看起來都要入魔了……”
“豈止是看起來,我都看到魔氣了,你們猜今天無源大師會不會清理門戶啊?”
“我看難,無慾怎麼說也是佛門次席,進入大乘多年,沒有把握,上前送死嗎?你看看其他人,難道看不到魔氣嗎?打不過就是打不過啊!”
“這……怎麼能……”
“什麼這啊那的,一般的弟子不知道,咱們這些元嬰的不知道嗎?魔氣對於大乘來說都和靈力一樣!好好看着!”
一個老年僧人走出來,伏在無源面前,拜道:“師伯,覺悟欲隨師尊而去,共尋佛國。”
無緣嘆道:“覺悟,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