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玄凜的脣角微微抽了抽,眉眼卻是緊緊地盯着施思,似乎是山雨欲來的前兆。
她已經感覺到越來越冷凝的空氣。
“你當真執意如此嗎?”他的語氣越發冷冽了起來。
施思點了點頭。“我還是堅持我原來的話!”
“那就一起壓下去,關禁閉!”墨玄凜一字一句宣告着他的審判。
施思看到沒多時就趕來的魔衛,來的倒是挺快的。
脣瓣上勾起了一抹譏誚的弧度,她今日若不走,他能耐她何?
“慢着!”納蘭站了出來,挽着墨玄凜的胳臂:“凜,處罰這兩個丫頭也就罷了,何以要處罰妹妹呢?況且她現在還懷有身孕在身呢?”
她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眼施思的肚子,那裡頭閃過了嫉妒的火花。
果然在這兒等着呢?
她是想要讓她肚子裡頭的孩子喊她做孃親吧!否則的話,哪裡會有這麼好的心了。
施思不說話了,納蘭繼續對墨玄凜說道:“凜,就依我的話,放了她們吧!省的整個魔宮上下倒傳起了我的不是。”
可四周那麼多雙目光,瞧着施思就鄙夷多了。
“瞧瞧,咱們家的尊後就是大度,哪裡像人家,不過連個妾都不是就非要硬闖着進來了。”
“可不是嗎?就是仗着有了個肚子而已?還不知道生出來的是什麼?”
這些小聲竊竊私語的言辭,一字不落的進入了她的耳朵。
她就不相信墨玄凜沒有聽到,納蘭沒有聽到。可他們就是假裝沒聽到了。她的婢女說錯了一句話,就要被喊打喊殺,不過魔後這邊的怎麼說她,始終是因爲魔後寬宏大量,沒直接搞死她的結果。
施思心裡頭膈應的慌。
“墨玄凜,你和尊後的話,我都聽見了,我不會去關禁閉,也不願意留在魔宮了。若孩子你們要的話,我給!”
施思的語氣格外的堅決。
墨玄凜竟一下就飛到了她的跟前,逼視着她道:“我不允許!”
“我知道,那是因爲你覺得我的孩子不配登上未來的魔尊之位!”施思毫不退縮。
明明彼此之間的距離那麼的近,可兩個人就好像是兩個完全平行的距離一樣。根本就交集不到一塊兒去。
墨玄凜沉默了良久,施思彷彿從他的眼眸之中看到受傷的模樣。
受傷?當這個念頭閃過的時候,連她自己都覺得荒唐。
他會受傷嗎?該受傷的也是她好嗎?
“我不允許!”良久,墨玄凜又說了一句。
可這一句話語氣已經沒有原來那麼的堅定,輕飄飄的,卻加了一點的哀求。
“這是我的決定!”施思淡淡地道。
她不可能再在此間若無其事,她也不可能無視劍靈的求救。
若是可以,她自然想要帶着孩子一起走,可惜的是,她的身子不允許。
既然如此,那麼剩下的路只有一條了。
墨玄凜凝視着她,那眼眸彷彿將她整個人都包裹進入了他的懷裡頭,將她揉碎到了骨子裡。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讀懂了他的含義,這眼神竟讓她的心頭一軟,也許繼續看下去的她就會忍不住答應他的要
求。
她此前答應了他,進入了魔界答應了他懷了孩子,此後又答應借出去了河圖洛書,把劍靈也借出去了……
這一樁樁一件件已經讓她無比後悔了。
若她現在答應了,她豈不是要跟海棠一樣,永遠都被困在了這個魔宮之中,連自己都做不了自己的主嗎?
“照顧好孩子!”施思淡淡地留下了這一句話。
她並不曾看到納蘭的脣角微微勾起的一絲計謀得逞的小得意。
墨玄凜試圖伸手拉住她,卻身後卻被人抱住了。
“凜,我們會好好地照顧好我們的孩子的!不是嗎?”
納蘭着重地咬住了我們的孩子這幾個字。
施思摸了摸小腹,是他們的孩子,她身上的肉,從此以後跟她無關,而是變成了別人的孩子了。
此刻心如刀絞,她感覺腹部疼痛的越來越厲害了,或許這也是孩子的一種抗議。
可越是這樣,她就越不能讓他待在自己的肚子裡頭了。
施思一路施展了飛行術,前往了魔獸森林,沒多時墨玄凜和納蘭都追蹤了起來。
其實要取下肚子裡頭的孩子放入魔池,並不比生孩子容易,甚至比生孩子更難上數倍數十倍。
只因她要眼睜睜剖開自己的肚子,取出那一份的肉團,這個時候但凡沒有一點毅力的人,早就被那濃重的血腥味兒給嚇退了。如何還能夠繼續。
納蘭在一旁教她法子的時候,墨玄凜別開了雙眸。
那一把細小的碧綠色的彎刀,她緩緩地舉起,她感覺到肚子的抽疼愈發的厲害了,不知道這是不是孩子的一種抗議。
施思難受到了極點,她甚至有一種衝動就此放棄了。
“你若是現在猶豫了,就住手吧!”墨玄凜的聲音淡淡的傳來。
納蘭道:“不行了,凜,她的身下都已經開始流血了。這是要小產的徵兆。你還不快點嗎?”
納蘭的手往她的身後一推,一股強大的氣勁兒涌入到她的身上。
她的腹部疼痛難當,忍不住叫出了聲。
墨玄凜轉身的時候,也滿是震驚,施思的確感應到了下半身淋漓的血跡,讓她彷彿又置身於那一次的小產的日子。
孩子,孩子……
她心中默唸着,終究不願意讓這個孩子再這樣離她而去了。
念頭一達,手起刀落,竟是真的劃開了腹部。
痛,是真的痛。
可比起疼痛,最難忍受的是那種血腥,她感覺自己是一個滿滿當當的劊子手。她竟然那麼殘忍自己剖開了肚子,把自己未成形的孩子取了出來。
那種懊悔和自責,那種難受與難堪,同時折磨着她的心境。
她看到了墨玄凜的神色,痛心,難受,竟然還有一絲的憎惡!
他終於是憎惡起她來了,憎惡她這個當母親的,做的太過分了嗎?
她只知道孩子被取出來時奄奄一息,其實大夫早就說過了,這個孩子便是因爲此前受過了傷不可能留下的。
可若是如墨玄凜所說的那樣,哪怕是百分之一的機會,能夠讓孩子平安的待在她的肚子裡頭,她也要試一試,可終究是不能了。
“凜,是位太子
呢!”身旁傳來了納蘭的語笑嫣然。
施思也好想看看,孩子究竟長什麼樣了,只是意識越來越模糊,她看到的也只是納蘭手裡頭血淋淋的一團肉,什麼都看不出來。
無邊無際的黑暗將她籠罩住了,無憂最後一滴的心頭血是由劍靈收集起來。
她跟他說:“你不要悲傷,你將這一滴血放逐,也許將來我還是會回來的!”
隨後,她整個人就逐漸模糊了,耳畔只留下了劍靈低低的嗚咽。
施思醒來後,腹部的傷口已經癒合了,可是疼痛依舊難當。
耳畔是影玉和影璧的哭聲,當然還有她父母的哭聲。
“你這孩子,做這麼大的事兒,怎麼事先就不商量一聲呢?真傻!”左氏數落着施思。
施思也覺得挺傻的,可嘴裡頭還是忍不住問道:“我睡了多久,孩子怎麼樣了?”
“半個月了,孩子誰也沒見着,但說是挺好的。”
左氏說着就掉眼淚了,那也是她的外孫,那麼小的一個肉團卻就要丟在了一個黑乎乎的森林裡頭,度過漫長的那麼多天。
施思的嘴角勉強笑了笑,其實這一切不是墨玄凜和納蘭逼她的,而是早就註定好了。
現在的結果,比她想象中的要好,納蘭若真是生不出孩子,必然會待她孩子不錯,墨玄凜應該也是如此。
最起碼,他現在墨玄凜唯一的至親骨肉,他作爲魔族的尊主,難不成還會讓自己的孩子,受到傷害嗎?這樣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最後的時刻,她怕孩子,便將自己修爲渡了大半給了孩子。幸得孩子無恙。
只是躺了大半個月了,身子骨卻沒有好全,其實左氏也不讓她動彈。
“月子總是要做全的,更何況,你這是……”左氏說着就要掉眼淚。
施思趕忙勸解道:“我這不是一切都好好的嗎?”
除了小腹好像空落落的,感覺失去了什麼東西一樣,其實精神頭也還好。畢竟她是一個修士不是一個凡人。恢復的很快。
左氏遞過來的湯藥,施思一早就喝下了,左氏這才歡喜了起來。
只是衆人都像是有默契一樣,都不曾提到孩子。
施思也避開了那個話題,倒是影璧說了,“尊主陪了你有十來天了,也就前兒剛有事兒出了門呢。他一直見你沒醒,倒還渡了不少的修爲給您!”
影璧這一說完,倒被施章不着痕跡地瞪了一眼。
無怪乎,她醒來的時候怎麼感覺恢復的這麼快。
墨玄凜這般的做法,倒叫她看不通了。她想,也許他的心裡頭對她或許是有情的,只是他心裡頭能留給她的位置不大。
可她貪戀的是他的全部,施思嘆息了一口氣。
看來,諸事完畢,這個魔界還是要離開了。施思沒有說起她要走的事兒,整個寢殿裡頭都要被淚水給淹沒了。
相處久了都有感情,私底下施思留了一個玉簡,希望影璧和影玉收到之後,能幫她照顧好父母。若是過個三五年的時間,孩子已經成形了,從魔獸森林歸來後,也盼望着她們能夠照顧一二。
施思是在半夜裡頭出了門的。
她原想要去魔獸森林,最後看一眼孩子的。
(本章完)