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口是心非

“姬華, 聽說你把仙界天帝的娃娃抓來了?”座上的男人成熟而睿智,一身黑衣,卻不顯陰沉, 經歷風霜卻沒有蒼老之感, 反而顯出沉澱。

正是姬華的生父, 現任魔尊, 姬銘訣。

姬華心中想, 哪裡是他抓來的,明明是阿離自己撲過來的。

但是,面對這八卦的主, 自然是說不得的。

“什麼娃娃?都已經成人了。”

“是嗎?”姬銘訣摸摸下巴,顯出興致, “聽說你把人家打到重傷關到地牢了?還逼人家被一堆女子□□?”姬銘訣倒也不忌諱兩人爲父子, 什麼都敢說。

“什麼□□, 你從哪裡聽來這麼多?”他將消息封鎖了,這老頑童竟還能知道, 怕又是陌境那小子乾的好事。

“不是吧,真的被□□了,嘖嘖,我聽說仙界那娃娃生得一副傾城面貌,你不憐香惜玉也就罷了, 竟幹出這等事來, 哎”姬銘訣嘆息, 面上卻一片戲謔。

“父王, 你閒事也管得太多了吧?”姬華挑眉。

“咳咳, 這不是老了,平日魔界都沒什麼事, 我也是會無聊的。”

“怕是母后不在這,你寂寞了吧?”姬華不留情地說到。

“你小子,真是...罷了罷了,”姬銘訣的面上露出窘迫,卻端起長輩的姿勢,“現在那墨...墨子月是吧,被你弄到哪去了?”他和墨靳也有些淵源,雖不打算管小輩的事情,卻也不能由着他這不知憐香惜玉爲何物的兒子把他娃娃折騰沒了,他清楚他這兒子的脾氣秉性,若是真合不來,即使天帝之子也會殺了的吧。

“睡在我宮裡。”姬華悶聲道,倒也沒有理由隱瞞什麼。

“什麼?”姬銘訣懷疑自己幻聽了,睡在他宮裡,開玩笑的吧。“真的?”他不信,況且陌境也不會給他說假話。

“自然是真的。”姬華有些不耐,並不喜與他人討論此事。

“咦~”他這兒子出息了哈哈,姬銘訣在心中仰天大笑,想到什麼,僵住,“你和一個男人睡了?”這發展,有些猝不及防啊,他開玩笑說憐香惜玉,這人還真把一個男人當女子了,他雖不排斥龍陽之好,但自己的兒子一下斷了袖,這衝擊,有點大啊。

姬華懷疑他這父王的腦回路,但這人向來不正經,只在母后在時才收斂一點,他也管不了。

“她是女子。”

“什麼...!”姬銘訣這下真的有些震驚了,這些年,他很少與墨靳來往,只在墨子月出生時暗地送了禮物,很少有人知道兩人曾爲好友,沒想到,他竟然做了這樣驚世駭俗的決定,一個女娃娃,對外宣稱爲男子,而觀局勢,定是要做天界太子,要承帝位的,這...他還是小看了那人的果決和大膽。

墨氏一族,也當真不是凡品。

“...”姬華當時知道時,其實並沒有多麼震驚,當時只顧心急了,也沒有考慮什麼,而後再仔細想時,才愈發心驚。但卻又覺得,阿離本該就站在那個位置。

“還有事情嗎?若無事,我便回去了。”看男人陷入思考,姬華問道。

“等等,姬華,”姬銘訣喚住他,終於正經道:“我還有一事,要和你說。”

姬華看着他嚴肅起來的臉,停住。

“再過些日子,我便將魔尊的權利全部轉手給你,姬華,你該登上這個位置了。”

姬華皺眉,道:“你要走?”魔尊之位給了他,姬銘訣就必須歸隱出世,他不明白男人怎麼突然有了這個想法。

姬銘訣嘆息,眼中浮現思念,“再過些時日吧,你母后遲遲不回,況且你現在的能力,已經早已超過當初我就位時的能力了。我待在這裡也是無聊。”

“哦?什麼時候?”姬華還以爲他有什麼急事和難言之隱,但看他這樣子,一時也猜不透。

“現在也說不準,幾十年,百年,千年,都可能。”目露惆悵。

“好,那我走了。”姬華淡淡道。

“姬華,你是姬氏後人,你要始終記得姬氏承擔的是什麼。”姬銘訣看着這個令他驕傲的兒子遠離的背影,說出最後一句話。

姬華頓了下,眼裡流露出什麼,渾身的氣質也微微變動,若是墨子月看了,定會感慨,此時,這人和那日花海中所見別無二致。

姬姓,乃造物一族之姓氏,姬姓之人不僅是稀缺,而是代代單傳,寥寥無幾。其中淵源,無人可知。

墨子月醒來時,頭腦還是一片昏沉,但已經無意識地撐起身體,卻因爲躺了太久,身體都發軟,又落了回去。

這一動作,墨子月迷濛的雙眼終於漸漸浮現清明,竟有中不知歲月的感覺,她轉了下頭,這才驚覺身邊有人,嚇了一跳。

男人依舊一身暗紫衣袍,一手撐着頭坐在牀邊,妖魅的臉上有着淡淡的疲憊。

墨子月睜眼盯着男人,一時不明白現在自己的處境。

而男人這時終於漸漸轉醒,無意識地拉了下蓋在墨子月身上的被子,視線轉到她臉上時,他看到女子不瞬地看着自己,那雙緊閉的雙眼終於睜開,沁着熟悉的涼意和些微的迷濛,姬華第一感覺不是驚喜,而是驚嚇。

這一嚇,他嚇得起身,踢翻了身後的座椅,碰撞聲在寂靜的殿內格外刺耳,而後歸於平靜。

墨子月恍若未察,一直看着男人的動作,直到他僵在原地。

她有些混沌,只記得自己好像衝破了穴道,但反噬的厲害,好像最後有什麼人將自己抱起來,之後自己就沒有了意識。

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她餘光觀察了一下,周圍是寢殿的佈局,又有這人...怎麼回事?

姬華被她看得耳際悄悄爬上紅色,卻被遮在黑髮下,難以窺見。他剛想說些什麼,女子便先開了口:“姬華這是何意?”她的聲音有些冷。

本是她慣常的語氣,但是姬華卻因爲自己心理上的改變,加上現在的氣氛,渾身便像潑了冷水一般,心立刻沉了下去。對呀,他之前還對她擺出那副模樣,傷她至那種地步,她又怎麼可能還對他如最初那般。

“何意?自然是怕你死在地牢中,惹得仙界來討伐我魔界。”他一出口,就後悔了,看到墨子月驟縮的瞳孔,他心中懊惱不已,怎麼又說這種話,明明不想的。

而墨子月聽到後,也確定男人對自己的態度沒有改變,有什麼梗在喉間,她知道她不能表現出絲毫的脆弱。

“若是某界爲了一個人去破壞與另一界維持已久的和平,這樣的一個世界還有救嗎?”

若無緣故爲了人去發動戰爭,這個世界不是統治者無能,便是腐朽到骨子裡。她的聲音很輕,卻盡數落入姬華的耳際。

他生出一分驚訝來,沒想到她身處高位卻有這般不凡的認識,內心的距離又少了幾分,還有淡淡的疼惜。然而,面上卻絲毫不動。

墨子月從牀上起來,她身體已經恢復,但因長久未動,動作便有些遲鈍而虛弱。

這才注意到,她的衣服被換過了,她心中生出一股怪異來,微抿了脣,艱難地從牀上下來。

姬華繃着臉看她一點點的動作,終於明白她是想離開,他生出惱意來,心中也知道是自己做的不是,但卻不知如何表達。

陡然握住她的手臂,墨子月頓住,不明所以。

“你去哪?”

“嗯?姬華少主不是要放我離開的意思嗎?”不願引起矛盾,那就是要讓她離開了,墨子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有些混亂,卻直覺現在應該找個地方冷靜一下。

只是...

一聲冷笑從背後響起,墨子月皺眉。

“我何時說過放你離開的,既然來了魔界,哪有人可以輕易離開?”他把女子扔回牀上,繃着臉繼續:“你給我待在這宮裡,哪裡也別想去。”

墨子月本就虛弱,聽到這立刻慘白了臉,因爲自己莽撞的衝動,她已經把自己的尊嚴快要丟盡。

姬華看她這般,心裡堵的要死,但是卻拉不下臉來,只能拂袖走了。

良久,墨子月起身,一步步走出去,意外地發現龐大的殿宇中沒有一個守衛的魔兵。不多時,一個熟悉的身影跑了過來。

“墨殿下,少主有事,讓我看着您。”俊朗的面上很是僵硬,顯然不情願。

“好”這人還是第一次對自己有些恭敬的態度,墨子月挑了挑眉,冷肅的面容自醒來第一次有些生動。

陌境低着頭沒看到,渾身卻泛起了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